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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故人来
这一日操练过后,王朗照常和营中的士兵闲话。他喜欢和士兵们唠唠家常,了解他们家中境遇如何,为何来参军,这些闲话,是了解民生最容易的方式。
同士兵们谈笑时,王朗不经意一眼,蓦然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他们上个月刚刚见过,而陌生则是这个人万万不应该出现在青州城的大营里。
她瘦了许多,从有些婴儿肥的娃娃脸变得面部有些棱角了。她本就生的清秀中有些英气,瘦了之后更加明显。
相比几个月之前总是含着清澈的笑意,她灵动的双眼中多了几分了冷漠和警觉。
她穿着简朴的布衣,单手拎着一个很大的篮子,一边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边四处张望。
王朗看她进了伙食房,犹豫了一下,这时一个士兵叫住他,和他汇报公务。
周童在伙食房装了今日所有姑娘的饭,费力地双手提起,刚出伙食房,迎面差点撞上个人。
周童看了眼手中的饭,好险,还好没有洒,然后对着面前那人低头赔礼,却听见有个声音叫自己的名字:“周童。”
她吃惊地抬眼,看到春日宴上那个向往自由的青衣男子,此时一身戎装,面容多了些稳重沧桑,正望着她,眼神中杂糅着许多不同的情绪。
而她提着一个巨大的饭篮,从厨房出来额头微微有些汗湿,身着布衣,发丝未经打理而显得有些凌乱。
压下心中的狼狈和惊讶,她冲他笑了笑作为回应。
王朗眼神复杂,只说了一句:“下午等你用完膳,我找人去接你。”便转身走了。
周童怔愣了半晌,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他。一面之缘而已,他找她做什么呢?
记得第一次在安王府见面的时候,周童就被王朗身上一种奇异的松弛感所吸引。让人觉得不论他在什么地方,遇到什么事情,都能轻松地融入并且游刃有余。
所以周童压根没想到王朗是个将军,在她眼里将军应该威严许多,而非王朗的自然松弛。
可当王朗一身戎装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竟然也不觉得奇怪或违和,反而产生了“他在军营里也一定有一个自己的天地”的想法。
午膳后,花姐叫来周童,递给她一身新净衣裳:“快换上这身衣服,我帮你整整妆容,人家在外面候着呢。”
周童不用想也知道花姐突如其来的照顾是为了什么,顺从地换上新衣。
出了院门,一个看起来有些地位的军官在门外候着,见了她打量了一番,道:“跟我来。”
周童随着这位军官到了王朗帐中。他坐在矮几前,似乎在处理公务。王朗对引路的那军官道:“多谢。”
那军官了然地一笑,便退下了。
帐中便只剩周童和王朗二人。周童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
王朗看到周童换了一身新净衣服,和中午的粗布衣相比好了太多。
此刻在跳跃的火光下近了看她,只觉得军营里的劣质胭脂也掩不住她的气质,她微微低着头,眼神沉静。
一时间无话,只听见火盆里的火舌吞噬着煤炭的声音。
王朗斟酌许久,轻声道:“春日宴过后不久,我就回了青州,你家中出了何事?”
周童低着头回道:“回将军,奴家中......”
刚起了个话头,王朗心头一酸,出声打断:“周姑娘,怎么和我说起这些生分话了。”
那个清澈快乐,和他高谈阔论的清风明月一般的女子,如今微微低着头,但脊背仍然挺得笔直,神态警惕,用词谨小慎微,和一个月前相比好像变了一个人。
周童明白了他的态度,便改了称呼,慢慢说道:“我父亲出事了,我便也被发配到这里来。”短短几个字,她却觉得说出来是如此艰难。
简单一句话,概括了一个月以来她所有的遭遇。幼时,周童受了点委屈,就喜欢拉着父亲的手和他哭诉,而当遭受了真正的痛苦,周童却不想多说了。或许也是因为,那个可以倾诉、撒娇的人不在了。
王朗沉吟片刻,道:“你今后就留在我这里吧。只是如果要脱官奴籍,程序比较麻烦,可能要委屈你一下,在我青州府中以妾的名义生活一阵,你可愿意?”
周童愣住了。只是萍水相逢,一面之缘的人,在她身陷水深火热之际,伸出了援助之手。周童都有些不敢相信。
她想,这人是否对她有所图?图色?图财?她现在穷的叮当响。想让她帮他做事?观察王朗的神态,坦坦荡荡,好像只是出于情谊。
见周童陷入沉思,王朗道:“可是你觉得这么安排有些不妥......”
周童回了神,马上道:“并无不妥,只是受了你这么大的恩情,不知如何报答了。”再怎么样,也比待在军营好。
王朗一笑:“以后的机会多着呢,你要好好活下来,才能报答我。”
周童一个月以来的麻木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僵硬的笑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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