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

作者:照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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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香软玉


      姜殊虚弱的将腰间的锦囊取下,那是一个绣有精致玉兰的小巧袋子,里面装着她的卜卦的三枚古铜色硬币。
      她连摇古币,铜声清脆,掷地有声。
      三掷成爻,六爻成卦。
      只是这么短短几个动作,就耗尽了她剩余的力气。
      卦象既定,正指向了她的怀疑。
      许神经绷紧了太久,伤势又太重,如今松懈下来,姜殊不久便睡了去。
      灵魂越过尘世的喧嚣,孤身沉入温柔缱绻的睡梦里。
      那儿里的裴淮鸦鬓簪花,仰头含情地看着她,衣裳松松垮垮,露出一截玉藕似的颈。
      那双温润清透的眸中,写满不情愿:“姐姐,这药看着好苦。”
      “扶虞,你喝一口,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好不好?”
      姜殊摇了摇头,挪开眼睛,这次绝不迷失在美色里,纵他撒娇也不行。
      养身子的药,她不会让步的。
      “假若你抱抱我,再给我一碟藕粉桂花糖糕,我可以考虑考虑。"
      姜殊没有犹豫,轻轻地将他揽入怀中,早知他喝药前要闹这么一出,将早就准备好的藕粉桂花糖糕递过去。
      “小扶虞,现在总该肯喝了吧。”
      糖糕的香甜气息在空气中弥漫,与苦涩的药味形成鲜明对比。
      裴淮尝了一口糖糕,才接过药碗,一口饮尽,尽在这苦涩的药液中也尝出了一丝甜蜜。
      “苦。”
      姜殊将桂花糖糕递递过去:“吃了糕糖就不苦了。”
      她向裴淮靠近,拿出手帕,仔细将裴淮嘴边的粉渍擦去。
      眼前之人,美的不可方物。
      裴淮牵起她的手,如同虔诚的信徒宛:“好了,那我可提要求了。”
      “嗯,我听你说。”姜殊语气宠溺。
      “那你明日不准出去,更不准和那个小将军眉来眼去。”
      姜殊听他这话,不禁失笑:“好,听我们小扶虞的话,我明日不出去,就陪着你。”
      不仅是明日陪要着我,年年岁岁都只能和我在一起。
      裴淮将眼中的晦涩掩去,含笑看着她。
      眼前人的脸渐渐模糊起来,昏昏沉沉的光散去,姜殊从冰冷的山洞里醒来,石壁顶上的水滴缓缓滑落,发出有规律的滴答声。
      她的目光逐渐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心中却还在回味着梦中的温香软玉。
      脑中闪过各种咸鱼的摆烂选择,还是一个鲤鱼打挺。
      没能挺起来。
      失策,忘记身上还有伤了。
      姜殊扶着石壁,吃力站起来。
      她从洞口薅了几张叶子,咬破手指,以手为笔,以血为墨迹,在叶子上画着奇异的符号。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几个灵力化成的小叶子人出现,叽叽喳喳地围在她身边。
      左边的小叶子人将自己团成圆子,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叽咕。”
      站在中间的小叶人双手插腰,毫不输士气:“咕噜哩,哩噜!”
      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听谁。
      “肃静。”姜殊扶额,一群不靠谱的崽子。
      小叶子人排排站好,如果忽视那个搔首弄姿的,这个怯懦在身后玩手的,还有眼前这个躺在地上,撅着屁股蠕动的,憨态可掬。
      嗯,从远处看来,也勉强是算得上是整齐划一。
      才怪。
      “这次让你们出来,不是来玩的,有条件,”姜殊盘腿坐下,手指戳戳躺在地上的小叶子人。
      “咕叽,你帮我个忙,去探探附近有没有人,给我规划一个相对来说安全的路线。”
      “还有噜咪,你帮我探探那食人精怪的消息。”
      “咕噜咕噜。”小叶子崽崽们向她招手致意,就各自向一方飞去。
      不一会儿,姜殊站起身来,顺着小叶子人咕叽规划的路线,安稳地走到了镇上。
      这镇好似叫安平,传说是有凤凰栖于此地,赐予百姓安宁。
      与西域那荒凉苍茫的景象不同,安平四季如春。
      天色还早,行人不算多,街巷中的店铺早早开了张。
      街道一角的小茶馆,茶馆外摆放着几张古朴的小桌,几位老人围坐在桌旁,吃着早茶,还须手拿着蒲扇扇风。
      姜殊冻得有些发僵的手,在这里也渐渐回暖,有了知觉。
      食人肺腑精怪的传闻,对这儿好像没什么影响。
      百姓的生活依旧平静如水,人们都享受着早上的闲适,仿佛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只存在于茶余饭后的闲谈里。
      不远处,包子铺的伙计卖力地吆喝着,利落地将前一位顾客的东西递给他,又投入忙碌里,只是偶尔拿着白汗巾擦汗。
      她昨日走了那么久,之前没有察觉,看到眼前,热腾腾蒸汽里的香软包子,倒真的有些饿了。
      钱袋子早不知掉哪去了,掏遍全身,也没找碎银铜币。
      只是现在又要买点药,又要多打听打听那所谓吃人妖精的消息,都要钱打点。
      姜殊将目光投向灰扑扑,不甚起眼的铺子里——
      典当司。
      店不算大,门外油漆都褪了一半色,透露出岁月的痕迹,内里却很有格调。
      布局看似杂乱随意,实则精心摆放。
      光透过半掩的窗棂,洒在这些摆件上。
      墙上挂着失传的半山水画,笔触浓淡之间,山峦起伏,云雾缭绕。
      展台里的汝瓷散发着柔和的光泽,釉色天蓝,名贵淡雅。
      玛瑙缠丝螭纹杯,工匠刻画的螭纹栩栩如生,以八角葵花为底,玛瑙的红色与缠丝的金线交织在一起,精致贵气……
      青莲缠枝纹样的香炉内点着檀香,不浓不淡。
      姜殊自小生在富贵窝里,只一眼,便知这些不是赝品。
      “小姐,别看我这店小,我又是个男子,但也绝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声音从那半掩着的四扇竹藤折屏后传来,姜殊寻声望去。
      店长手持着一杆小叶紫檀烟枪,侧身懒散的倚在湘妃竹榻上,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檀香串。
      他散漫地掀起眼皮,斜眼瞥了姜殊一眼。
      “我看女君你穿的破破烂烂的,一进屋来就左右掏来掏去,也不见你掏什么玩意儿出来。还是快些走吧,莫挡着我做生意。”
      姜殊闻言其实有点好奇,暗自思忖。
      这个藏在深巷里的店,真的会有客源吗,仅靠典当,怕是连租金都付不起。
      而这店中的藏品,绝不是裕州的一个小小镇上的典当司该有的。
      这儿除了明面上的生意外,应当还是有别的营生。
      “我来典当,自然是带了东西。”
      这老板,绝非能轻易应对的,她该小心一些。
      她解开香囊的绳结,从中拿出一片金叶子,“就当这片金叶子,三日后我来赎。”
      “金叶子,还要赎回去?”美人店长噗嗤一笑,坐了起来,霁蓝的衣襟松散。
      “也不是个什么稀罕玩意儿,倒是你这个香囊,绣工不错啊。”
      店长抬起手,将那烟枪在琉璃展台上轻敲两下,不咸不淡的开腔:“我拿一粒金豆子跟你换,可成?”
      “这个不行。”姜殊下意识护住香囊。
      “哦,原是你情郎送你的。”美人店长似了然样,懒懒地点头。
      “他不是我的情郎,是……”
      一想到裴淮,姜殊的眉宇间愁云渐散,她不自觉地抚弄着香囊,也不知怎么解释。
      “知道了,我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那便不收了。”谢执玉神色淡淡,慵懒的应了一声。
      “嗯,还站着不走?”
      想起此行的目的,姜殊硬着头皮询问,语气中带着几分踌躇:“不知能否向你请教一件事情?”
      谢执玉摆弄着自己手里的珠串,语气从容,带着丝漫不经心:“你说,至于回不回复,看我心情。”
      “我想知道,关于那传闻,所谓的鬼怪之事。”姜殊眼里闪过一丝探究。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不过是镇上的一家小小的典当司,哪知道什么鬼怪之事,你要是问我什么瓷器值钱,什么款式的衣服柔软好穿,我倒是能帮帮你。”
      谢执玉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但姜殊也不强求从他嘴里翘出什么话来,准备要离开:“这般便先谢过了,告辞。”
      “客人留步,你倒真的有趣,和那人说的一样。”店长手肘支倚在柜台上,侧着头看着她。
      “你说的那人是谁?”
      “谢执玉,我的名字。”谢执玉只当做没听见,没有回应。
      他放下烟枪,将一个钱袋向姜殊掷来,浅色的眸子含笑:“几两碎银,权当是买份交情。”
      “你为什么……”
      “看你顺眼。”不等姜殊问完,谢执玉神色恹恹地闭上了眼,“我困了,钱你也拿到了,慢走不送。”
      走出门,她将门轻轻带上。
      心中疑惑如迷雾般重重疑惑,她只能将其暂且压下。
      眼下,她得先去药铺抓些药,伤口到时候化脓出血引起发热就麻烦了。
      听见她的脚步声远去,谢执玉缓缓睁开了眼。
      扶虞,师兄的人情不知你有几个命好还。
      姜殊浑然未觉,嘴里叼着个刚刚买的包子,不动声息地打量着周围环境,进了客栈。
      早上的客栈并不安静,东边那小圆桌围了两个人,桌上,几杯刚泡好的茶正冒着袅袅热气,茶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与她们的谈话声交织在一起。
      “听说了吗,小柳子那夫郎是醉花楼出身的。”身材丰腴的女人用团扇掩住笑意。
      “这事儿我还真没听说,你仔细讲讲?”她面前那女人闻言来了兴趣。
      “是个卖艺不卖身的小倌,但在那腌臜楼里长大的,小柳子他娘哪能同意啊。昨个儿把小柳儿打的下不了地儿,还被硬逼着去跪祠堂呢。”
      “她爹就没拦着?”女人嗑着瓜子好奇地说。
      “小柳儿她娘早年是仵作,瞧着便不是个好惹的,她爹哪拦得住啊。”说话的人摇了摇头,继续说下去。
      “这做娘的倒也真的心狠,连地都下不了,还让她去跪祠堂呢。”
      “可不是嘛。”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不过啊,重点可不在这里,你可知她夫郎去了哪里?”
      “许八,别卖关子了。”
      许八将碗里的豆浆一饮而尽,含糊道:“这我也不知个真切,听说啊,是被妖怪掳了去。”
      “以为你装神弄鬼要说些什么呢,”她对面那女人用方帕捂着嘴笑,“你啊,净听这不真不假的话。”
      “青莱,这可不是我乱说,故弄玄虚。柳府那些人当真是这样说的,我本也不信,说出来权当个笑话罢了。”
      “柳江自个儿上县里去了,让府中的人口风紧些,不要胡乱说出去。 ”
      柳江,正是小柳儿的母亲。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
      “我自有我的法子。”
      两人付了钱,嬉笑打闹着声音渐渐远去。
      “要一间房,帮我准备一下热水,谢谢。”姜殊将心绪拉回来,把从谢执玉手中得到的几文铜钱递过去。
      “好嘞。”小二麻利地收了钱,带她上了二楼的客房,“客官,二楼这边请。”
      姜殊等热水送上来了,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
      客房的塌上有一小方桌,她到榻上将药铺刚买的草药捣成泥状,小心细致地敷在胸前的伤口上。
      听许八那话,这小柳子的夫郎大抵是被传闻中的怪物掳了去。
      既然已经有人失了踪迹,这小镇上缘何没有惊恐之声,反倒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风平浪静。
      太过怪异了。
      古怪至极的美人店长谢执玉,看似色彩斑斓、生机勃勃的的小镇透露出一丝不寻常的怪异。
      这隐藏着的难以捉摸的怪异感,让姜殊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她修书一封,将裕州镇上的怪异之事,尽数记录于书信之中,寄回京城。
      姜殊打算去探探柳府的口风。
      许八的话可信,而不可尽信,还是要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心中才能有点底。
      一路打听着到了柳府,雕花的朱漆大门宏伟非常。
      姜殊叩响门环,将拜贴递给了仆役。
      拜贴边缘的云纹细腻精琢,尾端还钤印着一枚小巧的篆书印章,庄重而雅致。
      “劳烦您通报一声。”
      仆役接过拜贴,颔首示意,转身向府内走去。
      没过多久,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视线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小姜大人,您请。”
      姜殊拜贴表明了来意,里面的内容是柳家掌权之人才能知道的。
      仆役的态度的转变,大抵是姜氏独有的印章起了作用。
      映入眼帘的是宽阔的庭院,青石铺就的小径蜿蜒其间,宛如古书页边的纹路。
      两旁苍松翠柏苍劲挺拔,枝桠间仍披着昨夜的雪衣,松子淡淡的香气与清新的雪香融在一起,姜殊感受到了许久未有的宁静。
      柳江在设计这庭院上,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
      心绪流转间,已至堂前。
      柳江的夫郎早已在门口候着了,身边人为他打着油纸伞,遮蔽风雪。
      见姜殊过来,他趋步走近,恭身行礼,温声道:“姜大人,请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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