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糖得

　　“妈妈，噢不对，是魔女，是大人。尊贵无比的魔女陛下，我想知道爱情魔药的炼制方法，您何时肯教我？”那位堪比狐狸的狡猾奸诈的小兔崽子阻挡我的去路，准确形容，是块重达五十斤能够熬汤调羹且经常令众恶魔垂涎三尺的细骨嫩肉抱住了我的大腿。
　　动弹不得……
　　就算魔女练就过股四头肌，但这也重得要命啊，退一万步说，我大腿上的那点发达的肉早就喂给你了喂！
　　“起开！”我佯装生气呵斥道。
　　他身型愣了一愣，似乎没有料到我会发“脾气”。
　　他很是不舍得的松开了我的大腿，看他那表情，我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还怀念我这腿上的肉？就像曾经我迫不得已喂给他的那一块“救命良肉”。
　　“小孩，你是不是觉得你这颗没发育全的榆木脑袋认药草认得很全？”这次我只是弯腰，我一字一顿地用手指点戳着他的额头，没有像之前蹲下一样与他保持视线相平。
　　为什么？因为只要我蹲下与他身高一致的时候，他就会冷不丁地上前，吻上我的额头不过大部分是尴尬地吻下巴。一次两次也就算了，魔女大人虽小心眼但不记仇。但次次这样冷不丁地，让人觉得很肉麻。
　　尤其他吻完后还在小声嘀咕一句“魔女大人，为什么你不能是妈妈呢？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现在他只能低头不语，面红耳赤，像是被撞见了秘密，转头就跑开了。
　　可能是生气了，气我羞辱他，气我嘲讽他。也可能是装的，正如他上次为了能吃一口小天使状的冰淇淋而故意撅起嘴巴、背过身去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

　　“就算是小孩子又怎么样？”
　　“我就是看不惯那些恶人欺负他们。”
　　“那你又能如何？上去打一架？被刀子捅成筛子后一撅一拐地找我要魔药？”
　　活了好几个世纪的魔女，被突如其来的语音记忆闹得脑袋直嗡嗡作响。
　　“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怎么把他的模样都快给忘了。”
　　“他之前也是这般样子生气跑走的吧？”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恰好也抬头望见了太阳。止住了困意在自言自语之中，我突然发觉。
　　“我有多久没回家了。”那是未死去之时，十几岁的花季少女，所念想的唯一心事。
　　活了几百年的魔女也开始思乡了。

　　万圣夜，幽灵欢。
　　很不巧的是，今年上级临时通知我去值班。
　　按照惯例，我得赶往人类世界去看守那群暂时回到人间的亡灵。以防他们乍然返回人间，寻不见记忆里回家探亲的路，就成了没头苍蝇般四处乱逛，盲目游荡。

　　本来这麻烦差事不该轮到一个只会炼药的魔女头上，无奈那天轮班的恶魔是新来的，先斩后奏在值班过程中揣着个破布偶跑了，被老板知道后也没找小鬼去抓逃跑的劳工，反而临时通知我去顶班，之后我才得知，那个新人留言给老板说万圣夜这天阴阳两界的屏障最薄，她得赶去见当年没来得及抱的女儿。

　　“小孩，我带你吃糖去，你来不来？”药罐里的安神草还在咕嘟冒泡，接到上司的电话通知前。我正翻阅着人类杜撰的童话小说。也正好刚刚看到故事结尾——王后被迫穿上烧红的铁鞋，直至跳到力竭而死。

　　“啧啧，好可惜啊。”我合上童话书感慨万千。

　　“嗯？可惜？魔女大人，我没说不去啊。”那小孩以为我在可惜他不跟我一块去吃糖而一路小跑赶忙过来拽着我的衣角。
　　那我见犹怜的小眼神，跟之前“碰瓷”的时候一毛一样。

　　“我向您保证，我会要到很多很多糖的。”他软软糯糯的声音却有种信誓旦旦的坚定感。郑重到让人误以为是背负着某个举足轻重的使命一般。

　　我刮了下他的鼻子，随手又弹了他一记脑嘣。

　　“小朋友，下次记得机灵点，听懂魔女的话。”我微微歪头，随手将怪味糖扔到他的怀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松松蜷着的手团在下巴底下，带了点戏谑打趣道。

　　“啊？我有好好听话的。”他眸中比惊喜来得更早的是一丝的错愕。然后居然在有板有眼地掰着手指。

　　“长寿根低温保存，所有焦果要晒足五个小时，及时给后花园的花花草草浇水，还有正在休息的药草不要打扰……”

　　他一边说，眼神一边偷偷摸摸地往上瞟。见我眼神格外诧异之后，像是猛地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直直地撞上我那乌沉沉的眼睛，之后那叭叭声一顿，绯红色迅速从耳根蔓延了他整个脸颊。

　　“还说吗？”我挑眉反问道。
　　没等他支吾出答案，我便起身自然而然地牵起他的小手，
　　“走了！”我说道。

　　他眼睛一亮，抬头看向我时，毛茸茸的软发蹭过我的手腕，感觉就是个偷到了油的小老鼠。

　　真是……傻气又令人心软的样子。

　　之后，我俩就一起乘坐电梯前往人间。

　　其实这差事也没多麻烦，就在值班地点个名，查下数，安排他们探亲返乡，之后到饭点的时候打电话叫回来一块吃火锅就行。

　　“魔女大人，是数头吗？”他踮着脚尖，拉长着脖子，就算占在目前最高的那一层台阶，在这闹市人间数这乌泱泱的鬼头也很费力。
　　”小孩，你觉得你能看到几个头？”我瞥了他一眼，暗暗戳讽他的身高。

　　“那，数脚？”他歪着头，似乎是思考好久才想出这个答案。
　　嗯？
　　恨铁不成钢的我二话不说，在他的头上暴击一个大土包子。

　　“唔，好痛。”他捂着头蹲下身，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不过却偷偷仰起脸从指缝里看我，神似个狡猾的小猫咪。

　　是真疼到了？

　　我叹了叹气，一时间觉得人间这时候到处都是群魔乱舞的，搞不好万一我这乖乖小猫被拐走了怎么办？
　　“好啦，别装可怜了。”
　　在我顺手摸了摸他头上包的时候，悄默声地把消肿草碾碎抹了上去，虽然头发有点绿不太好看吧。

　　“再蹲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儿新种了棵会哭的含羞草呢。”

　　他应该是意识到我在做什么，随即噗嗤一声破涕为笑，站起来拽住我的袍角，拽得紧紧的，生怕我会把他扔到人间不管似的。

　　“那魔女大人，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顺糖去。”
　　“啊？那他们呢？”
　　“他们不用管，数是齐的，一时半会跑不了多远，只要到时候准时回地狱打卡就行。”
　　“那这算是摆烂摸鱼？”
　　“不，是公费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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