在首尔过冬

　　民宿楼下的街道很热闹，有几位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支起了红色油布的小吃摊，白色的锅气环绕在四周，卷来扑鼻的食物香气。

　　曲怡没忍住，循着香气走到一个摊位前，打包了份炒年糕和鱼饼，姨母盛了一杯鱼饼汤给她喝，鲜美可口的热汤顺着喉口流入身体，暖意十足。
　　她仍觉不够，提着袋子又走到另一个摊子前，买了个糖饼。

　　作为一个碳水脑袋，她现在光是闻着手里食物的气味，唾液就已经在高速分泌了。

　　进房门后，曲怡第一时间打开暖气，将打包好的东西一一摆放在桌子上。冰箱里还有她在便利店买的桃子冰茶，她拿了一瓶出来。
　　开吃前的最后一步道工序，她在ipad上精心挑选了一个下饭综艺，摁下播放键。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曲怡总觉得在这里吃的韩式炒年糕，味道与国内一些韩料店贩卖的大有不同，要好吃上百倍千倍。从原料年糕的滑润耐嚼，到酱汁的甜辣开胃，每一口都令人不自觉发出对美味的赞叹声。

　　将将吃到一半的时候，通知栏弹出一条消息。
　　曲怡点了进去，是韩语课的群里，宋玉成把ppt发了出来，还留言提醒大家记得买好资料。

　　看见这条消息，曲怡忽地一怔。
　　她现在不在国内，该去哪买这些辅导教材。

　　曲怡下意识去求助余禾，却在摁下发送键的前一秒，删除了全部的输入内容。

　　她转而点进冷面男教师火辣辣的聊天界面，说道：宋老师，在哪里能买到这些书呢？
　　宋玉成给她截图了一个软件过来，问她说：你有没有韩国手机号？
　　曲怡塞进一口年糕：没有TT

　　宋玉成那边安静了几秒，随后才发来：那我把我以前用的教材给你吧，上面可能有些笔记，不是全新的，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曲怡计谋得逞地弯起嘴角，回复道：当然不介意！

　　曲怡：那宋老师你什么时候方便见面？
　　宋玉成：周末除了上课时间外都可以。
　　曲怡：周六下了课我来找你吧，正好去江南区逛逛～
　　宋玉成：好。
　　曲怡：感谢感谢，我请你吃饭！

　　吃完最后一口鱼饼，曲怡满足地站起身，准备清理下垃圾。这边垃圾分类管理严格，她把餐盘冲了个干净，又擦干之后，才扔进垃圾篓里。

　　收拾完桌面，她拿起手机，宋玉成没再回复她的消息。

　　她眼神黯了黯。
　　是不想和她一起吃饭吗？

　　曲怡在民宿狭小的房间里四处走动，算是散步消化，边点进韩语课的群里看大家聊的新消息。

　　邵欣欣和她一样，没有韩国手机号，也“没有”能求助的韩国朋友，在群里艾特宋玉成询问是否可以借用他的书。

　　宋玉成在底下回她：抱歉，我的书已经送人了。

　　看见这句话，曲怡耷拉下去的心情瞬间又摇摇晃晃升起，乘着一朵柔软的云在天际飘摇。

　　她承认，这样的开心有点小心眼，但作为宋玉成口中那位神秘的“人”，她有种和他冥冥之中拉近某种关系的错觉，而且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他们有种新的关联在暗处滋生。

　　他这句话落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为了拒绝邵欣欣想出来的托辞，但只有曲怡知道，是她也参与其中的事实。

　　-

　　/DAY10/

　　周六的课程在上午九点到十一点，这次的课主要内容是教学辅音元音一些发音规则，和用韩语简单介绍自己的话术。

　　曲怡语言天赋还不错，学习能力也强，辅音元音的读音记得很快。她自学日语的时候，五十音也记熟得很迅速，在去日本旅游之前不过用多邻国学了小半个月，到那之后已经能基础交流了。

　　在课程结尾时，宋玉成让每个人按照格式写一小段自我介绍，然后轮流来展示。
　　曲怡排在最后一个，她和其他人如出一辙地说着自己的年纪、故乡、毕业学校和所学专业，在提及爱好时，她俏皮地说了一嘴她很爱吃韩式烤肉。

　　曲怡对于她的韩语处女秀很满意，她倏地歪了歪头，好像也不算，在烤肉店朝宋玉成搭讪那次才是她第一次认真说韩语。

　　总之，宋玉成在她念完后夸奖了一句，说她的发音腔调很不错。

　　“谢谢。”
　　她适时地用韩语回了一句，宋玉成似是被她逗笑，发出了低哑短促的气声，被曲怡敏锐地捕捉到。

　　课程下线后，曲怡给宋玉成发消息说：我现在出发，大概四十分钟之后到。
　　宋玉成：好，狎鸥亭地铁站出口见。

　　周六的首尔交通依旧繁碌，地铁上能占据空座的几率很低，换乘线路之后，曲怡彻底放弃地靠在门边的座椅侧挡。

　　到了目的地，曲怡顺着人潮走出，她和宋玉成约定好了某个出口见面，刷卡出站后没走多远，她便看见了一个穿着深蓝色厚卫衣帽衫的身影，高高绰绰的，十分打眼。

　　曲怡没来由地心跳加速，呼吸频率紊乱了几秒，她镇定了下神色，才抬脚朝宋玉成走去。

　　“宋老师。”
　　曲怡从他的背后绕了出来，一双倒映灯光的鹿眼盯着宋玉成。

　　宋玉成微微倾下头，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他说：“书我都带来了。”

　　他身后背了个黑色双肩包，看起来有些沉，压着他宽阔的肩膀。

　　曲怡瞥了眼，问他：“是不是很重，需要我帮忙吗？”
　　宋玉成：“不用。”
　　曲怡点点头，也不纠结：“辛苦了。”

　　“我们出发吧？”曲怡朝外头指了指。

　　宋玉成说了声好，他边挪动脚，边想起什么似的重新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着字。

　　曲怡走在他身侧，偶尔抬头看他几眼，忽地，掌心的手机震动了下。

　　她点开微信一看，消息就来自身边的人。
　　宋玉成发来了两串电话号码，分别是+82和+86开头的。

　　曲怡不解地朝他望去，宋玉成触及她的目光，解释说：“这两个都是我的电话号码，你一个人在国外，我也算半个陌生人，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家里人联系不上你，至少能通过我来找到你。”

　　话音一落，两人刚好走到阳光底下，曲怡瞧见宋玉成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洒下一小块阴影。

　　曲怡原以为，他是个对人对事怕麻烦的冷淡性子，没想到，会有这么心细的一面。

　　怎么办，更喜欢了。
　　如果现在蹦起来，路人一定会觉得她有病吧。

　　她努力将身体里躁动的情绪压制，把那两排数字象征性地发给了余禾，说今天要是有紧急情况，联系这个号码。

　　余禾问她：什么紧急情况？怪吓人的。
　　曲怡开玩笑说：可能是我幸福得喘不过气这种情况。
　　余禾：？
　　曲怡：这是宋玉成的号码，我现在和他在一起。

　　发送出去后，曲怡噙着笑把手机息屏，打算吊着余禾的胃口。

　　晌午时间，不少美食店都排着长队，曲怡闻到街角面包店的甜香，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咕叫了声。

　　宋玉成侧过头，镜框在阳光下闪烁银光：“饿了？”
　　曲怡诚实地说：“有点。”
　　宋玉成说：“想吃什么？”

　　他想起曲怡课上的自我介绍，说：“烤肉？”
　　曲怡回他：“你选吧，我来请客。”
　　宋玉成说：“那就烤肉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个不错的。”

　　说完，他看见曲怡的表情似是兴致乏乏：“不想吃烤肉吗？”

　　曲怡撇撇嘴，嘟囔着说：“虽然是喜欢吃，但最近对它有点心理阴影。”
　　上周她和余禾连续吃了三晚烤肉，最后一顿还吃了几盘牛肠，现下回想起来那股腻味都还在嘴里残留一般。

　　听见她这话，宋玉成脚步一停。

　　他看向曲怡，眸色沉沉，寒风扬起他的发尾，他却仍旧站得如青松一样挺拔。

　　“对不起。”

　　风卷着他的声音传入曲怡耳朵里，曲怡怀疑自己听错了，两眼眯了眯，朝宋玉成凑近了几步：“啊？你说什么？”

　　宋玉成凝视着她，眼尾低垂：
　　“我说，上次在烤肉店拒绝了你的加好友请求，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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