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请放我一马谢谢

　　从茶馆出来时,天已经有些黑了,街上的行人倒是不减反增。
　　白皖在一家小摊前停下,他拿着一副面具来回摆弄，十分不解。
　　那面具凶神恶煞，张着血盆大口，带着尖齿獠牙，头顶鹿角以白面为底。一股熟悉感由心而生，白皖并不想去承认这个奇丑无比的面具是他本人。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至于是个丑东西吧。白皖想。
　　十四见他盯着面具看了半天以为他喜欢便凑到他身边问：“喜欢吗？”
　　白皖摇摇头："丑得令人无话可说。"
　　十四闻言大笑起来从他手中拿过面具：“那便别看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十四拉着他来到河边，今日的河面上载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一眼望不到尽头，河岸边站满了人。
　　今夜水流不急，白皖一看便能知晓哪盏灯能飘洋过河，哪盏灯不久便会油尽灯枯。
　　“娘！你看我的花灯远不远！”
　　“哎呦还怪远的，说不准今年你大哥就可以考中状元了！”
　　……
　　“许个什么呢？许我与秦朗长长久久可好？”
　　“好，许我这辈子只娶琴儿一人，如若有违定遭天谴。”
　　……
　　“公子，给你家小娘子也买一个花灯吧,”一小孩来到十四身边问道“公子与小娘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若是再点个花灯定能长长久久，事事圆满。”
　　周边太吵白皖正专心看着旁人许愿点灯没注意有人来找十四搭话。小花灯做得精致，十四见他看得认真，一挥手将孩童手中的花灯全部买了下来想给他个惊喜。
　　等白皖回过头再想起十四时见到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二十来只花灯堆在自己脚边，陆景俞捧着一只最大的放在他手里，十分得意的笑着。
　　“……”白皖一时无语。
　　“娘亲，孩儿也想要大花灯。”路过的小孩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皖脚边的花灯，眼里流露出羡慕之情。
　　白皖从脚边捡起一只花灯走到小孩跟前：“送你。”
　　小孩抓着大人的衣服，想要又不敢收。
　　“多谢……”他身旁的女子接过花灯，对着白皖弯腰道谢，抬头看见白皖的样貌有些困惑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
　　身边的小孩倒是不见外，抱着花灯，水灵灵的眼睛盯着白皖：“谢谢大姐姐！你是百花仙子吗？”
　　白皖微笑着想起从前自己最爱世人用这种眼神看向他，那种崇拜，爱慕想占为己有的目光。
　　他会笑着将他们的眼珠缓缓挖出，完整的眼珠带着碎肉被他吞下，他舔干净手上的血听着耳边撕心裂肺的哭喊，低头看向地上疼得打滚的人不解道：“为何要哭，你看，我吃了你，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白皖回过神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其实我是天上下来的神仙，最喜欢吃你这种小孩了。”
　　那小孩脸色立马变了，嘟着小嘴委屈地低下头，白皖在她头上轻拍了两下，便转身回去找陆景俞。
　　白皖晃了晃脑袋，他今日来人间一趟总觉得哪里分外熟悉。
　　他怎会有这样的记忆，脑海中频频出现支离破碎的回忆。每当他想要去完善那些事情，却死活想不出后面发生了什么。
　　十四自他走后便冷下了脸，此时见他回来淡淡道：“你要把这些都拿去送人吗？神仙哥哥。”
　　白皖见多了他笑着的样子，看他似乎生气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什么。
　　河边行人越来越多，他们二人相顾无言，身边堆着花灯，不采取行动难免引得路人碎嘴。
　　卖花灯的大娘见他俩气氛不对跑过来拉起二人的手放在一起道：“今日元旦佳节，夫妻二人莫要伤了和气，有什么事不如待明日再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白皖沉默了一会默默的开口：“我是男子……”
　　大娘闻言说的更卖力了：“男子好啊，兄弟俩一个赛一个俊，这宜城里可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好姑娘，公子可有成家的……”
　　“我先走了，花灯你随意怎么处理。”陆景俞打断她，转身就走。
　　“唉，唉，这小公子脾气这么大，倒是难为你跟他做兄弟了。”大娘双手叉腰惋惜道。
　　她本想做做媒事从人手上捞一笔的，如今摇钱树走了一个她也没心情再装模作样劝下去，看都不看白皖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摊子前。
　　白皖见她走了，便挥挥手拦住河边的百姓：“十四皇子今日请各位放花灯，那边的花灯请各位随意拿，不要客气。”
　　说罢便抱着陆景俞给的大花灯向着他离开的方向跑去。
　　再找到他时，陆景俞正蹲在河边摆弄着一盏花灯。这里与原先的地方不一样，没有人，安静到他好像能听到水波流动的声音。
　　十四应该是听到他的动静了，白皖来到他身边蹲下看着他：“生气了?”
　　“都送完了？”十四没有抬头也没有回他的话，修长的手指将手中的花灯一点点撕开扔到河里，“阿皖真是好大方啊。”
　　他站起身准备再次离开，白皖伸手拉住他的下摆，陆景俞低头看他，神情冷谈到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也是，不过才认识一天不到，如果我不是妖，他本该对我是这样的吧，或许也从来不会有机会见面。
　　白皖想，但解释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我……我没有不喜欢你送的东西，我用不了那么多，有你给我的这盏就够了。”白皖站起身将怀中的花灯露出来给他看他。
　　刚刚跑的很急，怕摔着了花灯便一直用双手抱着怀里护着。
　　白皖的双颊微微泛红，他一只手抓着宽广的衣袖，见十四不说话，便抬头看向他。
　　靠，这还是老子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跟别人认错，能别这么对我吗？白皖想。
　　良久，十四的声音才从头顶传来：“真的？”
　　白皖见他眼睛像发着光，忙点头表现自己的真心。
　　陆景俞笑了起来，从他手中拿过花灯点燃再交给白皖。
　　白皖刚接过花灯便想直接放入水中，十四一惊拦下他的动作。
　　“这花灯重不在放，在许愿。”十四笑他，“来，许个愿再放。”
　　白皖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河边的一家三口和那夫妻二人在放灯前都是双手合十，闭目轻语。
　　“可我没什么愿望……”白皖道。
　　他是妖，在崇山上谁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想要的东西信手拈来，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过的好像活得还挺像样的。
　　而且对着这花灯有什么好许的，对着个死物许愿倒不如来求求他。
　　“那我替你许。”十四道。
　　“许什么呢，许我与阿皖长长久久，百年好合如何？”十四回头笑道。
　　白皖看他笑得一阵脸红。
　　其实他好像一整天都在笑，很多次白皖都想问问他一直笑会不会累，但还是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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