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宋时宜

　　时昭走在回家的路上，晚上的风少了些炎热，多了些清凉。他脑袋里思绪混乱，像一个个解不开的结，密密麻麻的缠绕着他。时昭深陷其中，动弹不得，呼吸不了。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家门口，望着里面柔和的灯光，他不禁鼻子发酸。
　　时昭推开门:“阿婆……”声音带着哭腔。
　　江兰闻声从房间里走出来，一看时昭哭了，她连忙搂住时昭:“怎么了，谁惹我们时崽不开心了？”时昭低着头，吸了吸鼻子。
　　江兰思索片刻，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轻轻拍着时昭的背："是不是又是你妈说什么了？时崽不哭，外婆等会说她去。"
　　"不……不是妈妈，是我自己。"时昭摇了摇头。
　　"好好好，外婆知道了，我做了我们时崽喜欢吃的莲花酥，尝尝？"江兰心疼地说。
　　时昭擦了擦眼泪，乖巧笑道："好，阿婆做的莲花酥我最喜欢了！谢谢阿婆。"
　　江兰在一旁看着因为吃到莲花酥而眼神发亮的小少年，叹了口气："唉，我们时崽啊……"似乎一切都包含在这段沉默中。
　　深夜，江兰已经睡了，时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是真的睡不着。
　　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雨夜、雷声、女人的疯狂、孩童的哭泣……明暗交织，模糊不清。这些组合在一起，仿佛一个巨大的茧，不容抗拒的将它包裹其中，断绝了它与外界的联系，并且从未问过他的意见。
　　只是不知怎么的，时昭突然想到了少年在门口笑道:“明天见。”
　　“明天见……吗？”时昭呢喃着。那坚不可摧的茧似乎裂开了一条缝，几丝清风，几缕阳光穿过重重障碍，到达他的面前。今夜他竟做了一场好梦。
　　第二天。
　　七点的铃声准时响起，时昭起床洗漱顺手拿了一块江兰做好的面包。出门前他巷里面招呼着:“阿婆，我去上课啦。”
　　屋里传来江兰的应声:“好，时崽路上小心。”
　　今天的课从八点开始上到中午十二点，要补数学和物理，这两科是时昭比较薄弱的学科，同样也是他母亲陆菡萏让他补的。美其名曰:为开学的科目做基础。
　　事实上时昭的人生道路，早就被陆菡萏安排好了。上什么初中，学什么艺术，上什么高中，选文还是选理，以及要考上什么大学……这些都由陆菡萏女士掌握。
　　其实时昭对此没有什么表示，因为画画是他喜欢的事情，选文还是选理并不重要，至于大学也无所谓。
　　其实他就像是一个被操控的木偶，一举一动都被陆菡萏所操控。时昭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对人生的想法。
　　很快便到了下午，时昭像昨天一样去宋言霁家上课。这次开门的还是宋言霁:“怎么，不喊老师好了？”
　　时昭:……神经。
　　依然是两个小时的绘画课，时昭总觉得画画的时候很轻松——如果没有宋某人在旁边捣乱的话。
　　“小画家，你这次要画什么呀？”
　　“小画家，你怎么不说话？”
　　……
　　时昭:够了，烦上加烦。
　　宋言霁收起了逗笑的心思看着时昭的脸色，问道:“你不开心吗？”
　　时昭没声好气:“要不然呢。”
　　宋言霁:“哦，那你就不开心吧。”
　　时昭:……还是画画吧。
　　宋言霁在一旁默默看着时昭把作业画完，这才开口:“逗你的，不开心的话，要不要听我弹琴？”
　　时昭闻言抬起头来，狐疑的看着他:“你还会弹琴？”毕竟这人看着不是像会弹琴的样子。
　　“你不相信我？”宋言霁不可置信。
　　“嗯。”时昭淡定回复。
　　宋言霁的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像是忍了又忍:“你跟我来。”
　　上了二楼，宋言霁打开一间房门。时昭好奇的探头进去。踏入房间，一股静谧而优雅的气息扑面而来。整个空间极为整洁，一尘不染。整个房间的色调是冷色的，高贵与典雅的气质扑面而来。
　　四周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乐器，古典的吉他，琴身泛着温润的光泽；精致的小提琴，静静倚在墙边，琴弦在微光下闪烁……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在房间中央那台巨大的钢琴面前，都略显黯淡。这架钢琴整体呈白色，十分……华丽？其实时昭有点词穷了。
　　宋言霁见时昭盯着那台钢琴，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小画家，回神。”
　　时昭突然惊醒:“哦……”
　　时昭看着房间里的乐器问道:“宋言霁，你家很有钱吗……这些看起来很贵。”
　　一旁的少年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厌恶:“还行吧。”
　　宋言霁走到吉他面前，俯下身子抱起吉他:“小画家，我今天可不想弹钢琴。”说着他拨动了几下琴弦，清冽的声音响起。
　　“深海映着月影茫茫”
　　“心绪沉浮于海上”
　　“一叶扁舟寻一束微光”
　　“月会指引方向”
　　……
　　少年低垂着眼眸，专注地拨弄着琴弦，整个人明媚而自信。阳光顺着窗户倾泻而下，温柔地包裹着少年，给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
　　一曲毕，时昭还在发着呆。
　　宋言霁问:“怎么样？好听吗？”
　　时昭认真感叹:“好听！不过这是什么歌呀，我都没听过。”
　　说到这里宋言霁骄傲的抬起头:“我自己写的，叫《月盈之期》”
　　时昭看着他，一双琥珀色的瞳孔亮亮的:“宋言霁，你真厉害！”
　　宋言霁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那么厉害吧，这是我自己写的第一首歌。小画家，送给你怎么样？”
　　时昭一愣，呆呆的指着自己:“送……送给我？”
　　宋言霁道:“对呀，你不是不开心吗，这就算是送你的礼物了，别不开心了。”
　　窗外，夏日的阳光炽热地洒向大地，伴随着阵阵热浪袭来。但屋内却异常安静，就连墙上挂钟的指针走动声都清晰可闻。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静静地悬停在空中，一动也不动。
　　这是第一次有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送他礼物，时昭想。
　　见时昭没有说话，宋言霁补充道:“不用不好意思，要不然你把你那幅画送我吧？我们，交换怎么样？”
　　时昭轻轻应声:“好。”
　　后来一想，其实那幅画画的并不怎么好，整体还有些青涩，那首歌也是，就像是尚且稚嫩的少年，但却纯真而热烈。
　　言谣敲了敲门:“我方便进去吗？”时昭下意识看向宋言霁。宋言霁开口:“进来吧。”
　　走进门，言谣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时昭，又看了看手上还抱着吉他的宋言霁，挑了挑眉，惊讶的开口:“哟，宋少爷怎么自己来练琴了？”
　　一听到这话，宋言霁眼神一变:“妈——”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言谣打断:“以前不是非要我催你，你才练吗？”
　　宋言霁用手遮住脸——完了，他刚刚树立的形象……
　　耳旁传来低低的笑声，宋言霁手指悄悄挪开一条缝，只见时昭微微低下头，一只手轻轻捂着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眼中满是藏不住的笑意，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弯成了月牙，他的肩膀微微抖动，看得出正努力压抑着笑声，却又有些力不从心。
　　好吧好吧，他笑了就行，这下总开心了吧。宋言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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