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当我成为最大最恶反派boss后

　　最先涌上喉咙的，是恶心到几欲呕吐的痛感。

　　话语对心灵造成的冲击，跨越理智先一步被感性俘获。

　　那一瞬间，酷拉皮卡以为有人在自己耳畔引燃了一吨炸药，而他陷入了短暂失聪与目盲的窘境。

　　否则，为何他身躯僵硬、四肢麻痹，根本无从调动大脑，进而像往日那般，靠抽丝剥茧的分析能力，破开此刻由谎言构筑的重重厚网？

　　黑色——他思考几秒才迟钝地意识到那是她的长卷发——在他模糊的视线中逐渐扩大，它层层叠叠，从他的肩头、手臂、腰侧垂落。

　　随后，一股清淡且柔和的熟悉气息将他整个笼罩，撕扯、翻搅、强行唤起深埋在内心深处每每触及便剧痛的回忆。

　　不同于家人或朋友的温热，甚至未必源于人类，而是生长于自然的气息。

　　那曾是一段太过愉快的时光，他怎有可能忘却它？

　　在山林中徜徉，鸟儿啾鸣不止，泉水叮咚作响。微风拂过心田，草木的清香渗入肌肤，抬头是亘古不变的蓝天与暖阳，低头还能闻到土壤中叶片分解的腐烂气息。

　　他明白，同伴尚在身侧，父母总会在家中等候，最值得烦恼的是何时能长大出村探险，最值得忧虑的是那个灌木丛后会否潜伏着魔兽。

　　可是，他当时绝对无法想象，在尚处于摸索和好奇的懵懂时代，他还来不及遵从自我意识去做些什么，一切竟被骤然降临的剧变撕裂。

　　天真做了幸福的殉葬品，往昔的美好都被痛苦涂抹。

　　所以，他也绝不沉湎于对旧日的追忆中。

　　“这是赔礼，对不起。”

　　黑色逐渐远去，酷拉皮卡看见了鲜亮的翠色，以及浅淡的红。

　　塔瓦娜在他反应过来前便退开了。

　　直到现在，她仍维持着唇角的笑意。

　　那双眼眸中，也不再含有任何轻视。

　　取而代之的，却是更为明亮的光芒。

　　赔礼？

　　气的储量未发生变化，念能力似乎也没有改变，之后还需要进行测试……

　　还是说，她指的是那个拥抱？

　　“我是不会相信你的，刚才的依旧是谎言。还有，你就别再说那种话了。”

　　或许是在她面前展露过毫无防备的一面，酷拉皮卡现在完全能冷静地直视她，却不免感到麻木和无语。

　　“既然如此，我送给你的礼物，你就慢慢探索吧。”

　　说罢，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礼物？

　　酷拉皮卡垂下头，摩挲右手背上一直维持着具现化状态的锁链。

　　称之为灾难才对。

　　*
　　人类眼珠的颜色由虹膜决定，构成虹膜的结缔组织主要包含色素、血管与平滑肌。

　　白兔的眼睛往往是红色的，因为它们的眼部缺乏色素沉淀，血管的颜色便会显现出来。

　　窟卢塔族在情绪激动时眼睛会变红，难道是由于他们虹膜内的血管会在此刻大量充血，绯色盖过了其他色素？

　　红色，是美丽的颜色。

　　灼热之红，坚韧之红，浪漫之红。

　　危险之红，复仇之红，死亡之红。

　　正因如此，塔瓦娜想，也不仅仅因此，她才会感到无处发泄且难以言喻的愤怒。

　　倘若总是高高挂起，束手旁观，那她便无法保护自己喜爱的事物，更无法攫取自己想要的。

　　这是几个月以来，她脚步最轻快的时刻。

　　诡谲莫测的塔瓦娜居然在今日向诺斯拉家族中所有被她冒犯过的人道歉了！

　　她甚至承诺永不再犯！

　　“她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就此终结了，啧。”芭蕉戏谑一笑，“那家伙最近出乎意料地正常，你和她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她能配合我们工作就再好不过了。”

　　酷拉皮卡对此不置可否。

　　“你也是，没必要一直这么压榨自己嘛。”

　　“你是来给她做说客的吗，芭蕉？”

　　“恰恰相反。”芭蕉收敛了轻松的神色，“我和旋律、费婕私下讨论过，她们都说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同你分析她的问题。再持续一段时间，真的就要演变成一生的心理阴影了。”

　　“而且有些事还是同性之间更好说开吧？”

　　酷拉皮卡想到费婕可怕的念能力与个性，还有旋律……说实话，他暂时并不是很想让这位他一直都很敬重的女性深入了解他情感方面的困扰。

　　“你们的建议是？”

　　“主要在于，你是怎么想的，酷拉皮卡？”

　　芭蕉严肃地举起食指。

　　“第一个选择，就是维持现状。问题是，你有仔细观察过她看你的眼神吗？”

　　“我知道。”酷拉皮卡的视线总算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疲惫感再次涌上心头，“她之前，姑且算是向我表过白。”

　　“这么大胆吗……咳，我是说，如果在公开场合她也一直维持那种状态的话，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你的意思是……敌人可以挑拨离间？”

　　虽然想出答案，他仍有些不解。

　　“对，如果单方面的感情长久没有得到回应，就很容易发展为怨恨。更大胆点的，还可以策反她做间谍。虽然那家伙怎么看都不能按常理揣度。”

　　其实，酷拉皮卡没有考虑这个问题，纯粹是塔瓦娜带来的压力太重，令他怀疑对方并不存在正常的情感表达和需求。

　　“第二个选择就是接受她吧？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第三个选择，就是要在第二个选择的基础上，假装想和她深入发展，实际找到她的症结所在，让她不再纠缠你。”

　　“这个方法，还是太……”伤人感情了吧！

　　酷拉皮卡欲言又止。

　　“光是应付她就已经大大损害了我们的神经。”芭蕉不由叹气，“我们真的想不到更好的减少损失的方法了。”

　　对于他的前半句话，酷拉皮卡确实深表同感。

　　“对了，你当时决定让她来诺斯拉家族，可不像是你一贯审慎的风格。”

　　芭蕉摸着下巴的胡茬。

　　“你们应该都遇到过那种情况，认为她真的能解决自己的问题，但事后回想，就觉得自己的感性仿佛完全压倒了理性。”

　　“对，就是这样！我们都差点答应她。你觉得这算是她的念能力之一吗？”

　　“最坏的猜测是，这可能源于她的个人魅力。”

　　“嘶，那也太糟糕了吧？我可不要当这种人的敌人，同事的话，那就勉勉强强。不过最好还是一辈子别和她打交道。”

　　可惜他们明白，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
　　“我想你大概没意识到一件事，酷拉皮卡。”

　　新的一周，塔瓦娜在汇报工作后，突兀地说：

　　“你可以利用我做任何事，包括搜寻族人的——”

　　“你无需为了追求我做任何事。而且塔瓦娜，我才想问你问题呢。”

　　“什么？”

　　“在你的观念里，喜欢一个人，”他顿了顿，“一定要枉顾任何人的看法吗？”

　　“你想说这个啊。”她随意将下巴搁在交叉的双手上，“害怕他人目光，被社会伦常束缚，这种才不是爱。

　　“如果你想问‘你喜欢我什么’，那我会说，因为我爱你，所以才爱你的一切，而非相反。”

　　“不担负责任的感情，我无法理解，也绝不赞同。”

　　“没关系哦，酷拉皮卡，你只要享受就足够了。”

　　“这就是我和你分歧最大的地方。我从不希望利用他人的感情牟利。”

　　“虽然总有例外，但父母天然会爱护孩子，朋友愿意为彼此付出。单方面的给予也不在少数，为什么你偏偏要拒绝我呢？”

　　她在诡辩。

　　“因为你太危险，你会摧毁我所重视的一切。”

　　甚至包括人格。

　　“酷拉皮卡，你还是太温柔了。”塔瓦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种时候，只要说‘我不喜欢你’就行了，根本不用说明原因啊。
　　“既然对我来说爱不需要理由，那无感、厌恶甚至是憎恨也不需要。”

　　“不管你说什么，我是不会利用这份超出常理的力量的。”

　　“那就是会利用不超出常理的力量的意思吗？”

　　“隐身。你在完成所有的任务时，也只用过这一种力量吧？”

　　“是啊。”

　　“那就只用这一个能力。”

　　“真聪明啊，酷拉皮卡。我还在想，要是你打算完全把我抛到一边，我就强迫你接受我的力量呢。”

　　“事先声明一下。”

　　酷拉皮卡双手撑着桌面站起身，戴着隐形眼镜的漆黑眼眸沉沉地望着她：

　　“我不可能妥协。所以，你最好给我把这种糟糕的性格改掉。”

　　“……这是宣战吗？”

　　设定为每秒跳动一次的心脏从不紊乱，但塔瓦娜却觉得胸膛前所未有地灼热。

　　“没错。”

　　如果他暂时无法摆脱她的话，那他当然要抗争——

　　“你的一切尝试，只会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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