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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口巷决战隐迹帮
正所谓兜里揣满金元宝,行遍天下也不怕。
深夜祠堂内,灯火流转,秦年年漫不经心的跪着,一边捶腿一边盘算生意经。想着想着,越想越困,催眠的效果堪比早八听物理的磁场大题。就这样瘫在地上东倒西歪的做着捣蒜工程,迷糊间还不忘吐槽:“古时候建筑防风做的是不行,背后总窜凉风。”
忽然,一道屏障隔开凉意,阵阵清香伴随而来。
秦年年眯眼抬头,暖黄光束似流沙随她的长发倾泻而下,弄影眉目清和。
“弄影姐姐?”秦年年含糊不清的叫道。
感受到颈间毛绒斗篷带来的丝丝暖意,秦年年终于连上刚才被迫断开的脑回路。想到哪了?做生意做生意。于是便有了某人没头没脑的那句:“弄影姐姐,你对做生意感兴趣吗?”
“小姐唤奴家弄影便好,实在担不起‘姐姐’二字。奴家只擅琴艺,不懂经商。”
秦年年立马回道:“你已跟我回府就是秦府的人,秦府的人自然算是我的家人。你生的如此貌美,性情温和又才华横溢,能做你妹妹才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
一时,屋内静谧无言,只剩烛火映照,火影在风的吹拂下摇曳变形。借着微光,弄影眼中似有晶莹闪亮。
次日一早,秦年年就溜去锦鹤街考察商机。
锦鹤一条街繁华如画,美食佳酿碧海阁,胭脂水粉玉颜堂。店铺琳琅满目,行人摩肩接踵,正是开店的好地方。正走着,秦年年发觉裙摆一紧,脚腕被人抱住。一位少女半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拽着秦年年的衣摆,神色坚决。
少女约莫十三四岁,面黄肌瘦,形如枯骨。
“小姐,好心的小姐。我是个瘸子,那帮天杀的乞丐!竟连瘸子的拐杖也抢!我没有拐杖,走不了路…”
“啊,拐杖?你是需要我为你买一根拐杖是吗?”
“不不,不敢劳烦小姐破费。他们把我的拐杖扔在了巷口,想…劳烦小姐帮我取回来…”
秦年年凝眸打量着眼前卖力诉说的丫头,心中涌起几片疑云。思虑片刻,颔首说道:“好,你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少女还想说点什么,却又像触电般露出惊惧神色,堪堪松开手中的裙摆。
秦年年行至巷口,停了下来。
十口巷,声名远扬的神秘巷口。绝妙之处在于由十条小道交织组成,却只有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别说是一次都没来过的秦年年,就是那些整天逗留在附近的人,也不敢妄言能够顺利找到出口。一根墨青色的拐杖孤零零躺在十步开外,秦年年深叹口气,大步上前捡起拐杖。
刚一转身,几个高大壮硕的黑影犹如鬼魅出现在巷口,堵住出路。他们身旁,站着打哆嗦的瘸子少女。
黑影走近,有五人。为首的是个脸带刀疤的独眼彪汉,他眼神滑腻,上下打量,口出狂言:“好货,好货啊!瘸子,这单干得不错!”
彪汉身旁的随从声音尖细,附和道:“小娘子真是命好,凭这姿色必定进得去边境州府的青楼。说不定运气好还能当个官老爷的贵妾!那些个瘸的瞎的哑巴的,只能当乞丐啊!小娘子,自己过来吧?还是要我去抱你过来啊?”
说罢,其余几人一起哄然发出奸佞诡异的尖笑。
秦年年没有理会大放厥词的悍匪,只将目光定格在战栗发抖的少女身上。彪汉捕捉到秦年年的视线,笑得更加放肆:“小娘子这是伤心了?一番好意却被欺骗辜负?哈哈哈哈哈哈哈!”
瘸子少女将拳头攥的极紧,手指因用力过度泛着惨白,眼底蓄满泪水。低着头,佝偻着腰,不敢迎接秦年年的目光。
突然!少女像搏命的幼兽般,狠命冲向刀疤脸,将他狠狠撞翻在地,嘶吼道:“小姐!快跑!快走啊!”她声音嘶哑,就像多年未被灌溉而荒芜的旱地。晶莹的泪水在枯黄面颊上肆虐,大颗大颗滴向坎坷的土地。
“臭贱人!敢撞老子?!你找死!”
大汉一脚把少女踹出两米远,向地上吐了口唾沫,叫骂道:“当初就该把你和你那个贱种弟弟一起弄死!留着就是对祸害!呸!!”
少女疯了似的摇头,已然哭的失声。跛了的腿用力的在地面狂蹬,干枯的手一下、一下,扒着泥土,向大汉爬去。
“现在知道后悔了?该死!”
少女还未爬出两步远,又被走来的大汉一脚踹远。血色染上她的面庞,蜡黄的脸此刻有些看不真切,就像皴裂的碎块,模糊又干瘪。也看不清糊在脸上的那些痕迹,究竟是泪,是汗,还是血。
闹了这么一出,彪汉面色不善,冲着秦年年大吼:“走!!别跟老子耍心眼,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秦年年瞥了眼在地上的女孩,收回视线,和独眼刀疤对视,平静又困惑。
“若我不走呢?”
“不走?好啊,老子这就把你腿打断扔去和这个死瘸子一起乞讨!”
秦年年依旧没反应,神色淡淡,带着点挑衅意味开口问道:“你这眼睛…怎么少了一只?生来就瞎?”
瘸子少女趴在地上泪如雨下,疯狂冲秦年年摇头,眼底尽是恐惧。大汉被刺到痛处,独眼闪烁出狠毒阴险的光亮,肥腻的舌头缓缓伸出,又慢慢舔过牙齿。
一刹那!独眼刀疤腾空暴起,从腰中抽出弯刃砍来——
秦年年握紧拐杖,犹如水蛇般灵活闪躲,嘶嘶破风。手中拐杖蓄力,手臂拧转,当头一棒敲向大汉。
一道鲜红的血柱从大汉鼻孔缓缓流出,其他几人见状一窝蜂全涌了上来。
此时手中的墨青拐杖仿佛变成银剑,皎皎白衣缠绕剑影玄墨,纤纤身影如同鬼魅幽影游走在众人身侧。
几人被秦年年绕的晕头转向,两人被当头猛击,失去方向,重晕在地。两人被徒手移骨,痛不欲生,满地打滚。
为首的独眼刀疤,勉强摇晃站立。鼻血被他用手胡乱晕开,有一部分已然干涸,诡异阴森。大汉怒目圆睁,呲牙咧嘴,活像个地狱的索命修罗。
秦年年双手背后,攥紧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走去。拐杖如巨蟒绞杀般飞出,快出一道残影,重重落在大汉右腿。即使吃痛跪向地面,男子眼中的狠毒却不减分毫。
“草芥人命?”
拐杖又如猛虎扑食般捣出,重如千斤落坠,狠狠砸向大汉背脊。
“拐卖良民?”
秦年年扔开拐杖,绕到大汉面前。揪着衣领将趴在地上的人捞起,一巴掌狠狠甩向大汉。
“把我打瘸?”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
“卖我做妾?”
彪汉轰的一声侧身倒向地面,惊起阵阵尘土。鲜血缓慢的淌满他的脸颊,流过那只仅存的眼睛,犹如划开一道血线。即便如此,大汉依旧死死的盯着秦年年,恶毒更甚。
“你那只瞎了的眼看着像人祸所为,恨吗?你该让那人赔你一只眼睛,不是向这些比你弱小的人索要不属于你的眼睛。”
话音落地,大汉怒火焚烧的眼眸好似迎来百年寒霜,陷入死寂。
秦年年不再理会横七竖八的恶匪,捡起拐杖,走向那位颤颤巍巍的姑娘,轻声开口:“撑着吧,这样站的舒服些。”说罢用手拂去尘灰,将拐杖递出。
少女小心翼翼的接过拐杖,声音嘶哑:“小姐,您…您不怪我吗?”
“我怪你又解决不了问题,不怪你。”秦年年拍去身上的灰尘,问道:“我怎么称呼你…”还未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披戴巷口昏暗的光,楚然渊揣着青玉折扇,一步一顿,缓缓走来。
秦年年思绪一顿,急忙行礼: “见过侯爷。”
“二小姐免礼,我的碧海阁就在不远处,有伙计称在此看见了二小姐,我这才率人慌忙赶来。不过…好像有些迟了?”
青玉折扇在楚然渊怀中缓缓摇动,向秦年年输送去几丝清凉,和——阵阵微苦的药香。
秦年年闻不惯苦味,便抬手拧了拧鼻头。抬头打量来人,心中冒出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这小侯爷今日打扮的真是讲究,墨色斗篷,玄黑金丝长衫,白玉凝脂配饰,好不清雅。
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这位俏公子满面春风和煦,秦年年却隐隐觉得像是暗藏杀机。初来乍到,一切小心为上,万不可为美色所惑。
想到这里,秦年年定了定心神,暗暗盘算:这厮莫不是在试探我?没道理啊,我和他又没什么交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糊弄过去再说。
面对怀疑和试探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当然是理不直气也壮的胡扯、装疯子装傻子的糊弄啦。原主这么位病美人,被吓的说几句胡话也不为过吧?
想罢,秦年年伏了伏身,故意将声音压小,听起来娇弱极了: “回侯爷,侯爷肯带人来已是我修来的福分,万万不敢嫌迟。”
楚然渊漆黑的瞳孔变得更黑,戏谑道:“二小姐不怪罪就好,本侯只是可惜,此等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却是错过了。不知是哪位英雄好汉,救二小姐于水火?”
秦年年听罢无语的闭眼,现编一个英雄怕是不能了,当下猜不准这个祖宗是什么时候来的,万一穿帮可下场不妙。
“你……你看见了吗?你们、你们看不见吗??仙师显灵,仙师显灵!嘿嘿,果然,果然,母亲早就说我命格非凡,福泽绵长。你们看,仙师来救我了,来救我了!!!”秦年年随便挑了一个没人的方向,两条胳膊在空中乱挥,一会指天,一会指自己,卖力的进行无实物表演,可谓是情真意切,将发疯的情态演绎的淋漓尽致。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楚然渊好看的桃花眼慢慢眯起,直白的打量、审视着眼前的少女。
从炽上前一步,凑在楚然渊耳边低声道:“侯爷,二小姐本就是闺阁女子,又是出了名的体弱,看样子怕是吓傻了。”
楚然渊咧嘴轻笑,收起青玉折扇,移步向前,逐渐逼近,最终停在秦年年面前,距离不过一掌之隔。
秦年年心中一颤,以为漏了破绽,演的更加卖力,从低声诉说型改为抽噎发泄型:“仙师!仙师!对对,是我呀,是我自己!仙师说了,我是天蓬元帅下凡,我是哪咤三太子转世,我是十八罗汉合体,嘿嘿,我、我……我武艺精湛天下无双!我无人能敌!以一敌百!”
跟随的下属们纷纷摇头,替这位高门贵府的小姐可惜,秦年年见状心下得意,蒙混过关果然有用。正在心中思谋如何脱身,身上却传来一份重量,还有一阵温暖。
秦年年身子一僵,像被定住似的,缓缓偏头看向身侧——
楚然渊那件墨色的斗篷此刻整整齐齐的披在秦年年身上,这位侯爷的左手抓着秦年年的胳膊,右手揽着斗篷,把秦年年环抱在怀中。
秦年年正在努力的无视,但斗篷的重量、后背的暖意、斗篷绒毛在脖间的触感,还有——楚然渊呼吸时吐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后颈的瘙痒,通通做不得假,提醒着秦年年刚才发生的一切。
正沉溺在这突如其来的接触,一道声音像腊月冰雹般,砸向秦年年本就波澜的心境:“二小姐,骗骗他们得了,怎么连我也哄?”
楚然渊的声音此刻听来不像那日宫宴般清冽明朗,多了几分醇厚和挑逗。话语吐出口时,温热的气息任意在秦年年耳后扩散,这句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话,像星火燎原般迅速在秦年年心头蔓延,心跳漏了一拍,好似心脏停滞了一秒。
秦年年缓慢又僵硬的转头,不出意外的,对上了那双漆黑、明亮的双瞳。楚然渊眼中尽是光亮,那是猎手在饥肠辘辘时,看见猎物的兴奋与玩味。
没等秦年年做反应,楚然渊大声说道:“二小姐别怕,有本侯在。”冲怀中的秦年年狡黠的挑眉一笑,又接着说:“从炽,把人带回去,这些悍匪惊吓二小姐,好好审。”
秦年年凝眸看向身后少年清晰锋利的下颚轮廓,渐渐腾升出不好的预感。这个主线任务,恐怕不见得比第一个简单。
众人未察觉,十口巷屋檐上,一道黑影观望许久,悄然离去。
“去吧,二小姐生的貌美,这个丫头应该更喜欢你。对了,装像点。”楚然渊松开秦年年,玩笑道。
秦年年闻言赶忙从人怀里出来,拉开一段距离,眼中情绪翻涌。分不清眼前人是敌是友,也猜不准这位侯爷下一步会如何处置自己,一时心乱如麻。事已至此,秦年年深吸一口气,维持着娇弱受惊的神色,走向少女: “我怎么称呼你?”
“我…我没有名字,我一出生就是个坡脚的,大家都叫我…瘸子。”少女显然觉得羞愧,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小姐,我真的不想骗你…可是我不敢,他们会打我,会把我扔去喂狗…”少女嘶哑的喉咙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被打死也没关系。可是……可是我弟弟,我弟弟才七岁!”少女的眼泪再次奔涌而出,大颗大颗的砸向褴褛衣衫。
“都过去了,别想了。那……你知道他们是谁吗?”秦年年慢慢拨开少女黏在额头的发丝,试探问着。
一阵春风夹带着凛冽的寒气和怡情的药香迎面而来。
“隐迹帮。她一个负责骗人的丫头怎么会知道?”楚然渊笔直的站在秦年年身后,有意无意的轻摇折扇。
秦年年转头喃道:“隐迹帮?听着像个丐帮……”
楚然渊弯腰凑近秦年年,缓缓说道:“隐迹帮,范围足以覆盖现存的所有国度。贩卖人口,倒卖银两。老人孩童放去骗人乞讨,年轻女子送去青楼勾栏,壮年男子遣去训练拉货。二小姐今日碰到的顶多是个末枝,要是碰上截杀壮年的主力,二小姐就是佛祖再世,怕也得殒命于此了。”
说罢,嘴角微扬,玩味的盯着秦年年。
“那……仙师助我,妖鬼邪神都不怕,恶徒……自然也是不怕的。”秦年年被盯的有些发毛,开始胡诌。说完急忙转移话题,看向瘸腿少女:“梅花傲雪凌霜,是个好意象。凌霜,我以后这样称呼你,你愿意吗?”
少女沾满污渍的脸缓缓抬起,眼中似有微芒闪过:“愿意,愿意…”
“刚才听说你还有个弟弟,他人在哪?你们……跟我走吧?”
楚然渊微微皱眉,用扇边轻轻剐蹭秦年年袖口,低声提醒:“二小姐,隐迹帮所害之人遍布天下,数不胜数。你就是散尽家财,也帮不完。”
秦年年仰起头,悄悄说道:“多帮一个,世上就多一个有盼头活下去的人。受难的人多是常态,救不完也正常,但这些事总得有人干。”
“只要是可怜的人,你都会帮?”楚然渊沉沉问道。
“看情况咯,有能力就帮,要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就另当别论。”
楚然渊没有应话,漆黑的眸子依旧澄澈明亮,只是隐约参杂进些许情绪,当时的他也不明白此为何物。直到后来,楚然渊才知道,那是一种名为想要靠近幸福的勇气和欲望。
凌霜带着二人,来到十口巷尾一处破败的屋舍。
碎石堆砌,杂草丛生,锦鹤街上早已万物复苏,可几十米开外的这里,却依旧寒冷刺骨。推开早已破烂漏风的黑木门,屋内的景象却是比屋外更要凄寒。
十来双眼睛,犹如粘腻黝黑洞穴里窥视的鼠目,迅速警惕的在来人之间流转。他们也确像鼠类,见了来人,没人站起来问句来者何人,只敢揪着腿下粗糙坚硬的稻草,缓慢的,滑动的,后退着,企图和漆黑的阴冷融为一体。
他们中有两位老妇,一个男童,和几名少女。分明年龄相差许多,瞳孔中游窜的惊惧和随时决堤的痛苦却如出一辙。
秦年年见状,沉默的拽了拽楚然渊的衣袖。
“何事?”
“侯爷,我能不能…再欠你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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