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不是一件小事

　　我将自己从和周思南的回忆里拉出来，看向被扔到一边的手机。

　　因为担心有别的消息，我再次打开了手机，找到了短信页面。

　　没有什么人给我发消息。

　　短信页面仍是周思南的消息最多。

　　我瘫在床上，一遍遍注视着这些文字。

　　我忽然觉得不可思议。
　　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居然说他想念我，说想见我。

　　多么不轻易表露的温柔、多么讽刺的甜言蜜语啊！

　　以前，我是那么渴望他对我滔滔不绝、期待他每次靠近我。他都没有。

　　他忘了他是怎么做的了吗？他忘了他对我的若即若离了吗？

　　那些冰冷的语气、凶狠的目光、刺耳的质问...

　　想到这些，我突然很愤恨。
　　我看着手机上闪烁着周思南发送的十几条信息，回复了周思南的见面邀请：【我不想见你。】

　　回过短信后，我回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尝试继续写作，却陷入那次调座位后，许蕾怀疑我暗恋周思南或林承泽的回忆当中。

　　————————————

　　一天。
　　班主任何老师在自习课上课前三分钟，来到了教室，站在教室门口说下一节课调座位。

　　因为有想要出尔反尔，去和周思南做同桌的冲动，我低垂着眼睛，掩饰着内心的紧张。

　　“帮我给你前面的林浠。”
　　许蕾拍了拍坐在她前面的周思南，让他把一张纸条递给我。

　　周思南拿到纸条后，不耐烦地撇了嘴。接着，我感觉到他用笔轻轻碰了一下我，我回了头，他的语气很冷，“有人给你纸条。”

　　这是我第一次在班里传纸条，因为紧张，我四处张望，确认班主任没在教室外面后，小心翼翼打开了纸条。

　　上面写着：别忘了咱们说的做同桌的事，你待会就直接到我旁边座位来。

　　许蕾还在右下角画了一个笑脸。

　　恰巧这时，班主任来了。

　　我慌张地把纸条塞进桌子里。

　　班主任说让同学们都先出去，叫到名字的一个一个进来，同学们纷纷起立。

　　桌椅的震动声让我很焦躁，我缓缓起身，跟着走在我前面的同学走出教室。

　　在我走出教室后，许蕾突然把我拉到她身边，小声对我说：“我在里面等你。”

　　我没说话，只是笑着点头回应她。

　　没多久，老师就开始按照名次叫学生了。

　　因为易羞怯的性格，我惧怕老师任何时间的点名，我渐渐紧张到腿抖。

　　与此同时，烦恼不断也在我心里滋生。

　　我想，许蕾的出现已经打乱了我的尾随计划，现在，我们已经变成了朋友，有了更多的联系，后面会不会继续发生什么？

　　如果我们不变成同桌，是不是就可以避免更多的事情发生？

　　在我低头犹豫时，我突然产生了一丝恐惧。甚至有一瞬间，我对许蕾产生了排斥心理。

　　老师很快叫到了我，我的思考被打断。

　　进入教室的瞬间，我的眼睛不断看向许蕾四周的座位。

　　我假装自己因为一天的学习很疲惫，故意放慢了脚步。

　　我也注意到许蕾一直在往我的方向看。我假装自己被地上的某个东西吸引，回避着她的目光。

　　最后，我还是坐到了许蕾身边，和她成为了同桌。

　　后来，我始终无法回忆起我是怎么鬼使神差地走到许蕾旁边的，我只记得，等我反应过来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我和许蕾成为了同桌，我们坐在第三排。

　　周思南坐在和我们隔着一条过道的第四排，林承泽坐在他的前面。

　　我唯一满意的是班级前三名离我都很近，我用自己向他们学习来安慰鼓励自己。

　　在和许蕾成为同桌一段时间后，我努力忘记许蕾打乱了我的计划这件事，也试着去找许蕾的优点，比如学习认真、很聪明、很机敏，也很漂亮。

　　直到那天。

　　“咦，你真的在练字啊？”
　　许蕾在自习课上看到我在练字，惊诧地问我。

　　“对啊，龚老师不是说让咱们都练字吗？我以前的字那么小，肯定要改的。”

　　我努力模仿龚老师说话的语气，做出一副我听老师话的态度，从而掩饰自己练字的真实原因。

　　“看来挺有效果的，我看你写的字，已经和周思南、林承泽他们很像了。”

　　我的心中满是惊喜与开心。

　　我每天苦练字帖，就是在等待这个时刻，等待从别人嘴里说出“你的字和周思南、林承泽他们好像”这样的夸奖。

　　正当我十分享受许蕾的夸奖时，许蕾换了一种表情。

　　“而且，我发现一件事。”
　　许蕾的嘴角上扬，语气也很像在卖关子。

　　“什么？”
　　我停下笔疑惑地看着她。

　　“我发现只要林承泽和周思南当中的某一个人在黑板上板书，你就看得很认真。”
　　许蕾做出一副八卦的表情，脸上也都是笑容。

　　我有些害羞，但被人看穿的恐惧，更让我心痛。

　　我换了一种听起来不是很强硬的语气反驳她：“我没有。”

　　“有，我看到过好几次了！”
　　许蕾继续斩钉截铁说道。

　　我没有再看许蕾。
　　我一边写字，一边小声解释是他们的字写的太好了，很难让人不去看。我希望这个解释可以打消许蕾的那颗八卦的心。

　　“我就没有看，而且，你看他们的眼神明显和看其他人的眼神不一样。”
　　许蕾继续说。

　　许蕾的话让着我的心怦怦跳，我眨了眨眼，努力让眼皮吞掉快要涌出来的眼泪，继续问许蕾，我是什么眼神。

　　她贴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你就像是在看偶像，像是在看自己崇拜的人，感觉你的眼睛里充满了星星，眼睛在发光。”

　　这时，我听到了教室外老师的脚步声，我赶紧拍了拍许蕾，结束这个话题。

　　班主任在教室里走了一圈之后，就走了。

　　几分钟后，许蕾递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是不是喜欢他们当中的谁？

　　看到纸条的一瞬间，我很想跑去厕所，把我刚才蓄在眼睛里的眼泪哭出来。

　　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脸上，从双颊到耳朵全都唰地一下红了，也清晰地听到了自己乱掉的心跳。

　　这让我心慌头疼，我拼命思考着该怎么回答她。

　　我摸了摸眼睛，尝试把眼泪擦出来一些，心跳缓下来之后，头又开始疼了。

　　过了一会，我在纸条上写：不是，我没有想过。

　　后来，许蕾又递过来了纸条：你看他们的眼神并不单纯。就算是崇拜、羡慕他们写好看的字，可是，崇拜就是爱情的开始。后面还附带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我知道，许蕾已经认定了我喜欢他们两个人当中的一个，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无法把许蕾脑子里这种想法抹去了。

　　我假装自己在思考题，过了一会，我对着许蕾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在纸条上写道：不是这样。

　　许蕾没有再回复我什么。

　　-

　　在学校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树上的叶子就已经全部凋零了。深秋来了，暴雨也来了。

　　这天，雨下得很大，教室外的天空无比昏暗。

　　许蕾再次凑到我耳边问道：“怎么样，想好了吗？你喜欢他们两个当中的谁呀？”

　　我被许蕾的问题搞得有些崩溃，我放下手里正在转着的笔，靠近许蕾的耳边，冷冷地说：“我谁都不喜欢。”

　　“才不是呢，你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样吧，我帮你问问他们两个觉得你怎么样？”
　　许蕾的表情看上去很坚决。

　　“随便。”
　　我努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实际上，我的脑子已经乱掉。

　　“那我问了，先问林承泽吧，他离我比较近。”

　　说着，她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一张纸，写下她的问题。

　　我并没有看到许蕾问的问题是什么，但是从许蕾后来给我看的回答，可以猜出许蕾问的问题是：你觉得我同桌怎么样？

　　因为是自习课，纸条传递很方便。

　　过了一会，许蕾把纸条拿给我看，上面是用黑色的中性笔写的板板正正的小楷：很文静。

　　我努力遮起自己满脸的沮丧。
　　事实上，我并不期待林承泽夸奖我什么，只是，对我来说，这三个字并不算是优点。

　　“他觉得你很文静哎，是不错的印象。怎么样，你喜欢他吗？”
　　许蕾并没有察觉到我的表情变化。

　　“不喜欢。”
　　我的语气很难过，也很忧虑。

　　许蕾似乎对我的回答有些失望，她没有再说话了。

　　最后一节课后，天气阴得很厉害，我做出想要赶快回家的样子，实际上，我只是担心许蕾再次提到那个话题。

　　“拜拜、拜拜，明天见。”
　　我走到自行车停放的地方，像往常一样和许蕾说再见。

　　回家路上，我很不安。

　　我一直捂得严严实实的秘密，就要被许蕾戳穿。我心里有种破败感，就像吹落的树叶无法再回到树枝、被踩断的枝桠永远无法复原。

　　我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该直接告诉许蕾，阻止她再乱猜乱问。

　　这时，我骑到了上次遇到周思南的地方，看到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很瘦，穿着黑色的衣服，黄色的灯光照在他乌黑的头发上，路灯下只有他一个人，看起来颇有“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因为天气很昏暗，我放慢了速度，骑得很近后，才发现是周思南。

　　或许是因为今天许蕾问林承泽觉得我怎么样，我觉得很羞愧，我很想加速离开。

　　这时，周思南叫住了我。

　　“林浠。”
　　依旧是冷峻傲慢的语气。

　　我刹住车，停在他旁边。

　　“为什么今天许蕾问林承泽觉得你怎么样？”

　　这让我很难堪，也很痛苦。我的心几乎要从胸口里出来了，对周思南的崇拜和爱慕压抑、折磨着我。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告诉周思南，我不知道。

　　“那她为什么不问我？”
　　他面无表情看着我，像是下一秒就要把我吃掉的妖精。

　　周思南的问题让我非常不安，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会后，我说：“我不知道。”

　　这时，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你不知道吗？你什么都知道。”

　　他的手很热，我的手腕很疼，这种疼痛让我恐惧又幸福，我的脑子里不断出现这几个字：周思南碰了我的手腕、周思南碰了我的手腕。

　　但是我太怯懦了，我用最大的力气挣脱他，并尽力不去看他。

　　等到我再次看他时，我注意到周思南在用冰冷地目光注视着她。

　　我觉得心惊肉跳，我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他：“我先走了。”

　　骑过一段距离后，我看着被捏红的手腕，我想，这是周思南触碰我的印证。

　　很红、也很疼，可我内心最秘密的角落却在欢呼，喜悦冲进我的脑袋。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告诉许蕾：你瞧，不需要你去问谁，这是就证据。

　　最后，我想要回头看一眼我喜欢的男生——周思南，可他已经不在原地了。

　　-

　　回到家后，兴奋和激动渐渐褪去，我不安地躺在床上，回想着放学路上周思南说的话。

　　困惑方才涌上心头：他为什么说许蕾怎么不问他？

　　一时间，我有些失望，我甚至在心里责怪许蕾问的人为什么不是周思南。

　　我坐在椅子上，想着：或许我该悄悄地跟周思南说些什么，解答他的疑惑，也让他知道，我对他的那些小小的心思。

　　我的思绪被外边的一阵风打乱。
　　大树树叶摇晃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变成了周思南声音。我听见他嘀咕着：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什么都知道！

　　突然，我觉得一切都糟透了，一种把一切都告诉周思南的冲动，不断刺激我。我第一次觉得埋头练字、学习的日子是这么黯淡，我想让周思南快点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喜欢他。

　　我在心里默念对周思南的告白，但这个想法，却因为我和许蕾一起去跟另外一个男生吵架，被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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