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旧时光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林晓天纷飞的思绪。他趿着拖鞋站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目光穿透七年的时光，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初入大学的自己。
　　记忆中的画面如老电影般徐徐上演……
　　七年前，安州师大。
　　初秋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簇新的迎新横幅上。马路两旁彩旗招展，迎风摇曳，发出猎猎声响。校园广播里，男女主持人的声音交替传来，女声清脆悦耳，男声低沉磁性，他们正热情洋溢地介绍着学校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喂，”林晓天喊住继续前行的肖楠，指着标牌说，“文学院在那。”
　　肖楠回过头来，阳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整个人散发着阳光般的热烈。
　　中文1班的席卡后面，坐着一位穿着白衬衫、扎着高马尾的女生，年纪很轻。阳光透过她身后的梧桐树叶，在她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您好，”肖楠有些迟疑地开口：“您是我们的辅导员吗？”
　　她的眼睛很亮，像两颗黑曜石，眼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俏皮。她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反问道：“看着不像吗？”
　　肖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傻笑着说：“不是，我以为我们的辅导员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硬生生把“中年妇女”四个字吞了下去。
　　辅导员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笔：“我刚研究生毕业，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她把宿舍钥匙、饭卡和领取生活用品的证明等一叠资料递给肖楠，“以后可要支持我的工作啊。”
　　“必须的。”肖楠接过东西，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轮廓。
　　“我住6号楼517，你呢？”在去宿舍用品领取处的路上，肖楠看了看宿舍钥匙上的号码，扭头问一侧的林晓天。
　　林晓天看了看自己的钥匙说：“515。”
　　“哎，我们要是在一个宿舍就好啦。”肖楠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失落，眉毛都耷拉了下来。
　　林晓天忍不住笑了：“隔得也不远，应该是邻居吧。要喝酒，喊一嗓子，我奉陪到底。”
　　领完生活用品后，两个人沿着林荫道向宿舍区走去。九月的风裹挟着桂花的香气拂过脸颊，路旁的梧桐叶沙沙作响。肖楠推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拎着凉席和被褥，步伐轻快得像是在跳舞。
　　肖楠一手推着箱子，一手拎着凉席、四件套等用品，步伐轻快得想在跳舞，说：“晚上一起出去喝酒，怎么样？”
　　没人回应。
　　肖楠扭头未见林晓天的影子，便驻足回身，只见林晓天气喘吁吁地躲在一片绿荫底下。
　　肖楠笑着摇摇头，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到林晓天面前，不由分说地帮他拿起宿舍用品，一偏头说：“走吧。”
　　“你推两个箱子，”肖楠说，“宿舍用品我来拿。”
　　林晓天喘着粗气说：“可以吗？”
　　肖楠夸张地做了个健美姿势，“看我这肌肉，再多拿点也没问题！”
　　林晓天没再说话，只是无力地用手做了个Ok的手势。
　　肖楠抱着东西走在前面，林晓天推着行李跟在后面。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两个影子一前一后，一会重叠，一会分开。
　　“以后跟着我混，保证你身体壮得跟牛一样。”肖楠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笑着说。
　　终于找到了宿舍，肖楠和林晓天的宿舍紧紧挨着。林晓天背靠门框，双手支着大腿，看着肖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谢谢啊。”
　　“谢就算啦，晚上请我喝一杯吧。”
　　“没问题。”
　　林晓天刚从卫生间接了一盆水端到书桌上，肖楠便跑进来问：“你睡哪？”
　　林晓天拍拍自己的床铺，“这儿。”
　　“我睡你隔壁，” 肖楠坏笑着指了指两人床位相邻的那面墙，“以后小心点哦。我打呼噜可是出了名的响。”
　　林晓天一副谁怕谁的样子。然后拧干毛巾准备打扫卫生，肖楠一把拦住他，说：“都几点了，回来再收拾。” 他拽着林晓天的胳膊就往外走，“饿死了，咱们先去填饱肚子。”
　　校园东门外有一条热闹的小吃街。傍晚时分，各家店铺已经亮起了灯，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交织。他们选了一家看起来最热闹的大排档，塑料桌椅摆到了人行道上，头顶是老板临时拉起的彩灯串。
　　“吃什么？”肖楠拿起菜单做到林晓天的旁边。
　　两个人合计着点了四五个菜，肖楠跟老板报了菜名后，补充一句：“老板，再上一箱啤酒。”
　　啤酒上来后，肖楠麻利地用筷子撬开瓶盖，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泡沫溢出杯沿，在桌面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来，为我们的大学生活干杯！”肖楠举起酒杯，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林晓天迟疑了一下，也举起杯子：“为我们……成为朋友干杯。”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周围的喧闹淹没，但肖楠听到了，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两个人一边撸串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的高中趣事，不知不觉间，夜幕完全降临。大排档的灯光与天上的星光交相辉映。酒过三巡，两人都有些微醺，肖楠突然指着天空说：“看，月亮出来了。”
　　林晓天抬头望去，一轮满月悬挂在灰蓝色的天幕上，清冷的光辉洒向大地。月光下的肖楠侧脸线条分明，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回校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摇晃。肖楠搭着林晓天的肩膀，哼着不成调的歌。月光如水，将他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晓天，”肖楠突然停下脚步，眼神迷离地看进林晓天的眸子，那眸子里星光斑斓，肖楠似乎触到了电流一般，愣怔了几秒后，认真地说，“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对吧？”
　　林晓天望着月光下肖楠明亮的眼睛，点了点头：“嗯，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个夜晚，这轮明月，这个约定，都深深烙印在林晓天的记忆里。他盯着窗外如注的大雨，泪眼迷蒙地说：“肖楠，你还记得那晚的月光，那晚的约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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