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弦雨生》

　　窗外的雨声渐弱，沈昭的手指还停留在琴弦上，感受着余韵的轻微震动。陆弦保持着演奏的姿势，两人的呼吸在静谧的工作室里清晰可闻。

　　"这把琴..."沈昭收回手，指腹沾上了松香的粉末，"音色很特别。"

　　陆弦垂下眼睫，指节轻轻抚过琴身侧面的纹路："木料来自阿尔卑斯山南坡的云杉，和少年宫那架钢琴是同一批木料。"

　　沈昭的指尖微微一顿。她记得那个夏天，少年宫的老钢琴因为潮湿变形，是她建议更换了音板木料。那时走廊里总站着一个抱着琴盒的男孩，安静地听大人们讨论声学参数。

　　"你那时候..."

　　"总是偷偷记下你说的每句话。"陆弦放下琴，从琴盒里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包括你说'北美云杉的共振频率最适合童声合唱团'。"

　　信封里滑落几张泛黄的图纸，是少年宫当年的改造方案。沈昭看到自己稚嫩的签名旁，多了一行铅笔小字："沈工程师说，声音是有温度的。"

　　雨后的阳光突然穿过云层，在图纸上投下窗格的影子。陆弦的侧脸被光线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完全不像刚才演奏时那个锋芒毕露的琴手。

　　"所以你现在..."沈昭斟酌着用词，"是在验证当年的理论？"

　　陆弦忽然笑了，露出那颗若隐若现的虎牙："我在收集所有你参与过的建筑声波数据。"他指向工作台上的电脑，"比如刚才那个328.7赫兹，其实是城西少年宫走廊的固有频率。"

　　沈昭的呼吸一滞。她突然明白那些计算笔记上密密麻麻的日期意味着什么——每个都是她参与项目的竣工日，每个数字都是他对建筑的"听觉记忆"。

　　"下周三的验收会，"陆弦将琴小心地放回琴盒，"你会用哪个频率做最终测试？"

　　沈昭看着窗玻璃上两人的倒影。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琴盒的阴影恰好落在她当年设计的声学模型上。三年前维也纳的雨夜，三年后工作室的晨光，在这个瞬间突然连成一条清晰的线。

　　"也许..."她轻轻按住桌上的图纸，"我们可以一起决定。"

　　陆弦的手指停在琴盒锁扣上，金属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阳光照在他残缺的小指上，那道疤痕不再显得狰狞，反而像是一个未完待续的乐句。

　　"好。"他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工作室的空气都微微震动，"我等你。"

　　当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沈昭才发现图纸背面多了一行新写的小字："声音的温度，是36.7℃——和你当年递来的那杯热牛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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