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三
“臭小子,迟早惹火烧身,到时候我不一定能替你求情。”楚泽还在叮嘱。
他草草敷衍之后便越过前面的剑侍,一张谁都惹不起的嘴脸抢在景牧前。他是灯人,理应走在队伍的前头,于是心安理得地认为这并非不敬。
他步子开始走得越来越碎,走几步停几步,担心后面的人对自己的举动感到不解,于是苟着身子转了一个角度,正好对上了景牧,心里登时紧张起来。
“怎么了?”他给足了耐心问道。
燕照小声地连“哦”了几次,楚泽才是不耐烦地瞪着他,“你哦什么,到底怎么了?”
他歪着身子烦闷地看向楚泽,好像踩到了他尾巴似的,没好气地回着:“前面没路了。”
没路了。
也就是快到了。
回过眼时,他又感受到了不寒而栗的杀意,小心翼翼地又略显阿谀的语气问道,“若昭灵无意伤人,你会杀了她吗?”
景牧瞪着他,满眼都是不解与愤怒。
两人还在僵持不下,后面的人不敢出声,这不是可以随便打岔的时候。
“此灵必会伤人。”
“只要她不置人于死地,一切都还有挽留的余地。”
景牧挑了一下眉眼,冷言道,“你很了解她?”他是在问,是了解昭灵的脾性,而非她身后的家国情仇。
“我并非了解,但她一定不愿意变成这样。”三千国民因她丧生在此,若她心中无愧,又怎么会千年来一直待在这里,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不是你。”
他听不懂这句话,什么“她不是我”,他的生平诸事没几人知晓,景牧从何比较他与昭灵的不同。
“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无意识说出的话连他都不可置信,在上位者的眼里,这是最拙劣最愚蠢的伎俩,这是把自己的弱点示于人前。
他眼色变得柔和了,不再那么锋利,“你要对自己说过的话担起责任。”
这是绕着弯应允了他的恳求。吃软不吃硬,年岁小就是有时候会吃这套,燕照警告自己不能得了便宜就买乖。
“自然,一人做事一人担。”他从来没有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后悔过。
他指着前面不远的地方,迟来的月亮洒下的光线恰好让那地方没来时的那么地黑不隆咚,极目望去,是一片看起来经修整过的嫩草皮,若靠近些仔细扒拉扒拉,有几朵小花藏匿其中也是一件兴事。他更加放下心来,只要往好的方面想,就一定会出现转机。
“跟在我后面。”景牧一手将他扒拉在自己后边。
他是弱,但没到那贪生怕死的地步,他不好再得寸进尺,楚泽也双手摁住他的肩膀,“景大人的法力比你强,要送死也不是你一个就够的,他若敌不过,更何况我们这些人。”
即使自己没楚泽说得那么迫切冲在前头,但是景牧有意无意地说些护在他前面的话,要让他没多想是枉然的。景牧好像是在补偿着什么,燕照最终还是绝了这个听起来可笑的想法,凡人虽成了灯人,但前生所发生的都会记在脑子里。他不认为自己见过景牧。
他将这当成了:人家本事大,自然而然就生了保护弱小者的善念。
毫不掩饰地去想,他迟来的担忧让自己第一次产生后悔的感觉。
一行人继续往里面深入,楚泽还是挨着他,除了他,后面的剑侍如同任怎么搅和都不会扰乱他们已定的规矩:死死听从景牧的命令。
烫,有点烫,越来越烫了。
剑侍想要维持沉稳的步子,努力之后只能以滑稽的跳脚躲开让自己难受的地方,除了景牧,他和楚泽也感受到了地面传来的热。
“景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楚泽盯着还在前面泰然自若地走着的景牧,结果就开始摸着自己的脚底板试图错开交替站在地上。
热,火身。
燕照脑子里的那团迷雾被蒸发掉了,沉着腮子,一边让楚泽搭着自己的肩膀缓解一下,楚泽一蹦一跳的实在让他不忍。
“老子比你抗造,让开点!”楚泽推开他到前面一段距离,后头发出的声响很难不让景牧回过头看个所以然。
景牧微微张大瞳孔,和他一样,被剑侍和楚泽扭着身子一直跳着脚,左,右,左,右怔在原地,还在楚泽脸上看出了哎哟妈呀可难受极了的埋怨情绪。
燕照没忍住,直接捂着肚子学着他们的样子跳了两下,直至听到沉闷的咳嗽声才能止住笑意,坦然说着,“看来昭灵就在这附近了。”
原来景牧与他们已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循声往回走。
燕照开始正经起来扫着四面,表面上的欢乐背后往往隐含着最致命的危机,他不敢一直这么松懈下去,他总会如此认为。
周遭还是黑乎乎的,像个无底洞,随时可以将他们吞噬进去,他警觉地不让双眼往深处盯着,这会使人不知不觉地慌神,失去原本的平衡。
“若有一点亮光便好了。”他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
亮光,无底洞,似是与某种东西重合了起来,他真的开始慌了神地旋了一圈,他们这是走进了一个圈。那黑黑的一片不是树木,而是围了一墙的异鬼。
没有风,他开始有点庆幸,偷袭过他的异鬼还不能够熟练控制四肢,唯有风穿过身上的窟窿才算是激发起它们。
它们像一条蛇,摆动着,最后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萤,看方向,不是朝着他们而来。树枝被踩碎的声响越来越近,异鬼墙移动得就越快,该不会三千异鬼都在这儿了吧,燕照猛地一喊,“景牧,快跑。”
“蠢东西,你这么大喊着,这不是将异鬼招到你身上来吗?”楚泽骂完接着跳脚。
燕照指望不上他们,他一边大叫一边驱赶景牧,他不能让景牧靠近自顾不暇的那群人,总不能被一锅端了。但双脚不听使唤地往他那边跑,不能为了护全一头就舍了另一头,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胜算大些。
异鬼穷追不舍,但只追着景牧,为什么只追着他,很快想到缘由的燕照再吼一嗓子,“把那白花花的玩意儿扔过来。”他想起景牧杀死异鬼时,将那白团东西收入袖间。
“不给,既是冲着这东西来的,就更加不能给你。”
“我不会拿去做让你不乐意见到的事儿。”燕照心里直嘀咕,这是得多防备着自己。
“那也不行。”
到底哪里不行,他懒得好好商量,“快扔给我!”
明显景牧愣了一下,在树冠上跳跃的步子小了许多,捏紧袖口的决心更加坚决。
追着他的几头异鬼异常凶猛趁此不备,从墙里杀出来,他看得清清楚楚,这异鬼与先前看到的不同,尤其手脚是一般异鬼的两倍余,精准且一致的往景牧的腰后踩。
景牧疲于往前跳,根本来不及防备,直直地扑向一石壁,而袖间的东西冲向月下,燕照奋力抢来,又一堆四肢抽搐的异鬼跑过来,他落荒而逃之余还有心思回头看。
异鬼没打算放过景牧,黑白两团已经搏打在一起,异鬼招招致命,面对他并没有落下风,他能感受到这几头招招是出于个人潜意识而来的。
它们看中的不是身上的东西,明摆着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楚泽,接着。”燕照双腿凭空一旋,夜空中划出一道白影朝他们而来。
楚泽正叫苦不连,碰上这一玩意儿更是措手不及,反正能够达到暂时忽悠追着他的异鬼的作用便是好的。
“往哪儿接,这儿,那儿,”楚泽来了个狗啃屎,“还是没接着。”这下可好,下巴贴着地,烫得赶紧翻身起来。
四周出奇地晃动起来,尤其是地面,“不好。”燕照不屑于再与异鬼玩捉迷藏,蹬脚就是往楚泽飞窜,“快离开那儿,危险。”那堵鬼墙穿过一阵风,盖过了他的呼喊声。
楚泽维持着平衡,见他越来越近,脸上的喜悦不禁跃上来,跳脚了这么久,他慢慢掌握了技巧,并很好地控制速度在燕照落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向他炫耀来着。
“我都叫你们离开这里了。”
楚泽对无头无脑的话弄得不知所措,一块巨大的东西往他们方向扑,而急剧的倾斜感点燃了往高处挣扎的斗志。
低吼的女声从另一头传来,“父亲,父亲。”火红一团从地底下翻越出来,最后落在空中点点成形,“杀了我的父亲,我要你们偿命。”
“昭灵!”燕照不可思议地看着天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动,低头一看,红滚滚的一片直面他们而来,等人所站在的地方正是鼎的上边。
“这地底下埋着是一口鼎。”
“那现在是在翻盖了?”楚泽疑惑道。
“没错,昭灵应该是被自己父亲困在这鼎里,而刚才我让你接的东西是能够让昭灵的真身彻底醒过来的。”
“那现在怎么办?”他们已经是一个不落地掉了进去,而十名剑侍看起来十分难受,瞅着人变得越来越小。
灯人惧水,对火尚且能够顶上一阵子,若没个度,也会如同蜡烛一般燃烧殆尽。
“等着咯。”
鼎中央有一块浮片,楚泽紧紧抱着自己的身子,不让从上边滴下来的火岩灼到自己。
“她哭得很是伤心,难不成一直都被关在这里面?这三千国民她又是如何杀得了?”
“她口中的父亲应是国师,难道没死?”燕照自言自语着,“若是没死,那会去了哪?”
“还能去哪,国没了,不得找家人和仇人。”楚泽接话。
“没错,你说得在理,家人是昭灵,而仇人也是他的女儿,”事情发展莫名其妙往不好的方向去,他逐字逐句地飘出来一句话,“景牧杀了她父亲。”
那白花花的玩意儿寄生在化作异鬼的国师身上,这副异鬼能抑制住它的行动,恐是杀死这异鬼的时候让昭灵感受到了。
“那景大人会不会打不过这昭灵?”
“若他敌不过,那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楚泽软了腿坐在地上,看着红岩喷涌而出,看到发汗的手心更加不想听到任何不好的话,走到一处静静待着。
“我还有法子。”
楚泽立即跳起来,“什么法子?”
“若是有一件武器为我所用,我便能炸了这鼎。”
楚泽很认真地把这当成一回事,因为他说得不假,灯人一向禁止配置武器,这规定背后指定有什么内情。
楚泽曾见识过他独自一人对上异鬼的时候,挑上一树枝便能将它化为一把剑。
“那剑侍也一同掉了下来,身上的剑。”说着话,两人回头呆了脸,剑侍所待着的地上有十堆灰烬,“完了。”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