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黑化后才开始救世

　　中午的休息时间转瞬即逝，眨眼间就到了下午的术法课。

　　衡阳宗三大主峰，泽玉峰主管基础修炼和日常杂物，天虞峰主理采买食宿后勤医疗，而堂庭峰则管理术法典籍和法器锻造，主打一个全面培养各弟子。
　　与修习台相同，堂庭峰的术法课也要求金丹期以下的弟子必须修习，让门内弟子多少都会些基本法术，在修炼等级不足的时候，遇上高阶修士起码有自保跑路的能力。
　　而堂庭峰上教授弟子基本术法的长老，是修为已至炼虚期的法修长老棠溪信，她的实力在整个衡阳宗内仅次于掌门商如昼之下，在整个天衍界的法修中也是声名在外的术法大能。

　　“今日，我要教的是诛灵诀，此项术法多用于诛灭怨灵……”

　　正午的阳光透过木制的窗棂，撒到书案上，像是给书案镀上了一层金。
　　祁岁安目光呆滞的盯着面前的术法典籍，满心满眼都是下课：棠溪长老还要讲到什么时候？她觉得冗长繁复的法诀从她的大脑上滑溜溜地经过不留半点痕迹……

　　努力在枯燥的课上给自己找点乐子，祁岁安在脑海里摇出了天衍。
　　“你觉得就目前情况而言，哪些地方这些黑化的天骄们会去？”

　　天衍思索了半晌，不确定的回复。
　　“荆州、豫州都有可能。但现在情况混乱，我也不确定。”

　　就在祁岁安和天衍两人盘算着黑化的天骄们可能去的地方的时候，讲台上的棠溪信终于说出了下课语录：
　　“今天就到这，听不懂的自己去隔壁藏书阁查典籍，都散了吧。”

　　眼神凌厉地扫过底下宛若鹌鹑的众弟子，最终落到明显心不在焉的祁岁安的身上。
　　四目相对，祁岁安眨巴眨巴迷茫的眼睛。棠溪信朱唇轻启，定定看着祁岁安，吐出的话令人心凉：
　　“你，留下。”

　　眼见着偷溜不成，祁岁安只好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大厅里的人拥挤着朝门外走去，等到人散得差不多了，祁岁安收拾好东西，颠颠跑到棠溪信面前，对着冷面长老露出个讨好的笑。

　　“长老，我昨日阵法出了岔子被雷劈了，已经托师姐给您带过话了。”
　　一双清澈的眼睛朝着棠溪信不停眨着，眼里满是真诚无辜。

　　棠溪信看着眼前容貌清丽温婉的少女，门派常服规矩的穿在身上，看不出半分不对，头发并未过多装饰，只松松拿着一根青玉簪挽起，简简单单，和其他弟子没什么太大区别。
　　即使从小看到大，棠溪信还是觉得这小丫头真是不可貌相。不管干了些什么，面上都是一片乖巧，平日里也是想尽办法偷懒，一点也看不出来她是祁晏的女儿，敛下内心思绪，她没好气道。
　　“我知道。你那雷阵没给你劈出什么大问题吧？日后就算是研究阵法也要注意安全，别一心研究阵法，旁的修炼就都全然不顾，术法也是很重要的……”

　　祁岁安乖巧听训，也不出声反驳，眼睛却不住地扫向门口处，楼望舒正朝着此处走来。

　　棠溪信本就一直盯着祁岁安的反应，见到她的眼神飘到门口，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一旁楼望舒刚站定的身影。
　　楼望舒将将停下步子，身侧带起的微风吹起发带飘扬，一时少年风流尽显。

　　见到棠溪长老停下唠叨师妹，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楼望舒朝棠溪信拱手道。
　　“师叔，戒律堂传信说步芊绵师妹的事审完了，让您领人去历练堂受罚。”

　　棠溪信座下有两个关门弟子，大弟子是管理历练堂的方觉夏，小弟子则是是三长老步殊之女步芊绵，也是如今宗门各长老招收的内门弟子中最小的一位。
　　前者虽常年不着调但起码课业无碍，于术法上天资卓绝，少年英才。而后者不同于祁岁安的父母双亡，虽天资不高但乖巧不惹事，她的父亲是堂庭峰的器修长老——步荀，母亲也是实力强劲的散修，从小就是众人捧着长大的，脾性骄纵，即使修炼上天赋惊人，但平常惹的麻烦也是不计其数。

　　想到步芊绵，棠溪信的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虽然不知道那小丫头又干了什么进了戒律堂，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目光从陈述事实的楼望舒转向一旁乖巧站着的祁岁安身上，棠溪信眼神陡然亮了起来。

　　是了，步芊绵虽然脾气骄纵难以管教，却唯独对祁岁安言听计从，眼下祁岁安就在这儿……

　　感觉到棠溪信的良久注视，想到刚才旁听的话，祁岁安心中暗叫不好，只听见棠溪信声音柔和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岁安，我待会儿还要去藏书阁整理典籍，你替我去一趟历练堂看看你小师妹吧。”

　　意料之中的话落下，祁岁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顺从应下。
　　“我知道了。”

　　棠溪信满意点头，挥袖收了桌上的卷宗，笑眯眯地走了。
　　徒留站在原地的祁楼二人相顾无言。祁岁安抬手抹了把脸，看着笑意难掩的楼望舒，心里苦哈哈一片。
　　朝着大师姐挤出个笑，努力宽慰自己，总归今天下午也是要去一趟历练堂领任务的，现在也就多捞一个人带着罢了。

　　“大师姐，我们走吧。”
　　楼望舒听到祁岁安强装淡定的声音，知道她心里的憋屈，忍着笑意点头应下，二人一同朝泽玉峰的历练堂而去。

　　去历练堂的路上，祁岁安偷摸着掏出通讯灵玉，发消息给好姐妹宋云岫。如果真要下山，历练堂小队至少要三个人，现下算上步芊绵还差一个，不坑宋云岫还能坑谁。
　　“急事，速来历练堂。”

　　下一秒，灵玉就弹出了宋云岫回复的一个“？”，装作没看见消息，祁岁安一门心思朝着历练堂而去。

　　两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步芊绵一群人到达前先一步到了历练堂，祁岁安乖巧的跟在楼望舒身后，一副师姐的好师妹的形象。
　　历练堂任务台后，长发松松拿着根发带系着，随意搭在肩上的的少年不紧不慢摇着手中扇子，一派清闲懒散。
　　看见进来的两人，方诀夏挑了挑眉，眼神落到楼望舒身后的鹌鹑，颇为意外。

　　“难得啊，昨天的惊雷把你脑袋劈坏了？你也有主动到历练堂的一天。”

　　“并非她主动来的，戒律堂让棠溪长老来给你小师妹领罚，她是临时被抓来管事的。”
　　楼望舒替祁岁安解释道，听到楼望舒口中提到的小师妹，方觉夏眉头微拧，颇有些头疼。他和这个小师妹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多好，步芊绵日常的的行事毫无顾忌，他也是受害者之一。听到自家师尊的安排，了然的点点头。
　　“我说呢。”

　　祁岁安面上一片温婉和善，心里悲愤欲绝，她算是知道自己被雷劈这件事让多少人看笑话了……
　　乖巧待着的天衍背后突然一凉，听到祁岁安的心声，莫名有些心虚，祂发誓祂真的不是故意的。

　　“谢、谢、师、兄、关、心，我好得很！”
　　祁岁安从牙缝里挤出字句，声音里听不出有多少感谢之意。难得见祁岁安吃瘪，方诀夏笑得花枝乱颤，手中的折扇一把合上，嘲笑之意毫不遮掩。楼望舒也没憋住，笑出声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祁岁安只觉得她们吵闹。再也忍不了了，她的手悄悄摸向芥子袋，预备掏出一张霹雳符，让嘲笑她的两人也尝尝被雷劈的滋味。
　　还没来得及下手，身后就浩浩汤汤来了一大批人，原本明亮的历练堂内顿时变得灰暗，气氛也凝重起来。

　　领头的青年面沉如水，脸廓俊秀消瘦，剑眉入鬓，一双凤眼中满是沉肃，乌黑的长发以玉冠端正束起，一丝不漏，叫人一见便觉心生敬畏。他的样貌与历练堂任务台后的方诀夏生的一模一样，二者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如果说前者是寒潭里沉寂的利剑，那后者就是春池中坠落的桃花。一静一动，一冷一热，同样的容貌，却是两种绝色。
　　此人便是掌门商如昼门下二弟子，戒律堂首席——方诀明。

　　祁岁安的目光随意掠过戒律堂众人，落到了黑衣执行弟子包围着的中间两人身上。
　　左侧的少女年纪不过十二三岁，杏眼桃腮，粉面桃花，挽着双髻，鹅黄色的发带随着走动步伐微微晃动，灵动至极。
　　而与容貌打扮极具差异的是少女手上的暗红色长鞭，黑红交错，缠紧在手臂上，凌厉摄人。右侧的青年身穿灰黑色衣衫，容貌算得上清秀，眼角带伤，面上写满不服气。

　　一大群人来到任务台前，与祁岁安两人相遇，拱手行礼。而后方诀明转身看到方诀夏懒散的样子，眉头紧蹙，却也没说什么，只淡淡道：“步芊绵，恶意伤人，罚五件：吴寄，中伤他人，罚四件。”

　　戒律堂审完案子后，所行的惩罚按事件的严重性分等级，最普通的惩罚，就是来历练堂领案子记罚，为平民百姓解决妖邪作祟之事；严重的可能会被实以严刑，施用长老研究出的法器，封锁全身灵脉后扔到宗门禁地，以凡人之身熬过七日，才算处罚结束。不过往往那些弟子都撑不到那个时候。不过若非犯下极恶之事，戒律堂一般不会施用这种刑法。

　　方诀夏面上笑意在见到方诀明时就消了大半，随意点点头，示意知晓。提笔在花名册上找到两人，记下惩罚的案子数目。一时间大厅中无人说话，空气陡然安静了下来。

　　吴寄在任务台前瞧见祁岁安，难免心虚，迅速将头低下。看见他这副模样，眼神在一旁站着的祁岁安身上停了停，步芊绵仿若重新有了底气，面上的郁气散尽，抬起下巴昂首冲着他喊道。
　　“刚在戒律堂不很能吵吵吗？现在正主就在面前怎么不吱声了？懦夫！”

　　吴寄气得面色涨红，眼神闪躲，嘴上却还是不退让：“我不跟你这种小丫头计较，你最好别再惹我了！”
　　目光从步芊绵身上滑落到眼神飘忽不定的吴寄脸上，想想步芊绵平日里娇纵但也并非无理取闹的性子，能让她说出这种话，祁岁安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脸上重新挂上平日待人的亲切微笑，祁岁安温声问道：“吴寄师弟，不知道你的通讯灵玉还在不在？”

　　吴寄骤然被祁岁安搭话，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她应该不敢在戒律堂弟子面前做什么，下意识掏出灵玉。下一秒灵玉倏然从手中消失，落到了祁岁安手里。
　　祁岁安眼中不带半分笑意，两手略微用力，将灵玉掰断，笑眯眯道。
　　“师弟既然瞧不上我，我买的灵玉也就不要用了……”

　　吴寄睚眦欲裂，几乎要冲到祁岁安面前，奈何被身边的戒律堂弟子迅速出手，压得动弹不得。
　　“我什么时候说瞧不上你了！你有什么资格掰断我的灵玉！”

　　眼见祁岁安对他的吼叫置若罔闻，吴寄气急，直直冲着身边的方诀明发脾气：
　　“你不是戒律堂首席吗？！她祁岁安当着你的面毁坏他人法器你都不管？！！”

　　方诀明的眉头微不可察拧了拧，面无表情道。
　　“宗门弟子灵玉皆由祁岁安出资购买，宗门分发，严格来说，这是她的资产。”

　　原本做好赔钱打算的祁岁安讶然一瞬，随后就朝着吴寄挑了挑眉，挑衅至极。“师弟，芊绵师妹性子急，脑袋慢，我可不是哦。”

　　气血在全身翻涌不停，连带着周身灵气也急速流动了起来，吴寄手握上腰间刀柄，他想动手！
　　腰间长刀被灌入灵气几欲出鞘，身侧弟子也迅速反应过来预备动手。说时迟那时快，一块板砖法器从门口扔了进来，精准投掷到吴寄后脑勺，灵气迸发开来，震得历练堂空气都隐隐颤动。

　　“哇哦！满分投掷。”
　　祁岁安鼓掌赞叹，无比欣慰。门外，宋云岫扔东西的动作一气呵成，不紧不慢上前，眼神怀疑盯着祁岁安。
　　“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祁岁安无辜地看着快步走到跟前的清冷少女，眨了眨眼。
　　对着耍机灵的祁岁安翻了个白眼，打破周身的冷淡气质，宋云岫定身朝着方诀明正色道。
　　“我动手了，要不要和你们走一趟？”

　　方诀明神色无异，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挥手示意戒律堂弟子将地上瘫倒的吴寄拖起来。
　　“不必，他先动的手。”

　　听到方诀明的回答，宋云岫心下松了口气，戒律堂的流程麻烦至极，去一趟没几个时辰回不来，幸好，这次方诀明放了她们一把。

　　处罚的登记流程走完，戒律堂众人就压着吴寄离开了，大厅内顿时一片空旷。方诀夏自在地抛下花名册，觉得讨厌的人走了，殿内空气都好了不少。转眼看到站定的几人，感慨万分。
　　“我这历练堂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呢。”

　　看着笑眯眯的方诀夏，祁岁安百思不得其解，同胞兄弟的差别怎么会这么大，哥哥是个不苟言笑老古板，弟弟是个不着调的看戏狂，除了长相两人简直毫无关系。
　　不想再搭理眼前支着下巴笑眯眯看戏的无良师兄，祁岁安扭头对着黑脸宋云岫提出了组队邀请。
　　“历练堂任务，去不去？”

　　宋云岫嘴角抽了抽，心里却在盘算着祁岁安的意图。
　　“你要下山？”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宋云岫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等祁岁安再长篇大论劝阻，她一口应下。
　　“去。”

　　此时直挺挺站着听着楼望舒唠叨满不在意的步芊绵，心神早就落到旁边交流的两人身上，听到宋云岫的答应，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岁安师姐下山历练的队伍组好了吗？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带上我吗？”

　　计划通，脑海里的小本本愉快打勾，祁岁安朝步芊绵露出灿烂的笑。
　　“当然不介意。欢迎小师妹的加入哦。”

　　对于祁岁安的一口同意，宋云岫没什么抗拒情绪，她性子淡淡，不善交际，但对于步芊绵这个自家师尊的女儿，她也知道给几分薄面。
　　况且步芊绵再怎么娇纵，也不会像某些弟子一边瞧不上祁岁安的修炼天赋一边享受祁岁安带来的好处，与其让祁岁安随便选个妖魔鬼怪进队伍，还不如让她进来。

　　想到这，宋云岫也罕见对着步芊绵露出个笑，见着自己爹宝贝的冷淡师姐，此刻突然对自己释放的善意，步芊绵难得觉得受宠若惊起来，也迟疑回了个僵硬的笑。

　　三人一派其乐融融，一旁被忽略的彻底的楼望舒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抬手给眼前的几人一人一个脑瓜崩。三个人里就宋云岫一人进了金丹期，其余两个都是筑基期的菜瓜，没有师姐师兄带队，她们三能历练个什么。
　　感情她平日里劝诫的话，没一个人在意啊！

　　旁观了一切的方诀夏乐不可支，捻着合拢的扇子按住了楼望舒想要教训傻孩子的动作，另一只手从身后高阁上取出最新的一本卷宗，抛到桌面。
　　怦然一声响，引得几人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大师姐别动怒，就让这三位大侠试试单独历练，她们也不小了。呐，最近的卷宗都在这了，三位，好好挑。”
　　移开扇柄，指节分明的手将卷宗推到三人面前，方诀夏笑得像只狐狸，眉眼弯弯。听到方觉夏的话，楼望舒也压下了复杂的情绪，不再多说什么。
　　方诀夏虽常年不着调，但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过不了几个月又是五年一度的宗门大比了，她们到了该参加的年纪，也确实不能再护着了。

　　想到此，她索性双手抱胸靠在柜台边，不再管她们的事。

　　看到楼望舒的动作，祁岁安知晓她是同意了三人组成小队下山了，将桌上卷宗拉到面前，细细翻看起来。
　　宋岁两人不甚在意去哪，相视无言，自觉一左一右站在祁岁安身边，等着祁岁安做决定。

　　祁岁安翻阅着卷宗上的一宗宗案子，在脑海里追问天衍有关燕既昀的事。
　　“眼下还能补救的就是临渊宗的燕既昀了。我知道的燕既昀入魔的消息是在两日前，依前一次的世界线来看，此时他灵根剑骨应当都被剖了，你觉得他现在在哪儿的概率最大？”

　　天衍思索半晌，犹豫道：“……豫州永安城。”

　　“好，那我们就先去豫州。”
　　祁岁安垂眸，指尖划到卷宗上的“永安”二字上，停了下来，在脑海中毫不犹豫定了下来。理清脑中思绪，祁岁安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身侧的人，对上两张充满信任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定了定心神，祁岁安对着方觉夏认真道。
　　“永安妖鬼案，我们接下了。”
　　随着话音落下，青玉发簪几不可查地闪出道浅浅的光，像是灵光一现，须臾而散。

　　天衍站在混沌一片的界外，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此界气运罗盘，就在刚才祁岁安做出决定的瞬间，罗盘缓缓转动了一下，细微的咔哒一声落到了祂的耳中，仿若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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