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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在沈秋晚认真注视下,陆明慎犹豫着轻轻点了下头。
就当他是个哑巴吧。
“……我之前不知道。”沈秋晚声音很小,眼神歉疚又带着几分同情。
这么温和儒雅的小郎君,沈秋晚压根就不信是他把自己掳来的。
幕后黑手定另有其人。
她无比坚信着这一点。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沈秋晚抬眸看他,态度温和。
说罢,她主动起身拿来一根筷子和一碗清水,不由分说把筷子塞入他手里。
“喏,用这个写吧。”
见他攥着筷子愣愣出神,沈秋晚迟疑道:“那个,你应该识字吧?你要是不识字也没关系,我就是随便——”
桌面上兀得多出三个用水写的字:沈念安。
这是他的新名字。
沈取自沈秋晚的沈。
安取自安平郡主的安。
念是他见不得光的私心,他爱她,他会永远属于她。
“你叫沈念安啊,名字很好听。”沈秋晚微笑读道。
但笑意却不及眼底。
带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悲伤。
想起父母,沈秋晚难免黯然神伤。
先父沈之晏,是冠绝京城的世家公子,一举夺魁后迎娶长公主,明明前途无量,却突发恶疾,与母亲长公主双双离世。
沈氏一族也同时销声匿迹。
再三犹豫,她还是开了口:“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孤零零死去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其实她还想要有人陪,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找到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家人。
皇舅舅陪不了她一辈子。
陆明慎摇了摇头。
自古皇家最无情,什么父子情深、兄友弟恭、母慈子孝统统与他无关,唯有她,是他孤苦岁月里的唯一温暖。
失望收回眼,沈秋晚轻轻应了一声:“那我们其实差不多,我只有一个舅舅。”
“我虽是郡主,但自小没了爹娘,好在我皇帝舅舅疼我,不仅封我为安平郡主,还为我指了一门好亲事,想保住我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可是舅舅老了,他觉得的好亲事,可能就是我的催命符。”
“沈念安,我不知晓是谁指使你绑我,如果你背后那人是杜家的,请你帮我捎句话给他。”
苦笑一声,她继续道:“我这人没什么志向,不想当太子妃,不想当未来皇后,只想安安分分混吃等死。”
往日她的任性娇纵,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一介徒有虚名的孤女,其实最会察言观色,也最会利用人心。
而他的反应果然如她所料。
别怕。
桌上多出两个用水写的字。
沈秋晚抬眸,对上他关切的眼睛,坚强笑了笑:“嗯,不怕,沈念安你会帮我吗?”
会。
陆明慎用筷子蘸水在桌上写到。
“多谢。”沈秋晚感激一笑,“放心,不是让你把我放走这种难事,我只是有些想福源斋的牛乳糕,好久没吃,都快忘记它的味道了。”
眼角流露出怀念,上次吃,大概是上辈子的事了。
若是临死前吃一口。
大概能冲淡不少鸩毒的痛苦。
泪水不受控制顺着脸庞滑落,流泪的是沈秋晚,痛的人却是陆明慎。
明知她在欺骗他。
可却不忍心让她再哭。
福源斋在哪。
陆明慎握紧筷子,骨节泛白,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沈秋晚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京城里。”
清水在桌上组成了一个“好”字。
他去买,就算骗他也没关系。
陆明慎拉着她回了卧房,把人留在里面,从外面锁上门才放心出门。
听着外面清脆的落锁声,沈秋晚气得跺了好几下脚:“白说那么多了!”
口干舌燥,白忙活一通。
桌上水壶里的水喝完了,一滴都倒不出来。
她发泄般踹了一脚大门。
哐嘡——!
旁边窗子被震开了一条缝。
沈秋晚跑过去,用力推着窗子,终于推出一条可以容纳手臂的缝隙,她把手伸出窗外,摸到了门上的锁。
那锁竟没锁,只是挂在上面。
取下锁,推开房门,她终于能出来了。
望着四周高墙,还未高兴,沈秋晚便备受打击,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她回房间搬出木凳,卖力踩着木凳往墙外翻去。
脚掌恰好落在一粒石子上。
身体歪歪斜斜倒了下去,脚踝仿佛被人掰断,沈秋晚强忍着疼痛,用手撑着站起来,一瘸一拐朝远处跑去。
滴答滴答,天空飘起雨点。
水珠落到发间脸上、身前身后,不一会雨密起来,很快就将她整个人打湿。
沈秋晚赶忙躲到了一棵树下,借以避雨,她后背靠在树干上,缓缓蹲了下身,掀开裤腿看了看已经肿了的脚踝。
“唉……”
这么大的雨,她又扭了脚,只能先等雨小些再走了。
好在已经顺利出来了。
也不知晓那小哑巴现在到哪了,要是等回来发现她不见了,背后之人真责罚小哑巴,那她也没有办法。
反正——
“沈、沈念安?”沈秋晚震惊瞪眼。
五步之外处,一人影立于树下,那双深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倒映着她的影子。
静静注视许久,久到将她所有表情尽收眼底,陆明慎收回眼,轻轻扬起了唇。
他不过才出去一会。
还好他方才心跳得厉害,便提前赶了回来,要不然她又要离开他了。
就知道她在骗他。
沈秋晚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表情,尤其还出现在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下意识远离他,沈秋晚逃了。
当着陆明慎的面,扭头就跑,一瘸一拐,一蹦一跳,甚至连滚带爬拼尽一切也要跑。
心口阵阵绞痛,陆明慎依然微笑着,被雨水打湿的鬓发凌乱贴在脸上,漆黑眸子幽幽注视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没关系的。
这辈子还很长。
“沈念安!你放我下来!”
沈秋晚用力拍打他后背,可腰间那只手纹丝不动,牢牢禁锢着她。
“你为杜家卖命,就不怕他们卸磨杀驴吗?你放我走,我舅舅疼我,只要他在,我能护住你的。”
“我能护你一辈子!别人能吗?沈念安,你放我走,我们一起走。”
……
任她说尽好话,那人都不为所动,稳稳把她扛在肩上,朝回走去。
眼看马上就到了,沈秋晚重重捶他一下:“沈念安,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好处!”
听到这话,陆明慎身子僵了下。
哪怕坏事做尽,为天下唾弃,只要她能好好活着,他不在乎自己的结局,就算是坠入地狱,也没关系。
所以她不能回去,不能回去嫁给太子,不能回去再遭人暗算。
活着,他要她活着。
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闷哼,陆明慎下意识皱起眉,浓烈的血腥味争先恐后钻入鼻腔,怀里的身体变得安静。
沈秋晚狠狠呸了一声,连带着将口中血水吐出:“放了我,否则下回我咬的就不是这里了。”
腰上手臂反倒越收越紧。
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按进身体里一般。
心下一慌,沈秋晚还未说话就被人扔到床上,待眼前不花后,她忙撑着坐起身,急急朝他看去。
就见他绷着脸,头也不回往外走。
“沈念安——”
刚喊了一个名字,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药箱,径直走到她身前,蹲下身捧起她扭伤的那只脚,脱去鞋袜为她上药。
动作认真仔细又小心翼翼。
一肚子火发不出来了,升起的怀疑也散掉了,沈秋晚眼神变了又变,最终正色道:“你不是坏人。”
“也许你有不能说的苦衷,才会把我关在此处。”
“沈念安,你过去怎样我不在乎。”她突然抓住他上药的手,“不要再为杜家做事了,跟我走吧,跟我回长公主府。”
陆明慎呼吸一顿,她的声音清澈如山涧流水,缓缓淌过他的心,洗去那些肮脏的污泥。
再骗骗他吧。
最好骗一辈子。
轰隆——
惊雷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没关严的窗子被风吹得嗡嗡作响,外面大雨哗哗落下,甚至顺着窗缝落进屋里。
掌心那只脚抖了一下。
抬眼看去,入目是她苍白却又故作坚强的脸庞。
迅速上好药,陆明慎起身关好窗子,又折回来站在她不远处。
“……谢了。”沈秋晚垂下眸,“刚刚我说的那些都还作数,你考虑一下,如果想好了,我们随时可以走。”
尽管她极力绷着。
肩膀仍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着。
看她一眼,陆明慎弯腰用手蘸着地上雨水,写下两个字。
别怕。
沈秋晚一顿,脸颊微红。
似是恼羞成怒:“我怕什么,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了,我劝你快些考虑,给本郡主一个答复。”
见他又发愣,她斜他一眼,背过身故意大声道:“当心本郡主反悔!”
等回去退了婚,她就想办法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然后浪迹天涯,逍遥一生,做个闲散郡主,不做郡主也行。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关在一个陌生地方,随时性命不保。
过了会,她忍不住用余光偷看他。
见他朝自己这边看来,又赶快收回眼,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若无其事。
袖子被拽了好几下,沈秋晚才不情不愿转过去,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原本干燥的地面上多出几个用水写的字。
我们一起走。
她顿了顿,嘴角慢慢扬起,温声念出了地上的那行字。
“嗯,我们一起走。”
陆明慎也跟着扬起唇。
既然这次是她主动选择了他,那就不能再抛下他了。
纵使前路风雨交加,他愿同她一起面对,此生有他保驾护航,他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总这样躲着算什么。
这辈子谁想伤害她,无论是太子、皇后、杜家,甚至是皇帝,杀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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