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下

　　林梢在曹晓的目光注视下装了一把大尾巴狼，等看他眼里的火都快溢出来了，这才上前说道：“总局说了，案件性质太恶劣，你们队伍太年轻，我辅助。”

　　“好啊，你最好不要插手。”
　　曹晓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带着点不爽的气息，轻飘飘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空气中砸出了一点火花的爆炸声，他一个分局队长对他有意见，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可是林梢对他是没有意见的，在她看来曹晓是一个优秀得过头的苗子，一米八的壮汉，能文能武，那报告写的那叫一个漂亮，不像她，挨到最后还是要找副队帮忙。林梢觉得自己唯一能压他一头的应该就是每年举办的友谊赛，怪不得她，她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当初带她的师傅早已甘拜下风，她也靠这一招把队伍带的有模有样。

　　林梢作为市总局刑侦大队队长，对分队有直接的领导监督和指导权力，不过她很少使用这份权力，而且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把敌意表现的这么明显，不过林梢不明白大家都是靠拳头说话的，怎么就出了一个异类呢？曹晓可谓是年年输，年年不服，林梢试图跟他沟通一下，但是说不听，于是另辟蹊径。

　　憋了一早上气的林梢舔了一下后槽牙，勉强带着微笑说了一句：“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英雄主义不要那么深，办案又不是过家家。”

　　这是故意的，马副队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后带着人继续翻箱倒柜，而听到这句话的曹晓果然被气到了，伸手指了指林梢咽下一口气说道：“好啊，看我们谁先找到凶手。”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林梢看着他出去的身影，回头对着在场的人露出了春风一笑，似乎就是马队说的那个意思。
　　夏灵了然的笑了一下说：“怎么着你大小是个领导，啥话不能好好说，市总局和分局开车高速半个小时，干嘛这么幼稚？”
　　“你觉得他会听我的？他只会觉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说完林梢叉着腰看着地板上的血和洒落的手指以及片状的生殖器，林梢觉得早上见到的赵露实在是体面的过了头，就像是奔赴了一场准备良久的约会。
　　诡异的地方实在太多，让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于是在法医将身体盖住准备运走的时候，林梢这才摸出手机揭开白布拍了张照，然后附带死者基本信息传给了小姜，后面还叮嘱了一句，我要他所有消息，祖上三代越详细越好。

　　小姜看到消息的时候和陈然在死者赵露的爷爷奶奶家待了两个多小时了，他给二老看的是赵露留在社交平台上的照片，尽量选了一张正面的照片，也不知道是谁提前暴露了消息，死者奶奶一直抹眼泪，一个劲的说要见死者。
　　小姜给陈然使了个眼色，转身走开了，然后将信息转发给了同事，并嘱咐消息保密，转身又投入到了沟通中。

　　死者奶奶显然不知道从哪得到消息，还第一时间就给死者父母打了电话，显然对方也是一问三不知。
　　所以抓着二人一直问：“她是怎么死的？你们是不是要带去给她开刀啊？你们不要这样，她乖得很，我过生日她还回家来过。”
　　听说死者爷爷曾经是村里管事儿，在当地有一定的威望，此时眼里也装满了眼泪，但还算冷静，可是除了死者的基本信息，其他的也是一无所知，欲起身回队里的小姜和陈然是被痛哭流涕的死者奶奶留住的步伐。

　　等老人家稍微冷静了，小姜这才说道：“老人家，我们正在排查死亡原因，我把联系方式给您留下，等清楚了我立马给您打电话可以吗？”
　　“我想去看一眼小露。”

　　这是卑微的乞求，生者对于死者最后的固执己见，不过就是哪怕千里迢迢也要去看一眼，也不知道这一眼究竟能改变一些什么。
　　但是小姜不敢妄自下决定，局里已经通知死者父母以及她的丈夫前去认尸，是否还需要人前往，陈然和小姜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死者爷爷接到了电话，才说了两句就把电话给了老太太，老太太拿过电话，里面就传来了：“你跟爸身体不好，不要奔波，我跟他妈到警局了，不管怎么样都会让你见一面的，你们要上来我一会儿让人去接你。”

　　听筒声音很大，二人闻言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压下，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女性就捏着手机从里面哭着跑了出来，小姜目测她的年龄就六十多岁的样子。
　　小姜和陈然知道这个人，原本她是和死者爷爷奶奶一起的，听说是死者的二奶奶，对死者赵露那也是万般惋惜和心痛，刚才起身去了厕所，他们比邻而居。
　　不是本地人的小姜在陈然的解释下才知道，他们这边把爷爷亲兄弟的妻子也叫奶奶，前面加上排行。

　　从刚才的谈话来看，她是一个人居住，因为她的丈夫在前几年已经去世了，膝下有一子，好像还特别有出息，因为她一直有说道自己的儿子。
　　可能是跑得急了些，这个老人脚下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在地上，陈然眼疾手快将人扶一推，可是人就着陈然的手臂摊在了地上，嘴里大喊：“他伯伯，赵飞被人杀了，陈文刚才打电话我没接到，刚才我回过去陈文说的，还说去了什么市局......”

　　小姜立马从里面提出了关键信息，显然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队长火急火燎的赶回市区，又让她查的人，名字又和这位老人口中的人重合，再愚昧的人也咂摸出了非同寻常的地方。
　　平时脱离小姜，技术部门几乎就要瘫痪的同事此时工作效率忽然快的超出了她的预期，只见同事发来死者赵飞的生平，那简直就是求职信息的标准模板，放到求职市场，完全让人提不起任何往下看一眼的兴趣，要不是他此刻已经死了。
　　在老人几乎瘫痪和一脸绝望的情况下，小姜看了一眼三个老人还是起身走到了不远的位置，然后将赵飞的信息发给林梢以后拨通了队长电话。
　　一接通，小姜直接说道：“林队，死者赵飞的母亲就在我旁边，他跟死者赵露认识，而且是亲戚，比较亲的寝室。”

　　听到这个消息，林梢拿下手机将小姜发的赵露信息和赵飞比对了一下，发现居住地就只有一个门牌号不同。
　　这又是巧合？林梢按下心里又冒出的异样，甩了甩头让自己更清晰一些，然后把手机放到耳边说道：“将死者家属一起带回市局，跟陈然说什么也不要说，等我回局里。”

　　挂了电话，小姜将所有消息给陈然发了一份，并发了一个“嘘”的表情包。
　　小姜回到老人身边，温声说道：“我给局里打了电话，争取了带你们去局里的意见，你们没意见的话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赵飞的母亲此时已经瘫软成了一团，小姜废了把力也没能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赵露的爷爷起身回屋里倒腾了十几分钟，出门手里提了一袋东西，目测可能是证件一类的，然后关了自家的大门，又转身去另外一边把赵飞母亲家检查了一遍以后把门锁了。

　　这样接二连三的事发生在一家人身上，换做谁恐怕都奔溃了，赵露奶奶一直在抹眼泪，有一种要把眼睛哭瞎的势头。
　　二人对视了一眼，小姜直接将赵飞母亲扶在了陈然的肩上，然后自己扶住赵露奶奶往车的方向去，好在房子下面就是马路，相距不远。
　　等都做好，陈然自然充当了司机，因为太早直接从家里出发来的事发地，开的是他自己SUV，宽敞的可以再坐下一头牛，本来小姜是要回警局的设备车的，可是看着车上的老人，她只是拿过自己的电脑，示意了一下同事，回到了陈然的副驾驶。

　　而另一边的林梢，此时看着监控的画面陷入了沉思，曹晓的行动力快的离谱，法医那边的具体死亡时间还没出来，这边就已经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一个身穿黑色雨衣的年轻人。
　　头一天晚上七点过开车进入了小区，四十三分钟以后离开了小区，在小区入口处的监控下留下了一点身影，可是这个人全身穿着黑色的雨衣，戴着帽子，还带了黑色口罩，根本看不出这个人是谁。
　　别墅区没有特别设立停车场，几乎每一栋别墅都可以开车进入，门口马路边也附送了一到两个车位，有些人家为了安全起见在自家周围安装了监控，一些人没有，很显然赵飞就没有，所以这给警方带来了难度。

　　赵飞已经将见过这个人的门口保安带到了警局，准备了一番，想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同时开始全市追踪车牌号。
　　赵飞朝林梢投来了蔑视的眼神，路过的时候低头说了一句：“你信不信，我很快就能把凶手带到你们的面前？”
　　林梢当然信，巴掌这么大个地方，经济全靠陈然他们家的龙头企业带动，全民素质根本赶不上信息技术以及经济水平，查个车牌号有什么难的？
　　但是林梢没有说话，眼看曹晓出了门这才对技术人员说道：“你把这个小区二十四小时以内的所有监控拷贝一份给我，不要跟你队长说，否则......”话刚说完，林梢抬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坐在电脑面前的警员立马会意抬手缝上了自己的嘴巴。

　　和林梢分开行动的老马此时正在别墅区的一户人家家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梢的母亲，顺便还蹭了顿饭，两个年级相同的人似乎更有话聊，跟着老马的两个愣头青吃饱喝足以后对立马叛变，把林梢在警局的大小事抖了个干净。
　　可是林母的脑袋装的除了她自己的女儿，剩下的全是精明，等把想打听的都听完了，林母才说道：“老马，是林梢那丫头让你过来的吧，说吧，想要什么？”

　　老马笑了笑之后又搓了搓手回道：“倒不是那丫头让我来的，但是摸清楚周围情况是我职责所在，这不是与其舍近求远，不如来找你嘛。”

　　知母莫若女，林梢知道她母亲在周围布满了监控，而且附近住了什么人，家里情况怎么样，她一定门儿清。
　　还记得当初她母亲赚的第一笔钱，根本不够买房，然后借了高利贷都要把房买在这个富人区，搬进去以后林母对林梢说的话是：“林梢，你要记住，这套房子是你妈妈成功的敲门砖。”
　　而华丽的外表让她很快清空负债，事业蒸蒸日上，至于林梢为啥现在既不是商业精英，也不是吃喝玩乐二世祖，而是一名人民警察，谁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母回顾自己的养育过程，也不知道是那一步走错了，难道是小的时候送她去练散打出的问题？

　　回顾当时已惘然，林母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布别墅周围的监控电脑就在客厅旁边的书桌上，没有密码，你让他们去拿吧，其他的据我所知姓赵的那家人之前的主人家姓刘，搬走之前有监控的，他们重新装修以后就没有安了，左边那家姓涂，家里只有两个跟我差不多的老人，年轻人带着孩子搬出去住了，就是今天早上发现尸体的那人，家里应该没有监控，右边那家姓陈，老两口六十多岁，年轻那个三十多岁，还有个姐姐住在一起。门口有监控，整天对着他们门口那两辆豪车拍，生怕被偷了似的，但是老两口为人很不错。”

　　老马对着一起的警员使了个眼色，眉毛翘了两下，表示收获颇丰，两个愣头青会意立马去拷监控。

　　实话说，这个别墅区，完全是依山而建，一排一排的往山上走，林母家在后面一排，还没有正对着，宽阔的庭院，加上马路以及预留的车位，还有葱郁的绿被，很难从这里面找到有用的价值。

　　现在最有用的应该就是姓陈的那家门口的监控，老马回想了一下进门的方向，如果凶手是从门口进来，那么一定会经过右边那户人的门口，但是按照他们曹晓谨慎的风格，应该已经派人去取了，可是以防万一，老马决定还是要去拜访一下。
　　还没等老马思索完，林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药说道：“这药是我上次去外省出差带回来的，想着等林梢那丫头回来吃饭给你带去，她也没回来，我听人说这个药早晚在腿上揉一揉会舒服很多。”
　　老马接过药笑了笑，这才发现老马有一些跛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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