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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戏
启晨星定定地注视了那花束几秒,挤出来一个比AI还假的笑:“喜欢,太喜欢了。”
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赫穆这么擅长睁眼说瞎话呢?
赫穆自然是看不到他心里所想,但他看得懂启晨星的小表情:“不合你心意吗?”
“没有,”启晨星把花束推开,“我只是不太习惯这种更适合小女孩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赫穆修长的手指拨弄着花束,“其实这些花不仅仅是好看,在很久远的旧时代,它们每一种都包含着不同的寓意,把不同的花装点成花束,就是在给自己送花的人写一首隐秘的抒情诗。”
他从花束里抽出一支漂亮的蓝色妖姬:“比如这种花,拥有清冽又诱人的蓝色,让人移不开眼睛,它的寓意就是——”
赫穆把蓝色妖姬别到启晨星的领口,长长的睫毛随着动作颤动,深情到发腻的眼神从花朵转移到启晨星脸上:“真挚的、不随外力改变的感情。就像我对你,不论你是失忆也好,穿上奇怪的衣服也罢,我都会继续爱你。”
启晨星想,编得真好听,要不是这花其实是他选的,他现在一定已经吻上去了。
他现在看赫穆哪都不对劲。
血腥的画面还在脑海里转圈,启晨星不想和赫穆过多交流,转身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夹了一块。
虽然经过熬煮,辣味淡了些许,肉也变得没那么干,但启晨星还是从中尝到了那个“阎王肉干”的影子。
以前他怎么不知道赫穆演技如此超群?当机械师实在太屈才了,他就应该把赫穆按头拉到瞬息娱乐,保准没几年就出个新影帝。
赫穆用手指擦过启晨星唇角的汤汁,放在嘴边舔了舔:“这是机械所隔壁的零食,今天正好临期商品打折,我就买了些回来。味道虽然比不上新鲜牛肉,但总比营养膏要好一些。”
要放在平时,启晨星在他舔手指的时候已经亲上去了。
但看到赫穆漂亮的手指,现在他第一个想到的,是这手指沾染上鲜血的样子。
白皙的手指,圆润的骨节,指腹还带着点机械工作磨出来的薄茧,温热的鲜血从刀柄滑下,顺着指腹的薄茧,沿着手掌的纹路蔓延,像是在白纸上作画……美丽又危险,就如同这手的主人。
启晨星喉结滚动,在心里怒斥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说自己实在口渴,想让赫穆先给他倒些水,在赫穆转身进厨房的时候,他又借口要去换衣服,急匆匆地朝卧室走去。
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还是光着脚的。
肌肤踩在瓷砖上的声音不大,但对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启晨星身上的人来说,这声音也不算小。
半个身子掩在厨房门后,赫穆侧着身子,留出一分余光注意着门口,在心里默默计时。
果然,在他刚刚计到“6”的时候,启晨星就快速退了回来,来不及走到门口就猫着腰伸长手一抓,拎着两只拖鞋又急匆匆走了回去。
弯腰的时候别在胸口的花朵落在地上,启晨星一只手拿着脱下的外套,一只手拎着拖鞋,原本他可以选择把外套挂在胳膊上、再把所有东西转到一只手上去捡花,但可能是太过着急,他没有思索,竟选择直接俯身将花枝叼了起来。
赫穆没忍住轻笑一声,声音被倒水的声音完美盖过。
虽然表情看上去不高兴,但其实还是蛮喜欢这个花的嘛……等周年纪念日的时候,他要不要去订上几百朵仿真花装饰卧室呢?
交换智能医疗助手的过程顺利地有些不可思议。
启晨星之所以进门时没采用这个方案,原因有好几条。
单单交换医疗助手不能让他放心,他还需要删除自己与赫穆的助手今天的运行记录,这个过程需要一两分钟,远超“倒一杯水”所需要的时间。
结婚不到一年的夫夫,床上床下总是互相看不够,摸不够。他担心赫穆会存着搞些小情趣的心思悄悄进来,也担心赫穆久等他不到会无聊地翻看终端——万一正好看见医疗助手在删除记录,那麻烦可就大了。
好在他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只在快结束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启晨星过于着急,删除完记录以后急着想走,走出两步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先把智能医疗助手戴好——毕竟除了睡觉洗澡,他的医疗助手从不离身。
可能人越是着急越容易出岔子,医疗助手的连接线不知怎的绕到了赫穆床头的小台灯上,启晨星一扯,小台灯就被带着翻了下来,好在他反应快,才没让台灯摔在地上。
这年头,床头摆古董台灯的人不多见。这台灯是赫穆搬家前就带着的,底座还套着一层毛线织成的保护套,似乎对他很是重要。
启晨星小心翼翼抱着台灯,想拖着它的底座把它放回去,摸索间却碰到了一个有些硌人的东西。
他低头查看,是一个别在毛线套上的胸针,通体黑色,呈一种半开的花形,花瓣边缘有金色的渡边,看起来素净又典雅。
胸针别在台灯的背面,平时紧靠着墙边,启晨星从没见过。他打量片刻,有些好奇胸针的来历,但此时实在不是仔细观察的好时机。
启晨星用最快的速度把台灯复位,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了卧室。
出卧室的时候赫穆已经那束仿真花修剪到合适的长度,插到一个用不上的罐子里,他用手指挨个揉搓过仿真花的花瓣,似乎在研究它们的构成。
看见启晨星出来,赫穆贴心地帮他把凳子拉开一些:“可以开始吃饭了吗?”
启晨星不去看他那双很有蛊惑力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一些:“当然,我已经期待好一会了。”
启晨星嘴里的期待,确实包含一点“演”的意思,但也不算完全的谎话。
他是一个对食物没有太多要求的人,营养膏的不同味道他他眼里没有太大差别,他也不会为了特价的新鲜蔬菜肉类而去和一群人疯抢。
食物,在他眼里只是饱腹的工具,不管什么味道的东西,最后不都是变成一堆黏糊糊的东西落在胃里吗?
不过有一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类例外,那就是赫穆经手过的食物。
与启晨星不同,赫穆对入口的东西喜恶分明。
他喜欢所有肉类的食物,吃东西的时候神色也会随着口味的合适程度而变化。新鲜肉品当然是最佳,如果没有的话肉脯肉干也可以来点,要是都没有,那麻辣牛肉味的营养膏他也可以吃上几顿。
或许是口味的刁钻造就出色的烹饪技巧,也或许启明星只是喜欢围观赫穆做饭时候的样子所以爱屋及乌——猛火爆炒时的热浪会让他脸颊上滚下汗珠,汗珠有时会在锁骨盈一个小水洼,然后再快速顺着肌肉的沟壑流下去,对启晨星来说实在是双重的诱惑。
总之,启晨星一般来讲对食物没什么偏好,但的确非常享受赫穆烹饪的食物。
就比如今天的阎王肉干。
启晨星当初跟着莫迪克去选品的时候尝过一口,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因为新鲜肉类只有在特殊环境的养殖场才有,价格非常昂贵,因此这些加工食品大都取材自便宜容易养殖的土地生物,比如蚯蚓。它们的噱头往往都是“模拟鲜肉原味”。
而阎王肉干另辟蹊径,取名自东方古老文化中的死神,顾名思义,这是一种调味料浓到让人吃了想去死的肉干。也难怪它会放到临期都没卖完。
但赫穆的烹饪方式很巧妙。他应该用水炖煮过很长时间,把肉炖软烂的同时也让原本浓郁的香料味道变淡,然后应该还加了一些……奶香味的常量元素补充粉?
舀一勺在碗里,还能闻到奶香,吃到嘴里的时候再加上点剩下淡淡的辣味。每次品尝赫穆的手艺时,启晨星都会短暂地理解某些人对“吃”为什么又那么大的追求。
启明星吃饭的速度比赫穆快不少,吃完时赫穆还在慢条斯理地品汤。
“这肉干的味道不错,”启晨星道,“但我总觉得香辛料的味道有些过重,不像是你平时的风格。”
赫穆给自己夹了一块肉:“是生产的厂家太蠢,把好端端的肉做成了那么难吃的样子。动物出生、长大也不容易,把流失的生命做成那种难以下咽的东西,实在是太造孽了。”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像是真的觉得动物生命珍贵,在为冤死的动物而惋惜。
类似的话他以前烹饪时也说过,那时候启晨星觉得他是珍视生命的好人,可在目睹他哼着歌转动刀柄的那一幕以后,启晨星看着那简直是悲天悯人的表情,觉得尾巴骨有凉意一路窜到脑袋顶。
“是,”启晨星想到了花店里那些颜色花型全然不同,触感却几乎一致的仿真花,“在这个时代,生命本身的存活与生长,已经都是奇迹。”
赫穆有些惊讶地看他:“你也会说这么有哲理的话了?”
“人有时候就是会忽然想很多啦,”启晨星生怕他发现哪里反常,立刻故作深沉道,“哲学就是这样诞生的。”
“是吗?我只是个没救的机械狂,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你可别骗我。”
赫穆笑嘻嘻地掐一把启晨星的脸,又往他盘子里夹了两块肉。
启晨星借着吃饭的时间运转头脑风暴,最近生活里一切大事小事像是杂乱的布料,在脑海中被思维的针线拼接缝补。忽地,一处名为“精神科复查”的线头被启晨星敏锐地从混乱中捕捉出来。
他朝赫穆盘子里夹去一块肉,闲聊般开口:“明天就是去章医生那里复查的时候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这次还要陪我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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