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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窃
“沈大人,深夜戒严,可是出了什么事?”焉知看她怒容满面,又大动干戈地将整个驿馆封禁,料想并不是见了穿云箭特地带人来助阵的。
沈过楠闻言,眉头拧得更紧,咬牙切齿道:“那卷密报,失窃了!”
“冤家的!老娘听见动静披上衣服就追了出来,谁成想那狗贼有备而来,带了一帮子专程送命的小卒来拖延时间!老娘眼睁睁看着他逃到了驿馆里来,绝错不了!”沈过楠回想起方才的光景,更是火冒三丈,一拳将门扉生生砸出了个天坑。
焉知听完,眼角余光盯着那具尸体,神色愈加凝重。
刚刚走脱那刀疤大汉甚至都未蒙面,只是嚣张至极地一味追着表小姐砍,这不该是一个盗贼该有的行为,地上那具尸体倒是浑身上下裹了个严实……
“想必沈大人方才也看见了,那只穿云箭原是家主亲制,留给表小姐遇险时用的。穿云箭一响,我便赶到了此屋,彼时澜辛与长宵姑娘也才刚到,屋内一持刀大汉正追着表小姐砍杀,表小姐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凶险异常,幸在我及时赶到,截下致命一击。而后楼内纷乱起来,那大汉见势不妙,翻窗逃了。澜辛点了灯,我等才发现地上竟还有一具不明身份的尸体。”
“沈大人,若如你所言,那盗贼逃到了驿馆,且我的猜测不错,屋内那具尸体想来应该是那盗贼的。至于密报,恐是凶多吉少,他的死因也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焉知轻叹了一口气,微微摇头,那密报来之不易,又同家主正在协查之事牵连甚广,此番失窃,怕是要被有心之人掀起不小风浪。
“死了?!”沈过楠充满怀疑的目光从屋内除焉知外的三人脸上一一扫过:“给我搜!”
“是!”她身后的两名玄衣卫得了命令,半点不敢耽搁,一前一后蹲到尸体两旁搜起身来。
两人搜身的空隙,沈过楠又将几人的神色观察一遍,对几人的身份也大抵有了猜测,瞧见仍缩在长宵怀里的牧昭时,她目光一顿:“那位想来便是魏国公准备接进京中长住的表妹,牧小姐吧?”
“我……我是。”牧昭原本正借着揪着帕子擦眼泪的功夫,暗中关注着那两名玄衣卫的动作,不想忽然被人问话,她在帕子的遮挡下调整好表情,又挤出几滴泪,期期艾艾抬头朝门口看去。
沈过楠这才看清她的真容,这位牧姑娘身形瘦削却生得明艳,一双吊梢狐狸眼因垂泪而覆上了朦胧水光,眉骨鼻梁精雕细琢如玉人儿一般,瞧着年岁不大却已隐约可窥见其灼灼风华,此刻怯生生侧眸看来,尚有一滴清泪挂在长睫上要落不落,好不可怜,直叫人心里软下三分。
“沈大人,表小姐才遭遇刺杀,被吓得不清。”焉知看了眼沈过楠那张自带凶相的脸,犹豫片刻道。
沈过楠无奈点头,到底和缓了表情,放轻语气:“牧小姐独自一人住在这间屋子?”
“是。”牧昭擦干净脸上泪痕,点点头道。
长宵帮牧昭大略整理过衣鬓,又搬了张凳子来,扶牧昭坐下。
“那劳烦牧小姐回忆一下方才都发生了什么,这盗贼缘何亡命于此?”沈过楠向后拨了拨悬挂在腰间的剑鞘,走进屋内,停在离牧昭两三步远的距离。
牧昭仰起头看她,像是终于得到了倾诉恐惧的机会,残云漏雪般将刚才的遭遇细细说与她听。
“成日赶路难免乏累,到了驿馆后不多时,我便屏退了下人,想着早早歇下。”
“祖父走后,我伤心太过,思虑又重,身子一直亏空着,夜里眠浅多梦。不知具体是什么时辰,只依稀记得听过丑时的更锣声,门外忽然传来阵阵异响,我便被吵醒了,可还不待我反应,一个黑衣人便不知用何方法打开了门冲进屋来,随即方才逃走那大汉也紧随其后追了进来。”
“他们二人似在争抢什么物品,打斗得十分激烈,我躲在床上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谁料……谁料那大汉竟……竟……我太过害怕,不小心弄出了声响,那大汉发现屋里有人,便也想杀了我灭口,好在焉知及时赶到,我才侥幸逃过一劫。”
牧昭黛眉微蹙,一双眼睛真诚又无辜,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沈过楠,说罢,她还心有余悸般抚了抚心口。
她的说法沈过楠信了大半,只是仍有几处不太说得通,但牧昭一看便是自小被娇养着长大的柔弱小娘子,经此一遭惊吓过度,回忆起细节偶有失真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这时,那两名玄衣卫也搜完了身,但显然没能找到她们想要的东西,只在沈过楠询问的目光下丧着脸摇了摇头。
沈过楠目光沉了沉,吩咐道:“先将尸体抬回去,这间屋子暂且不要住人,也不要让人收拾整理,天亮后再仔细探查。”
“今夜恐怕还要劳驾牧小姐到千机楼将就一晚,明日的调查说不定还有需要您配合之处。”沈过楠说着,转而看向焉知:“焉知大人,你觉得如何?”
牧昭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眸中幽寒一闪而过,不待焉知开口,她便站起身抢言道:“这位大人,听您与焉知方才所言,今夜丢的想必是一件极为紧要之物,而您怀疑所丢之物被我偷藏了,遂要带我回千机楼审问,但凡事讲求个师出有名,您要抓我,可有证据?”
她声音轻柔中又多了几分坚定,若仔细去听,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
“您这是在逼我搜身吗,牧小姐?”沈过楠冷笑一声,面色不甚好看,说到“牧小姐”三个字时刻意抬高了音量,言语间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牧昭看着她的目光愈加坚定:“我问心无愧,有何不……”
“不可。”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打断,屋内众人也都循着她的目光,朝声音的主人看去。
那人身穿一袭月白衣袍,头戴玉冠,身形清瘦,此时虽衣沾风尘发染夜露,却仍遮不住他的出尘风姿,负手而立时,端的是清逸绝尘、丰神俊朗。
融雪的春夜北风料峭,路途迢迢,他匆忙赶来,仍带着一身清寒。
牧昭望向他时,他也正面露忧色地望着她,触及她的目光,也不躲闪,只温和地笑笑,叫她不必怕。
“家主!”焉知最先回过神来,其余人等一愣,也忙躬身行礼。
“参见魏大人!”
“免礼。”方才上楼的功夫,已有下人将今夜之事禀告给了魏涣之听:“沈首座,玄审司各部戒律严格,你的驻地也是出了名的守备森严,而今那密报竟能在千机楼失窃,恐怕是你麾下有人生出了二心,当下最紧要的,是清理门户。”
“这封密报的内容牵涉一桩陈年大案,此案本是由我与夏督主一同查办,原不该将你牵扯其中,且你升调在即,当此关头,务必将任内要务处理妥当,撰写好卷宗,以备夏督主查审。”
“至于今夜失窃一事,你便不要再管,交给焉知去办便是。”
沈过楠听懂了魏涣之的弦外之音,登时松了一口气,她的官位保住了。
“既是魏大人与督主的意思,卑职听命。”眼下这烂摊子被人包揽走了,她也没什么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魏大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卑职就先行告退了。”
牧昭听完全程,心道她这位国公表哥倒是会拿捏人心,既让那位沈大人对他心怀感激,又替她解了围,叫她省了设计脱身的心力。
沈过楠走后,焉知与澜辛领了命去安排车马,长宵去了后院打水,屋内只剩下牧昭与魏涣之两人。
“表兄?”牧昭试探着唤他。
“嗯?不过月余没通过信,昭昭便与我生疏了?有何想问的直言便是。”魏涣之将她自上而下打量一番,轻笑一声,将自己那方干净锦帕递给了她。
牧昭几不可查地挑了挑眉,两人之前的信件她睡前专程一一看了,但此时忽然被人如此亲昵对待,到底有些不习惯。
牧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不动声色道:“你们刚刚说的密报,很重要吗?”
魏涣之垂眸,盯着两人间被刻意拉远的距离,神色淡了几分,沉默片刻,才言简意赅道:“其上所书情报,有关大梁细作。”
牧昭观他面有不虞,一时间也不敢再多问。
这时,打完水回来的长宵方行至门口,就听见魏涣之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惊得手上一松,铜盆“哐啷”一声砸在地上。
“小姐恕罪!表少爷恕罪!奴婢走得急了些,手上没端稳……”长宵当即跪倒在地,头磕在地上遮掩自己的慌乱神情。
牧昭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思量,先前几次与她说话时,旁敲侧击地也对自己与她的身份有了些了解和猜测,眼下见她这般反应,牧昭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怔。
这大梁细作,说得莫不是她们二人吧?
如今这是什么世道?起死回生便罢,还能按血脉分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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