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动战士高达eagle传

　　2308年12月20日地球格林尼治时间13点30分，小行星带灶神星附近。
　　“刀子……刀子！”扬声器里传来大虎的声音，“别弄了，要上工了！”
　　唐刀停下手里的电子笔，看了看superpage上未完成的速写，又抬头望了望玻璃座舱外一个悬浮着的巨大球型建筑。
　　它，是小行星带最大的人造殖民卫星及其空港工程——新金山号。
　　这个直径约60公里的球体以高强度的钛合金框架以及碳纤维拉索为骨骼，表面是无数个小正三角形充气合成树脂气膜拼接起来的球壳，气膜里埋入大量的微型光伏电源和传感元件，透过这些半透明的薄膜，球体内有一个漆黑的内核隐约可见，上面布满了正六边形的孔洞，呈蜂窝状，那是这个球体的可控聚变堆，一个人工的小太阳，只是现在还未加装燃料棒，内部的发电机组也还未就位，等到工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这个内核就会开机，内核由一根粗大的高强度碳纤维支柱贯穿其中，作为这个球体转动的轴心，到时候整个人造星港就可以开始自转，产生一定的人工重力，而内核的核燃料通过能量转换可以产生光能，球壳的内壁则能得到光照和电力，为下一步的基础建设和未来的农业工业活动提供能量来源。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到四年以后，在这之前，人类还没有在这一领域的建设上进行过尝试。
　　一颗纯人工打造的戴森球。
　　这个巨型的建筑物作为小行星带殖民区前哨站的主体架构，将与周围几个在具备一定规模小行星上建立起来的移民区和生产区串联起来成为安纳联邦在宇宙中最大的城市——新金山市。作为太空时代的淘金新驿站，围绕着这一颗人造的空间城市，将来会有无数的新兴企业和社团在此区域驻足，更多的港口，更多的工厂，更多的移民，都将以此地作为活动基地。
　　对于这颗人造卫星的一切，唐刀早就熟稔于胸，他是这个球体框架施工及内部安装的施工人员之一。作为接受国联避难安置的第一批成员，他已经在小行星带安置区内生活了两年，第一年内他就获取了空间焊接作业与空间钳工作业的职业资质，随后他和大批同龄的避难民一起被安纳联邦的哈德逊空间开发公司招为工人，虽然工龄只有一年，但他的技术和组织能力是首屈一指的，这一点连湾岛来的工头们都认可。
　　可是能力再强又有什么用呢？
　　他最后看了看还没画完的新金山号的速写，合上了superpage，伸展开他蜷缩在SCS（Space construction ship空间工程船）驾驶舱座位上的身体，透过SCS厚厚的驾驶舱玻璃他看到上方模糊的太阳（该死的，又是微陨石组成的尘埃云），在这片模糊的光斑里，他的眼睛捕捉着。
　　地球在哪？
　　不可能看到的，十几万公里的距离是何其的遥远，那个暗淡的蓝点，在这广大的宇宙尺度上连一粒尘埃也算不上，而且——
　　故乡还在吗？
　　刚一抬手，他的宇航服头盔被敲了一下，原来是那颗雨花石。
　　是啊，已经过去三年了。
　　三年了，这个坠子他一直戴在身上，陪伴着他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刀子，看嘛呢？”大虎催促道，“该上工啦！”
　　另一台SCS从他的左侧驶去，船两侧火箭推进器的尾焰透过座舱玻璃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循着这一点星火，他看到有成群的SCS，像聚集起来的细沙一样的闪亮颗粒的集群飞向新金山号还未完工的壳体。
　　爸爸，我现在是星海中的一粒星屑。
　　他点下启动灯，预检所有设备，都是正常工作的状态，确认后方货舱是连接状态后开启火箭引擎，把好手舵慢慢加速，飞船很快达到了五米的速度 ，他只觉着背后的压力稍稍一沉，然后整个向前几乎是匀速地飞去。
　　加着后方的货舱，整整16米长的SCS像一台地面上的货车，只不过没有轮子，取而代之的是船体两侧两具中等推力的液体火箭，火箭的侧面一前一后各有两对二元矢量喷口，用于控制飞船的其他方向上的移动。SCS最有标志性的部分是飞船前端的两组工具模组——一对可三元方向无死角捕捉的机械臂和一对工作组件——后者为一具等离子焊接机和一具激光切割机，由于前方配置着这四支“手”，而后方又悬着一台尾巴一样的货舱，这样的造型布局被工友们形象地谑称为“奇虾”。
　　如今，这一只只的“奇虾”成了建造空间站和殖民卫星群的中坚力量，就这一点，把它们形容为筑造巨大蚁巢的白蚁可能更妥当。
　　快要接近新金山号了，唐刀减低引擎的出力，仔细调整了矢量喷口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驶近外壳的作业点，座舱的数据屏上显示了工头派发的任务：今天，要将规定坐标位置的气膜进行安装，并且更换打印骨架的模具结构。
　　他和工友们将船集中开到作业点的缺口上，打开货舱上的隔板，用机械臂取下货舱中的各种板件，夹取并用激光切割机裁剪后成组在成型的骨架上焊接好，再取出仓库中的模具组件，固定在需要打印骨架的位置，接下来就可以让3D打印组进行打印骨架的作业。工作冗长乏味，但唐刀干得津津有味，他明白，只要好好干完这一份工作，工程结束他就可以得到在附近小行星移民区的一份住宅指标。
　　这也是为了开始新生活做的准备吧。
　　“呜哇！”扬声器里传来大虎的惊呼，“工件……工件飞掉了！”
　　唐刀向着大虎的方向看去，两块气膜组件从大虎SCS的机械臂夹钳上掉出来，在空中翻腾旋转。
　　这菜鸟，还没适应工作环境么？唐刀叹了口气，打开矢量推进喷口移动到大虎的头顶。
　　“给！”
　　“谢啦，刀子！”
　　“小心一点啊，记得你的船是有机械臂的，别又当成运输船开了。”
　　“Sorry，sorry……我老是记不清机械臂的操作流程，哈哈哈……谢谢，待会下工了请你吃淀粉肠。”
　　“算啦，合成淀粉做的那玩意哪有咱们自己种的土豆香，下次我请你哦！”
　　“那还是我请吧，虽然有点破费，不过呢……咱们食堂可以买肉吃了！就新加的那人造肉知道吧，虽然叫人造肉，但是用动物干细胞培养的，实打实的天然蛋白质呢！我们晚餐就弄点那个吧！”
　　“喂，工号0017和0031，你们又开公共频道了，上班期间禁止闲聊！”呼机里传来工头的声音，“再聊一次就扣当月奖金！”
　　* * * *
　　5小时后……
　　这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回到SCS泊位后唐刀拖着稍显疲累的身体离开了飞船，他打开背包上的霍尔推进器和下班的工友们朝着员工宿舍区的入口飞去，通过入口更衣区的气密门进入风淋区后他摘下头盔，在疲累后的舒畅之中任凭风淋喷头吹拂他的头发，他低头取下手上的挂坠，戴到了头上，然后从脖子以下向下褪去连体宇航服，他挣扎着把义肢从裤腿部分拖出来，又快没电了，他看到义肢的指示灯在闪烁，现在是在失重区，问题不大，他打算吃完晚饭以后再去更换电池。
　　换过常服以后他顺着电动导轨前往员工公共大厅，路过一群南韩籍的工人，他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唐刀知道，那是嫉妒的眼光。他的班组已经连续三个月超额完成任务了，而他则拿到了上个月的最高奖金，人家都眼红他，而且，他一个残疾人拿到了比别人高的待遇，人家心里难免失衡。
　　他飘向食堂区域，大虎应该在那里等着他。
　　“来两份人造肉三明治，再来两支多糖营养液！”大虎靠到取餐口对弗朗西来的厨子说。
　　“人造肉三明治没了，营养液也没了，只有合成淀粉块。”厨子不耐烦地说。“人家下班下得早的都吃了！”
　　“怎么可能，我刚刚还看到那两个南韩的在这里拿了人造肉三明治的！”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个马粪杂种！”厨子轻蔑地回道，“滚回你满天尘土的大陆去！”
　　“你说什么！”大虎愤怒了，他揪起厨子的领子，“你把那个词再说一遍！”
　　“你个马粪杂种！”厨子抡起花岗岩一样的拳头照着大虎的头来了一下。大虎的面颊上立刻留下了一块淤青，他的身躯向后翻了两圈，重重地撞在食堂立柱上。唐刀赶紧飘过去拉住了他。
　　“下贱东西，我连黄粉虫都没得给你吃，还想吃人造肉呐！”厨子向大虎啐了一口唾沫，“你们华联人不啥都吃么，去吃大便吧！”
　　“混蛋！”大虎绷直了身子想扑向厨子，但是被唐刀拉住了。
　　厨子是哈德逊集团董事会的人，打了厨子，董事会不会对这事坐视不管。无论如何，不能在这里打起来，在这里打了厨子，就意味着在安纳联邦的领地上寻衅滋事，轻则个人受到警告和处罚，重则整个新金山的华联移民职工都会因为这一件恶性事件失去生存的空间。
　　“这个恶棍先打我的！”大虎对唐刀吼道，“还侮辱我们所有华联的！”
　　“我知道他是无理的，但是在这里出手我们所有同胞的未来就毁了，不能冲动！”唐刀语重心长地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住！”
　　“今天发生的事，我们会记着。”唐刀咬着牙对厨子吐出这句话，他拽了大虎向医务室飞去。
　　* * * *
　　“下手也太狠了。”宿舍看守老米头仔细地看了看大虎的脸，伸手拿过来一个冰袋给他做冷敷，“一个厨子而已，还这么仗势欺人，哈德逊集团的人都这么不讲道理么？”
　　“不只是哈德逊集团。”唐刀拿着筷子小心地把摊在锡纸里的土豆和西红柿在加热炉上翻了个面，“你看看西方国家在星区里的所有经济实体，每个区域的每个产业，被招入的华联人都是顶在最前线的，干着最苦最累的活，但是往往拿到的都是最微薄的薪酬，可那些西方人呢，他们永远都在说华联人占用了他们的工作岗位，在他们看来，最好的事就是该让咱们失业去陨石堆里拾荒。”
　　“唉，旧金山到新金山，古代到现在，这一点几乎都没变过啊！”老米头轻轻地吸了一口软胶管里的老白干，这可是他私藏的唯一的好东西，他搞了整整一大玻璃瓶，偷偷放在通风管道嵌板下面的隔间里，怕被安保组的人发现，只是兴致来了偶尔汲一点出来尝尝。
　　“太平洋铁路的每一根枕木下面都有一具华工的尸体。”唐刀把热好的菜夹出来用合成纸包好放到桌子上，给每个人拿上可食用豆粉颗粒制成的的勺子，晚餐很简单，一包烤西红柿和一包烤土豆，调味仅仅是用粗盐烹制（尽管如此，盐在这里也是很稀缺的），唯一的蛋白质来源便是一罐压制的蝗虫罐头，主食是合成淀粉制成的压缩饼干——殖民区最常见也是最经济的能量来源。
　　三人围着宿舍里小小的边桌坐好，在寝室昏暗的灯光下开始这普通的一餐。
　　“与古代稍有变化的是，至少我们现在勉强能保住身家性命吧！”唐刀发出他对现状的由衷感慨，可是他知道，数百年前，那些在美洲矿井里、铁道上默默工作任人压榨的华工们，何尝不是吃着与这一顿毫无二致的餐食呢？
　　“你总是这么乐观，刀子。”大虎捧着受伤的脸呆呆地说。他个头没有戴上义肢的唐刀高，但是身材稍稍圆润一圈，脸方，圆眼睛，香肠嘴，皮肤稍红，面相是很憨憨的那种类型，人不大，也不虎。他拿起勺子伸到纸包里面去舀了一点烧土豆，然后直接塞到嘴里，立马被烫得狂吐舌头。
　　“哦哦哦，烫……真烫！”
　　“下次去食堂吃饭防着点那个厨子吧，实在不行就上我这儿来啊。”老米头拿下嘴上的吸管，微醺着脸，对着大虎晃了晃面前的酒，“要不要整一口提提神啊？”
　　“别闹了，老米，你知道我们现场员工开飞船是禁止饮酒的。”唐刀立马制止了他，“还有，下次吃酒还是藏着点，你这样太明显了。”
　　“难得有你们这么几个聊得来的人，又愿意帮我打理菜园子，还肯帮我搞这么些菜，我呀……”老米头拍了拍胸脯，“我要是有这么样的一个晚辈来给我养老送终也好啊……”
　　老米头眼角流下两滴老泪。
　　对于老米的故事，唐刀略有耳闻，据说当年撞击事件发生时他的一对儿女身在内地，而他刚好从殖民卫星的工地上办完退休手续准备回家和孩子们团圆……这样一个天人永隔的遭遇，使唐刀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他捏紧了脖子上的雨花石坠子。
　　饭后，唐刀去老米头的“菜园子”看了看，“菜园子”其实是一个30平见方5米高的液基培养蔬菜的温室棚，棚子里排列着6行到顶的培养架，深棕色的碳素管培养槽里种着土豆、小西红柿、油麦菜和豆苗，这个温室棚是住宿区的华工们借用公共休息区一角搭起来的，用的材料都是工地上剩下的边角料，小小的棚子里寄托着他们对家乡农园的留恋，寄托着他们对那一丝故乡味道的回忆，寄托着他们的乡愁。
　　虽然故乡大抵是不在了。
　　他攀上培养架检查西红柿苗的生长情况，右手拿着一只园艺剪，左手拿着一只网兜。西红柿长得还算茂盛，刚抽条的枝干绿叶葱郁，偶尔有两三个硕果，他把少数萎掉的老叶尽数剪掉，又把长势过旺的芽尖掐了。有几个熟得差不多的大果被他全部塞进了网兜里。日光灯管的强光照着他沁出汗水的额头，他尽情地劳动着，仿佛刚刚在工地上数小时的工作只是热身而已。
　　“蔬菜长得真好，你是这里的园丁吧？”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在棚子外面响起。
　　他转过头，隔着大棚薄薄的气膜，他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一张未经修饰的美丽的脸庞，整齐的刘海下，一双聪慧毓秀的眼睛充满天真地注视着他忧郁深邃的瞳仁。
　　陌生的少女。
　　这张脸在哪里见过？梦里？
　　他在大脑中翻阅着记忆，移民区宿舍的人他大抵都见过，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外来的游客？没有这个可能，这里还是开发中的星际枢纽，除了求口饭吃的移民和那些孤注一掷的投机者，谁会跑到这条件艰苦的地方来？
　　噢，应该是公司上层的人吧，但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问我是什么？”
　　“你，是，这，里，的，园，丁，吗？”少女略带娇嗔地回答道。
　　“哦，我在工地上干活，只是偶尔打理一下园子。”唐刀问道，“有什么事吗？”
　　“这样啊……我刚刚跟我的朋友在贵宾室休息，不知道怎么地哈罗从贵宾室溜出去了，我照着它的坐标走到这里，结果迷路了。”女孩轻轻地挥了下手腕上的智能手环。
　　“哈罗？”
　　“啊……就是我的宠物，一个圆圆的社交机器人，你看见过吗？”少女把手环上投影出来的图片给他看了看。
　　“没有。”唐刀收起工具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他连攀带爬翻出了大棚，“不过我可以帮你找找，我对这儿熟。”
　　“啊呀，谢谢你，你真善良！”她甜甜地笑了笑，洁白的面颊上浮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这美丽的笑靥令人动容，唐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只好回应一个比较腼腆的微笑。
　　“我们去找吧！”她主动抓过他的手臂，突然间的亲密接触令唐刀的心脏突地一跳，他们隔得是如此之近，连女孩头发上的香味他都嗅得清清楚楚，那是一股天然桂花一般的香味，和人工合成的空气清新剂大相径庭。
　　“哦……我看看，这个坐标是在附近，不过宿舍区这里楼层布置比较复杂，生活区见不到的话，可能会在走道下面的窨井里。”唐刀看着手环上的显示屏说。
　　“对了，你的机器人应该是可以互动的吧，你试着对这里头喊一喊。”唐刀把她带到了弱电井的入口处，指着井口的格栅门。
　　“哈罗……哈罗！你在里面吗？”女孩大声地喊道。
　　“哈罗……哈罗被……挡住了。”底下传来一句微弱的电子语音。
　　“看来得下去一趟了，”唐刀蹲下身子从义肢里面拆出一个迷你的千斤顶，他把千斤顶的顶头卡在格栅门锁扣上，按下液压装置的连杆，格栅门“啪”地一下打开了。唐刀见状立刻拆下义肢爬到弱电井里，他整个人都捅了进去，片刻后，他抱着那个圆圆的机器人从井口抽出身来。
　　“呜啊……呜啊！”哈罗像一个小婴儿一样，“哭”着投入女孩的怀抱。
　　“小淘气啊，你怎么又到处乱走？”少女拍着哈罗，“哈罗，对救命恩人说谢谢啊！”
　　“谢谢，谢谢！”哈罗张开圆圆的身体，伸出两只细细长长的机械手比了个爱心。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少女殷切地看着他。
　　“我叫唐刀。”
　　“哦，谢谢你，唐刀！”
　　纤细柔弱的手握起他修长又满是老茧的手。
　　“小姐……小姐！”一个随从模样，约50来岁的女人满头大汗地冲过来，然后一个急刹，在空中翻了个趔趄，她大口喘着气，调整好姿势，拍拍衣服直了起来。
　　“小姐，您这是跑哪了？我好一顿找啊！您这金贵的身子怎么能到这种贫民窟一样的地方来，太不安全了！”
　　“织部嬷嬷，对不起，我出来找哈罗了。”女孩抱起哈罗，“多亏了这位先生，我才能找到它呢！”
　　“好了，我的小姐啊，该回去了，大人在等你呢！”
　　嬷嬷拽了少女的胳膊快步往升降梯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唐刀朝着升降梯的方向喊道。
　　升降梯的闸门即将合上。
　　“美礼芽！”少女在升降梯里喊出了最后这几个字。
　　“很高兴认识你。”唐刀捡起地上的义肢，就这么飘在半空，和他的心情一样，他朝着升降梯关上的门喃喃地念道，“来自日升的美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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