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宜婚[先婚后爱]

作者:梦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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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否极泰来



      是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在雨中飞驰。

      车上,江礼慵懒地拧了拧鼻梁。

      这段时间的长途奔波,让他身心俱疲。

      身边,一个银发鹰眼的老管家悠悠开口:“少爷,要不要去公馆休息?”

      他摇了摇头,看向窗外,街灯不断,在脸上忽明忽暗。

      蓦然间,他叹了口气,声音透着一丝无奈:“王管家,我们还能找到她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王管家拍了拍他的手,安慰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勉强。

      很快,汽车在武康路上的一幢黑色大门前停下。

      门牌上写着武康路941号。

      雨水滂泼而下,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

      王管家看向窗外,忽然惊讶道:“老虎窗怎么亮着?”

      看着老虎窗里那抹暖黄色的灯光,江礼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想起了什么。

      “不会是进贼了吧?”王管家手一拍,“不行,得报警。”

      说着就要掏手机。

      江礼抬手拦住了他:“不必,应该是昕怡的朋友。”

      “大小姐的朋友?”王管家犹豫着放下手机,却还是担忧道,“我看要不还是回公馆吧?这么大的雨,我怕这老房子……”

      “开进去。”他满不在乎地掏出手机,摩挲了片刻,又放进了兜里。

      电动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片墨绿的草坪。

      主楼前,王管家下车撑开伞,护着江礼到门口。

      又一辆保姆车开了进来,六七个保镖纷纷下车,小跑到主楼门前。

      王管家清了清喉咙,而后高声喊了一句:“里面有人嘛?”

      可除了哗啦啦的雨和轰隆隆的雷,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将耳朵贴近大门,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仔细听来,好像是在说“张大胆,你的生辰八字有什么人知道?”

      王管家回头一笑:“应该是在看鬼片。”

      又敲了敲门,可不管是轻轻敲,还是重重敲,都没有人回应。

      江礼掏出钥匙:“我看还是直接开吧。”

      王管家微笑道:“还是我来吧,万一真是大小姐的朋友,由我来解释可能会好一点。”

      江礼点了点头,稍稍往后推了几步,用眼神示意保镖们及时跟上。

      保镖们也纷纷点头,个个摩拳擦掌。

      一道闪电在划开黑夜。

      钥匙咔哒一声转响。

      伴随着滚滚雷声,王管家小心翼翼地迈了进去。

      保镖们也随即跟上。

      江礼走在最后。

      一进门,他瞬间惊住了。

      居然有种陌生感。

      原先灰蒙蒙的客厅,由于换了新灯泡,如今暖黄透亮。

      每处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之前丢在仓库里的瓶瓶罐罐也被洗得崭新,放置在客厅的各个角落,每一瓶里都插着粉嫩的百合花。

      中间,一个幕布拉下来,正在播放老港片《鬼打鬼》。

      可看电影的人却不见踪迹。

      百合花水润洁白,似乎刚喷淋不久,此刻被门外的狂风吹得摇摇欲坠。

      江礼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下花瓣。

      不知为何,尘封已久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闪回。

      这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木质踏步咚咚作响,一个保镖匆匆下楼,小跑到跟前向他汇报:“总裁,楼上有个女人。”

      他回过神来,淡淡道:“没吓到她吧。”

      保镖摇摇头:“没有。”

      江礼紧了一下衣领:“她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保镖低声道,“她趴在地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过去了。”

      一道惊雷在门外炸响,他神色一凛:“什么?”

      抢步上楼,只见长长的步道上,一个红衣服女生躺在地上正仰面朝天。

      黑色长发,瓜子脸,鼻头小巧,嘴巴却张得老大,脸上是瘆人的惨白。

      王管家则蹲在她身旁,手指按着她的脖颈,神色严峻。

      窗外闪电阵阵,痛苦的回忆不停地钻入脑内,他咬着牙,紧握双拳:“死了吗?”

      “我已经联系医生过来了。”王管家摇了摇头,站起身,“还有气。”

      他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安排保镖把那女生抬进卧室。

      王管家心有余悸:“得亏我们今天回来,不然等到第二天,怕是……”

      看了看少爷的脸色,似乎比刚刚地上的女人还白,就没再往下说。

      几名急救医生很快赶到洋房,翻了翻她的眼皮,检查一番。

      “低钾血症,应该是急性的呕吐加腹泻引起的。”一个秃顶的中年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挂挂水就能好。”

      “那就好。”王管家也松了口气。

      卫生间里,江礼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怔了片刻。

      随后,叹了口气,取下毛巾擦手。

      刚要转身离开,却无意中发现,地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东西。

      他弯下腰,拾起。

      放在手心。

      是一个红色的平安符。

      心忽然再次揪起。

      五年了,他本以为再也找不到它。

      没想到,这个夜晚它又重新出现在这座老洋房里。

      他紧紧握住那枚平安符,走出卫生间。

      走廊窗外,暴雨渐止。

      梧桐树影婆娑,在他脸上投下斑驳。

      *

      不知不觉中,陈澄梦回高考之后的那段暑假时光。

      出分数的那一晚,小镇炸开了锅。

      老爸喝得酩酊大醉,高兴得在院子里舞剑。

      出分数的第二天,家门口停满了小轿车。

      教育局长跟在副市长后面进门,一个劲儿地跟她握手合影,电视台记者扛着机器挤在后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这可真是鸡窝里飞出金凤凰!”

      出分数的两个月后,在即将开往东澜市的火车前。

      哥哥们帮她把行李安顿好,笑着说:“妹妹,读完建筑记得回来把老家的房子修修。”

      老妈擦着眼泪:“从来没出过远门,现在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老爸只是笑笑,声音有些沙哑:“一定要注意安全。”

      说着给了她一个红包。

      她当时说:“又不是过年,干嘛要给我红包。”

      大哥说:“是老爸给你求的平安符,里面写着你的生辰八字,能保你一生平安。在包包里放好,别弄丢了。”

      广播响起,火车开始鸣笛。

      她深吸一口气,朝他们挥挥手,踏上了火车。

      找到座位后,她打开红包,里面放着一张略带岁月痕迹的百元大钞,一张红色三角形的平安符。

      轻轻凑近闻了闻,还带着庙里的味道。

      身旁传来敲车窗的声音,她抬头看去。

      站台上,二哥在窗外朝她挥手,全家人都在朝她挥手。

      她也挥手回应。

      列车缓缓启动,她紧紧握着那枚平安符,视线渐渐模糊:“我一定会学有所成,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

      *

      等她再次睁开眼,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白。

      她疑惑:“我这是死了?”

      转头望向右边。

      窗外梧桐枝桠轻摇,叶片闪烁着翠绿的光泽。

      她疑惑:“我怎么还活着?”

      转头望向左边。

      左边是一支点滴架。

      吊瓶里已经见底,最后一丝药液正顺着透明的管子往下滑。

      按以往的经验,如果输液结束时不及时换瓶或者拔针,一会儿便会被塑料管抽血。

      那时候,只能眼睁睁看得身体里的血顺着塑料管上移。

      但此刻的她浑身像被抽空了力气,连抬手的劲儿都没有。

      “拔......”

      她想说话,却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突然,空气中响起一声清脆的响指。

      紧接着有人匆匆走了上来,帮她拔针,按住针口。

      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子,看模样应该四十来岁,看那秃顶大概是个经验丰富的医生。

      她连忙道谢,因为说不出话,只能张张嘴表示一下。

      “醒了?”

      一个温润的男声从房间另一端传来。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她想撑起身子看看是谁,却连抬起脖子的力气都没有。

      下一秒,对上一双潋滟如玉的眸子。

      晨光勾勒出男人完美的脸庞。

      乌发如墨,五官精致,剑眉星目,整个人贵气十足。

      定制西装包裹着挺拔的身姿,领口微敞,露出好看的喉结。

      “你就是昕怡的朋友?”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疏离。

      陈澄心中猛地一惊:这不是之前踩她手的那个帅哥吗?

      怎么会在这里碰到他?

      不对,难道?

      他冷冷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她想说“不辛苦”,却只能摇摇头。

      他紧了一下袖口,离开了她的视线。

      临出门前,他说:“等你好了之后就离开吧。”

      她点点头,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

      *

      接下来三天,她被困在病床上。

      虽有专人照料,但心里总觉得憋屈。

      白天发简历,等通知,看剧消遣,再发简历。

      三天后,她咬牙切齿地下床:“我非得找他当面算账不可,居然卖我过期食品。”

      陈澄翻箱倒柜找当时的零食袋和小票,却一无所获。

      照顾她的人见她已经恢复了,便离开了。

      那个不苟言笑的帅哥再没出现。

      偌大的老洋房,又剩她一个人。

      她气不过,直接杀到导员的零食店。

      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地面,空气像被煮沸了一样。

      可当她转过街角后,却愣住了。

      那零食店大门紧闭,门上贴着“吉屋招租”四个大字。

      她又打电话给他,结果对方已停机。

      她几乎快气炸,朝大门上狠狠踹了一脚,才转身离开。

      回到老洋房,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滚蛋。

      可收着收着,突然顿住了,坐了下来:

      我能去哪儿?

      没工作,没住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等等......

      她忽然想到什么:

      凭什么他让我走我就要走?

      这房子明明是昕怡让我住的啊!

      想通这点,她立刻给昕怡打电话。

      “那是我哥,江礼。”昕怡说,“八百年才回来一次,你放心住下就好。”

      “这样不好吧。”陈澄厚着脸皮向她保证,“我等找到工作一定搬出去。”

      江昕怡笑道:“你就听我的,放心住下就是,我跟他说一声。”

      放下电话,陈澄长出一口气。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在替她打气。

      *

      这八百年过得真快,短短一个月过了三个八百年。

      半个月后,她对江礼说:

      “等我找到工作就离开。”

      一个月后,她对江礼说:

      “等我找到工作就离开。”

      江礼不耐烦地看着她,没有说话,那微蹙眉头下的眸子仿佛在对她说:你脸皮真是有够厚的。

      可她也没有办法,因为没有档案,自己就像个黑户似的屡屡碰壁。

      原来的建筑公司踪迹全无,根本无从找起。

      虽然已经在努力补档案了,但没有那么快。

      只能一边做兼职一边找工作。

      第二天上午,她照常打开邮箱,看看发出去的简历有没有回复。

      在一堆“很抱歉”中,她骤然发现了一封不一样的。

      是昭明集团的回件。

      昭明集团?

      那个市值千亿的昭明集团?

      每年招人都挤破头,近几年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光笔试就有三轮,然后再面试,再做性格测试分配岗位。

      一周前,她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投了简历。

      本以为自己的简历会石沉大海,没想到这就收到了回件。

      “看过您的简历,您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请务必下午来公司面谈。”

      她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不是在做梦吧?

      笔试都没考,直接让她去面试?

      她打开昭明集团官网核实邮箱,确认无误。

      她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下午的面试。

      *

      昭明集团总部就在老洋房附近。

      十分钟的路程,她走得忐忑又期待。

      公司气派豪华,门口一对石头白象伸长了鼻子。

      推开玻璃门,冷气扑面而来。

      她直奔前台。

      前台小姐微笑道:“什么事?”

      她扯了扯嘴角:“我叫陈澄,来应聘的。”

      前台小姐瞬间瞪大眼睛:

      “您就是陈小姐?”

      陈澄尴尬地点头:

      什么情况?

      我是什么很有名的人吗?

      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

      前台小姐慌忙打电话,放下后又立刻换上职业微笑:

      “人事部在9楼,请直接上去。”

      然后朝安保人员挥挥手。

      安保小哥立马小跑过来,伸手指引道:“陈小姐这边请。”

      她心想:你们这边对应聘者还蛮周到的嘛。

      再回头,发现前台小姐在后面朝她鞠躬歉笑。

      安保小哥贴心地帮她按下电梯。

      一开电梯门,只见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门口微笑道:“请问您就是陈小姐吗?”

      她尴尬点头:“是的。”

      男子笑道:“我是人事部的小李,请随我来,我们部长正在等你。”

      陈澄脑袋一下子炸了:“什么?人事部部长亲自给我面试?”

      她边走边问:“今天是不是有很多人来面试?”

      小李笑而不语,只说着“这边请”。

      拐了几个弯,小李敲开九楼会议室的门:“周部长,陈小姐来了。”

      陈澄朝里面看去,只见一个胖似弥勒佛的中年男子正坐着桌边,手紧张地摩挲着桌面。

      陈澄微微弯腰:“你好,我是陈澄。”

      他转身一脸笑眯眯道:“陈小姐快请进。”

      陈澄走进会议室,周部长给了小李一个眼神,小李快步离开,将会议室门合上。

      “陈小姐快请坐。”周部长伸手要帮她拉凳子。

      陈澄慌忙道:“你不必客气。”

      心里暗暗赞叹:这就是所谓的“礼贤下士”吧,难怪昭明集团能成为千亿资产的大集团。

      这企业文化,确实了不起。

      陈澄坐稳之后开口道:“周部长,要不我们开始吧 。”

      周部长一愣。

      会议室里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片刻后,他开口问:“开始什么?”

      陈澄道:“今天不是面试吗?”

      “面试谁?”

      “面试我啊。”

      “陈小姐开玩笑了。”周部长拍了下桌子,“今天来的目的是告诉你,你被录用了!”

      “什么?!”陈澄几乎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真的吗?”

      周部长露出佛祖般的微笑:“那还能有假?”

      陈澄却陷入沉思,凝视着他的脸问:“为什么?”

      周部长似乎也被问住了,他转过身。

      良久才开口:“我记得陈小姐是培基大学毕业的吧,那是985大学。”

      “没错,可是我之前面试其他公司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顺利过。”

      周部长又拍了一下桌子:“我们公司和其他公司不一样,他们不选择你是因为他们没眼光。”

      他转过身道:“你就是我们公司需要的人才。”

      陈澄欣喜鞠躬道:“谢谢您的认可。”

      周部长欣慰地点头:“明天就来报道吧,新人。”

      她捏住拳头,回了一个“是”,接着转头出去。

      出门前,她又问:“那我是在哪个部门呢?”

      “总务部。”周部长微笑着说,“总务部是新人的黄埔军校,你要在那边好好锻炼一番,未来是你们的。”

      陈澄再次鞠躬道:“谢谢您!”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在这个22岁的夏天,她终于找到了工作。

      太阳明媚得刺眼,树影婆娑,连空气都是甜的。

      可她却不知道,昭明集团顶楼的总裁办,正有一个人在监视着她。

      座机响起,他接起电话,电话那头说:“总裁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

      那人松了口气:“那就好。”

      电话那头疑惑道:“总裁为何亲自要……”

      那人眉头紧锁:“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说罢重重放下电话。

      *

      在成为昭明集团新人的第二天,她便去公司报道。

      在办完各种手续,领到门禁卡之后,已经是下午。

      人事部小李带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公司的情况:

      “我们公司业务很广,商业地产、住宅开发、度假区运营,还有高新科技、生命科学、金融投资、体育赛事......”

      她听得有些晕,小心翼翼地问:“那我未来还有机会调岗吗?

      小李微笑道:“试用三个月后才会确定去留。”

      她侥幸道:“也就是说,不一定非得留在总务部吗?”

      小李说:“试用期会决定录不录用,就算勉勉强强合格,也要等有空出来的位置后再调到其他岗位上。”

      陈澄咋舌道:“看来你们公司还蛮严格的嘛。”

      小李微笑道:“现在要称‘我们公司’才是。”

      她点点头连忙称是,又问:“试用期有工资吗?”

      这时,小李带她走进总务部部长的办公室。

      总务部部长办公室,一推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冷气。

      办公桌后坐着个发福的中年人,秃顶,厚嘴唇,眼皮耷拉着,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明明冷气十足,但他正在用一条小手帕擦着汗,那模样活像是在给自己头上打蜡。

      小李介绍道:“这位是新来的陈小姐。”

      她恭敬鞠躬:“你好,我叫陈澄。”

      那人连站都懒得站,只是抬眼瞟了一下。

      小李又介绍道:“这位是总务部的夏部长。”

      说这话时,小李特地加重了“总务部”三个字。

      夏部长神色一凛,擦汗道:“来了就赶紧去干活吧。”

      小李微笑点头,退后离开。

      他拿起话筒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办公室里来了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字眉,长发披肩,眉眼间透着股干练。

      她大步流星走进来:“夏部长,您找我?”

      夏部长头也不抬:“新人就交给你了,带她去熟悉一下环境。”

      “是。”

      那女子一边带她参观,一边自我介绍道:“我姓雷,你可以叫我蕾贝卡。你叫什么?”

      她回复道:“我叫陈澄。”

      她惊讶道:“你注册的时候没有填英文名吗?”

      她一愣,什么注册?

      工作证是小李直接交到她手上的。

      说起来,自己的人事档案还在上一家公司里,至今下落不明。

      人事部居然从没提过这事儿,真是有点神奇。

      蕾贝卡笑着说:“那你要取个英文名才行,这里每个人都有英文名。”

      她指了一下一个工位:“那个叫汤姆。”

      然后又指了一个工位:“那个叫杰瑞。”

      “汤姆and杰瑞。”陈澄忍不住笑出声。

      “可别小瞧,这是咱们的企业特色。”蕾贝卡说,“你要抓紧取名,不然都不知道喊你什么。”

      陈澄笑道:“就叫我Orange吧。”

      “也行。”蕾贝卡笑着说,“咱们总务部在古代就相当于内务府。是协助各个部门的核心部门。”

      陈澄笑道:“那夏部长就是大内总管咯。”

      蕾贝卡点点头:“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

      然后带她陆续参观了文印室,茶水间,监控室等等,最后把她带到总务二科。

      偌大的办公室里,大概有八个人在工位上办公,两男六女。

      中间坐着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戴着厚厚的眼镜,正在电脑前用一根手指敲击键盘。

      蕾贝卡走到他跟前:“张科长,我把新人带来了。”

      总务二科的张科长转过头来,眼镜里反着白光:“你好。”

      陈澄笑道:“我是陈澄,您可以叫我Orange。”

      张科长笑道:“位置已经准备好了,请就坐,有什么事会喊你的。”

      她点点头,蕾贝卡带她往里面走,在一个空位上停下。

      “这就是你的工位,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陈澄点点头,加了一下微信,又问:“那你在哪个部门?”

      蕾贝卡说:“我是在夏部长隔壁办公,是助理,主要是写写材料什么的。”

      她笑道:“果然到哪里都需要写材料的人啊。”

      *

      这天,她几乎没有接到什么活。

      百无聊赖地扫视一圈,周围人都在忙碌。

      偶尔视线与张科长对撞,他也只是推一下反光的眼镜,朝她点头一笑。

      就这样,新人的第一天过去了。

      之后的一周,也基本上是复印复印材料,帮人泡泡咖啡什么的。

      一周后的某天晚上,八百年才回来一次的人又回来了。

      江礼坐在沙发上眉头微蹙,那神情仿佛在说:你怎么还赖在这里?

      “没错,我是找到工作了,但那也只是试用,能不能留下来还不好说。”

      陈澄叹了口气,“但是我一定会努力的。”

      江礼转身就走,懒得跟她废话。

      卫生间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但是,她是帮宇文昕怡看家的,昕怡也说可以久住。

      而且,她发过誓,只要找到了工作就一定搬走。

      没有转正,意味着还不算正式入职。

      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滚蛋。

      也就意味着还不算真正找到了工作。

      况且,她已经在找房子。

      目前有几个地方看下来还不错,虽然小了点,破了点,但是离公司都不算太远。

      她叹了口气:“我一定要争取转正,明天开始,我要努力,奋斗。”

      *

      次日,昭明集团内地总公司的总裁室内。

      落地玻璃窗外,城市风光一览无余。

      江礼坐在偌大的红木办公桌前,不声不响地签阅文件。

      分公司的两人绷紧身体,低着头,战战兢兢。

      乌云缓缓移动在上空,天色渐渐阴沉,室内的空气也跟随着愈发凝重。

      空调开得很劲,分公司王总的衬衫贴着后背,额头上的汗珠滚进了眼睛。

      咸辣,酸痛,却不敢擦,只能眯起眼睛。

      啪的一声,日光灯亮起。

      钢笔的墨迹在纸上断流,江礼眉头微皱。

      他轻轻合上笔帽,抬起头,声音宛如清泉流响:“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王总连忙鞠躬:“托您的福,已经复工了,绝对不会影响交付。”

      汗水随着脸颊滚落在地,在火红的地毯上绽开一朵暗色的花。

      抬起头时,江礼已站在窗边。

      玻璃窗反射着他俊美华贵的轮廓,脸上的表情不喜不怒。

      他望着远处排山倒海而来的墨色乌云,良久,终于开口:“什么原因?”

      王总一时愣住,但很快领会过来,急忙道:“是防护栏的问题,临时防护栏不够牢固,才出了事。主要还是我们安全措施做的不到位,现在已经按要求全部整改好了,我保证这种情况以后绝对不会再有。”

      窗外的云层中隐隐传来轰隆的雷声,江礼扬起下巴,眼中闪着寒光。

      一道闪电在窗外划过,仿佛劈在王总的麻筋上,他的双腿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江礼转身拿起桌上的钢笔,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男秘书应声走进来,按下遥控器。

      巨大的幕布随之缓缓落下。

      是一张世界地图。

      江礼拇指一挑,笔帽应声落地。

      站在王总一旁矮瘦的副总急忙开口:“是施工员,是施工员操作不当,才出事故的。”

      他抬起冷眼:“那你们是怎么处置的?”

      副总轻咳了一声,低头道:“人是施工单位请的,已经撇干净了,绝对不会有隐患。”

      钢笔在桌上重重一击。

      两人的心也跟着一惊,王总终于回过神来,急忙道:“我听承包单位的人说,那个施工员一天打好几份工,其实是在上面晕过去的。”

      他偏过头,似乎来了兴致:“什么原因?”

      副总赶紧补充:“我也听说了,说是那个施工员的老爸得了心脏病,没钱治,才这么拼命的。”

      江礼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后坐回了椅子上,冷声道:“真的吗?”

      两人低着头,谁也不敢保证信息的真假。

      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给你们三分钟时间。”

      身前的两人互视了一眼,副总急忙小跑到门外打电话。

      不一会儿,副总又小跑回来,气喘吁吁道:“问清楚了,是真的,现在两个人都在医院里躺着呢。”

      江礼站起身,走到两人身边。

      王总和副总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他举起手中的笔,柔声道:“你知道这支钢笔多少钱吗?”

      王总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笔身圆润漆黑,质感饱满,笔尖闪烁着寒光,可由于没有笔帽,看不出是什么牌子,只能胡乱猜道:“大概几……几十万吧?”

      他点了点头,终于露出微笑,却带着一丝寒意:“那一只坏掉的笔值钱吗?”

      王总颤声道:“不值,一文不值。”

      江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张,我并不是在说你们。”

      王总的头低得不能再低。

      他微笑道:“安排最好的心外科医生,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执行。”

      “是。”王总点头如捣蒜。

      “至于你嘛……”江礼看向身旁的副总,“一只坏掉的钢笔也是有价值的。”

      副总连忙称是:“没错没错,修修还是能用的。”

      江礼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至少可以做个飞镖,不是吗?”

      副总一时愕然,这才明白了世界地图降下来的含义。

      江礼眼神如电,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抛到哪,你就去哪,能接受吗?”

      副总终于擦了把汗,弯腰鞠了一躬:“我接受,我接受您的安排。”

      “好,很好。”他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捏起钢笔,信手一挥。

      嗖的一声,钢笔尖牢牢插入幕布。

      副总心惊肉跳地瞥了一眼。

      江礼走到窗边,抱着手臂:“你的运气很好。”

      只见那支漆黑的钢笔定在了东南亚。

      副总松了口气,又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我即刻启程出发。”

      此刻,窗外已经黑透,乌云彻底覆盖这个城市的上空,将下午变成了夜晚。

      分公司的两个人走后,男秘书进来汇报:“关于陈澄小姐定岗的事,您看应该如何安排?”

      江礼眉头微微皱起,淡淡道:“交人事部处理。”

      “明白。”

      对面写字楼亮起的灯火,迷离中宛如一双双眼睛,见证着狂风暴雨的到来。

      *

      下班前,陈澄被喊到人事部周部长的办公室。

      进去之前,她心惊胆颤,盘算着这一个礼拜有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想来想去,自己这一礼拜,几乎没有做过什么事情。

      她拍着胸口庆幸道:还真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

      一进门,周部长依然是弥勒佛般的笑容:“恭喜你啊新人!”

      陈澄愣住了:“什么?”

      周部长他站起身,长长的耳垂涨得通红:“你破了我们公司的记录。”

      她尴尬微笑:我这是破了复印文件最清晰记录,还是泡咖啡最好喝记录啊?

      周部长向她伸出手:“你破了我们最短试用期的记录!”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等她反应时,顿时激动得跳了起来:“真的吗?”

      周部长含笑点头,身后霞光四散。

      “没错,恭喜你,你现在我们公司的正式员工了。”

      *

      搬家了,这次终于要搬家了。

      新房子在闸南新村,老破小,但是周边配套不错,离地铁也近。

      去公司甚至不用转地铁,这是让她最满意的地方。

      工作的话,目前虽然转正了,但还是留在总务部。

      周部长的话犹在耳边:“目前其他部门还没有空缺的岗位,所以辛苦你先在总务部工作一阵子。但是你放心,我会把你调到最合适的岗位上去。”

      这下工作问题解决了,感觉走路又变得轻飘飘的。

      况且,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寄人篱下,看那人的脸色了。

      说起那个人......

      江礼。

      确实生得一副好相貌,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就算不高兴,也从不说重话。

      要是换了别人,她大概早就连人带行李被扔进黄浦江喂鱼了。

      搬家公司的师傅已经把大件都搬走。

      她回来收拾最后几样东西,就要彻底告别这里。

      她慢慢踱步,跟老洋房的每个角落道别。

      再见,梧桐树。

      再见,百年老壁炉。

      再见,法式大窗户。

      再见,阴森森的书房。

      再见,三百平的大床。

      再也不见,那个喜欢用眉毛说话的帅哥。

      走出老洋房的大门,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卷起地面的沙尘。

      天色渐渐阴沉,似乎是要下雨了,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

      夜里,陈澄来到闸南新村的房子。

      里面相当闷热,她翻找出空调遥控器,对着空调出风口按下。

      遥控器上面的数字一会儿跳3,一会儿跳7,一会儿乱码。

      她叹了口气,打开窗,还好有点风进来,带走了一些闷热。

      昏黄的灯光下,她将行李一件件整理好,破旧的老屋总算有了点人气。

      洗澡时花洒出来的水忽冷忽热。

      吹风机插进插座,“嘭”地一声,蓝色电光闪过,连房间的灯都跟着抖了抖。

      她用老式塑料衣架支起湿漉漉的衣服,叉出窗外。

      看着窗外的城市风景,她心情愉悦。

      远处的霓虹灯在夜色中闪烁,她情不自禁哼起一首建筑相关专业的圣曲: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多幸运......”

      出了会儿神,她感觉心里空空的。

      好像少了点什么。

      不对,老爸给的平安符哪去了?

      她努力在行李箱里翻找,但是一无所获。

      把包包里的东西都翻出来,也没有找到。

      她咬了一下指甲:会不会落在老洋房里了。

      以她的脾气,东西丢了是一定要找到才肯罢休的,所以她立刻前往老洋房。

      往回走时,她又开始忐忑:

      万一又碰到江礼怎么办?

      他会不会嫌自己烦?

      肯定又会用眉毛说:你脸皮还真是有够厚的。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在的话更好,我就把钥匙交还给他,然后再跟他说声谢谢不就行了。

      自己又不是非得住在那里,我只是来找东西,顺便把钥匙物归原主罢了。

      想通这点,她有了底气,脚步逐渐轻快起来。

      *

      老洋房在暗夜中矗立,里面黑灯瞎火,梧桐叶在狂风中翻飞,沙沙作响。

      “应该不在家......”

      她轻声自语,捏紧了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门开了。

      她摸索着打开玄关的灯,暖黄光线瞬间照亮这座百年老宅。

      客厅里,没找到。

      卧室里,没找到。

      卫生间里,没找到。

      地下室里,没找到。

      她想了想,会不会在书房?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上楼。

      窗外又下起了大雨,梧桐树簌簌作响,枝芽的倒影如鬼魅般投射在走廊的墙壁上。

      走进书房,她一开灯,差点吓得飞起来。

      只见书房里坐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手里端着一个酒杯。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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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否极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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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8个月前 来自:江苏
    住院中,下周二回归。
    封面和人设图是自己画滴,有点粗糙,实在是请不起画师大大,宝子们轻喷哈哈。
    作者加精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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