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东宫

　　顾清婉摔碎第三只药碗时，窗棂外正传来笙箫声。今日是顾羽裳进宫谢恩的日子，太子特意派了鸾驾来接。她盯着裹满纱布的右腿，将斑蝥粉混进胭脂盒里——这是从陆逾处得来的好东西，沾肤即溃。

　　"姑娘仔细手。"新来的丫鬟翠浓蹲身收拾碎片，袖口隐约露出青紫鞭痕。顾清婉眯起眼，这是大夫人被禁足后，她唯一能安插进潇湘馆的眼线。

　　"听说三妹妹近来夜咳不止？"她拔下金簪挑亮灯芯，"明日你去小厨房，把这包川贝粉添进她的雪梨羹里。"

　　翠浓接过纸包的手微微发抖。顾清婉轻笑，这丫头的老子娘都在她陪嫁庄子上，最是怕死。斑蝥粉混在川贝里，三日便能让人咳血而亡，到时只需推说是风寒转痨病。

　　梆子敲过二更时，潇湘馆突然灯火通明。顾清婉倚在软枕上，听着远处慌乱的脚步声，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快了，等那贱人咳出第一口血...

　　"二姑娘！三姑娘吐血了！"翠浓跌跌撞撞冲进来，衣襟沾着暗红。

　　顾清婉强压笑意，故作惊慌地撑起身子："快扶我去瞧瞧！"才挪到门边，却见老夫人身边的赵嬷嬷冷着脸拦住去路："三姑娘得的是时疫，老夫人吩咐闭门静养。"
　　顾羽裳躺在杏子红绫被里，数着更漏等戏开锣。昨夜翠浓偷换药渣时，她故意让碧梧撞破，此刻那包掺了斑蝥粉的川贝正躺在太子送来的鎏金食盒里。

　　"姑娘，医女到了。"碧梧引着个蒙面妇人进来，药箱上刻着永和堂徽记——正是大夫人陪嫁的产业。

　　医女把脉时，顾羽裳察觉到她指尖异香。前世在冷宫闻过这种味道，是阿芙蓉混着曼陀罗，能让人渐渐成瘾。她突然剧烈咳嗽，打翻案头参汤："苦...要糖莲子..."

　　"姑娘莫闹。"医女从药箱底层摸出个油纸包，"这是西域来的冰糖，最是润喉。"

　　顾羽裳含住糖块时舌尖轻舔，果然尝到淡淡酸味。阿芙蓉的味道，她到死都忘不了。前世陆逾便是用这东西控制她，最后连亲生骨肉都能舍弃。

　　"碧梧，取我的赤金璎珞项圈赏医女。"她哑着嗓子吩咐，"要那个掐丝莲花纹的。"

　　碧梧应声转入屏风后，顾羽裳突然攥住医女手腕："永和堂三进院东厢房，你儿子癞头张近日可好？"感觉到对方瞬间僵直，她压低声音，"陆公子许你多少银子？五百两买条命，贵了些。"

　　医女扑通跪地，药箱里滚出个青瓷瓶。顾羽裳用绢帕裹着拾起，正是永昌药铺的货色。看来陆逾与大夫人的勾结，比她想的更深。
　　五更天时，顾羽裳开始浑身发烫。她对着铜镜在颈间掐出红痕，又将姜汁涂在眼下充作泪痕。戏要演足，才骗得过那只老狐狸。

　　"三妹妹！"顾清柔撞开门扑到床前，杏色帕子捂着脸哭，"怎的病成这样？"帕角扫过她唇畔，带着股若有似无的腥气。

　　顾羽裳突然想起，前世顾清柔进宫前突然出痘，原来是用了这招——将天花痂粉碾碎浸帕，杀人于无形。她猛地攥住对方手腕："大姐姐这守宫砂颜色好生鲜艳，莫不是用茜草汁新点的？"

　　顾清柔霎时面白如纸。外间突然传来环佩叮当，老夫人扶着赵嬷嬷进来，龙头杖敲得青砖作响："都什么时候了还胡闹！"

　　"祖母..."顾羽裳哑着嗓子伸手，袖中滑出个油纸包，"孙儿怕是熬不过了，这是医女给的糖..."话未说完"昏死"过去。

　　老夫人捡起纸包嗅了嗅，突然暴怒："把这黑心肝的医女绑了！"永和堂的大夫竟敢用阿芙蓉，这事若传出去，顾家女眷的名声...

　　"老夫人息怒。"太子凌玄辞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玄色蟒袍上金线刺目，"孤恰巧带了太医令过来。"

　　顾清柔手中帕子突然落地。老太医捡起细看，脸色骤变："启禀殿下，这帕上沾的是...是痘痂粉！"

　　满室死寂中，顾羽裳"悠悠转醒"，指着顾清柔泣不成声："大姐姐为何害我..."话音未落，突然瞥见凌玄辞手中把玩的蜜饯罐——那是她昨日退回的"补品"，此刻罐底正爬过只死蝇。

　　太子捏起颗蜜饯轻笑："顾姑娘这场病，倒让孤看了一出好戏。"他突然俯身贴近她耳畔，"三日期满，醉仙楼见不到人，刘掌柜的右手可就要送进陆府了。"

　　更漏滴尽时，顾羽裳拆开发髻，露出藏在枕下的半块玉佩。这是今晨翠浓偷偷塞进来的，刻着接生婆姓氏的玉佩。原来那人藏在陆家别院，难怪前世遍寻不得。

　　她将玉佩浸入鸩酒，看纹路渐渐清晰。顾清婉，这份大礼你可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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