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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风,何必束缚?(下)
月华很头疼。
她一直以为摊上一个喜欢编笼子的皇姐已经很不幸了,没想到上天又让她遇见个爱死缠烂打的大师兄。
所以,她非常头疼。
穿堂风过,在墙上那幅六国图上吹出一片涟漪。
东海边,岳国,形如火,势如火,燃烧了大片河山。紧邻的华国与风国也在那热火中岌岌可危。
“听说风国国君软弱无能,以致兵祸连年,黎民百姓苦不堪言。”说着,岳风在风国的国土上稍稍一笔画,“仅是几年而已,国土竟然被周围国家侵吞一半。”
“风国的兵祸,贵国不也分有一杯羹么?”月华不客气的道,“不久前的岐山大战,殿下麾下的郭启将军不是连占了平山,碧水渡两个重镇么?”
“呵呵,不错。”岳风微微一笑,“既然风王无力拯救那些陷于水火的百姓,我岳风愿意代劳。”
月华叹了口气,“风王并非无能,只是太过仁义。他不忍看官兵百姓死于兵祸,才一再退让。”
“身为王,无法护住疆土国民,便枉为王之称号。”
“身为王,若无法为黎民着想,便不配王之称号。”
“哦?”岳风讶异的抬了抬眉,笑起来,“华月公主倒是认为风王才配王这个字?”
“仁义为本。若六国国君皆如风王,又怎会有战事?百姓生活安康,国运必会日上。只可惜...”
“若是和平年间,或许他会是位明君。可是这乱世中,无谓的仁义便是愚蠢。不保国护疆,力量便会削弱,不侵吞他国,力量便无法强大,最终,难逃毁灭命运。乱世中,只有强者有资格活下去!”
“强者?强者是什么?兵多将广?能征善战?欺压他国?”
“不错。”
月华没料到他这么直接就认同了她,不由的一愣,许久才叹了口气,“强者之路上,尽是征伐,铺满尸骨。”
“不错。可是,我要走的不仅仅是强者之路,更是王者之路!”
“王者之路?”
“不错!”岳风凝神看着那幅六国图,一字一字道,“结束乱世,六国合一,一代帝王,君临天下!”
月华大惊:“结束乱世,六国合一,一代帝王,君临天下!”
“不错。不再有战争,不再有兵祸,”岳风看着她,一刹那豪情万丈,“天下尽在我手。”
月华没说话,只是皱了皱眉。
岳风沉下眼,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可愿意帮我?你知道的,得一高手,胜得一军。”
月华垂下头,叹道,“终究是你的野心罢了。看来这天下难免一场浩劫。”
“不愿意?”
“不愿意。”
岳风轻声一笑,并没有勉强。
这时,一位年轻貌美的侍女轻轻走进来,向岳风一礼,“殿下,晚膳备好了,请移驾。”
岳风点了点头,又问道:“翠铃,我要你办的事,可办好了?”
被唤作翠铃的侍女又是一屈膝,“办好了,殿下。”
岳风点了点头,转向华月笑道:“请华月公主一道用膳。”
月华挣了挣,没能起来,她不由叹了口气,这大师兄,下手可真是重。
岳风轻轻一笑,将月华抱起,往厅堂走去。翠铃眼中闪过一道讶色,立刻让在一边。
清蒸赤血鱼,软玉天示兰,水晶麒麟片...一桌菜肴俱是华国名菜。更有甚者,在他们落座后,一位侍女奉上一银罩,银罩揭开,香味四溢。
汤水如冬日白雪,龙血花点缀如腊梅,鹅黄的铁眉沉浮其中,色香俱全。
“这道汤,神仙一叹?!”月华吃了一惊,“由于龙血花生在剧毒从中,极难采集,所以,这道汤,在华国王宫都难以一见。”
“哈哈,”岳风笑起来,拾起银勺,小心避开龙血花,为月华盛了半碗,“不妨尝尝看味道是否合意。”
月华轻轻抿了口,诚心赞道,“味道很好。产自风国的平山香醋不多不少,正好的遮住了铁眉入汤的涩味又不掩其特有的鲜味。而玉国的玉林姜与箫国的纯关酒去除了龙血花入汤的腥味。玉林姜斩碎为末融入汤中,为汤增添了香脆口感。纯关酒更是将汤托出了醇酒特有的厚度。麒麟鳗熬制的高汤香浓无比,应该是添加了璄琅国特有的雪参才会有此浓稠之感。能将此汤调味至此,这做汤之人的必是高人。”
“哈哈哈哈。”岳风大笑起来,唤道,“久幽!你可是遇到知音了!”
珠帘后传来一阵低笑,帘起,月华只觉得眼前一亮。好漂亮一个人!特别是那双狭长的魅眼,叫人沉沦难以自拔。
“久幽?”月华瞪大眼睛,“莫非是久负盛名的食神久幽?”
“正是在下。”久幽笑道,不忘向他们施以一礼。
月华上下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一直以为被称为食神的人,定是相当富态,没想到...”
久幽笑起来,“没想到在下如此玉树临风?”
“不。”月华撑着头一笑,“不是玉树临风能形容的。是太漂亮了,漂亮的雌雄莫辩。”
岳风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久幽故作苦恼的笑叹了口气,“权当华月公主在称赞在下。”
“我可是诚心称赞你的。”月华笑道,“只是我有件事情要问你,你要老实说。”
“知无不言。”
“神仙一叹是华国宫廷御厨陈谦才会的菜肴,久幽为什么会做?”
久幽一愣,笑道,“这可是个比山高,比海深的故事。说来就话长了。”
“长话短说。”
“恩...”久幽微微一沉吟,缓缓道,“华国的御厨房上有一道宽粱,在下是在那学会的。”
“宽粱?莫非你是偷师?”
久幽抚了抚下巴,“在下可是仰慕已久,实在忍不住了才出此下策啊。要怪只能怪你们华国的御厨,什么都藏着掖着。”
月华有点哭笑不得。
“华月公主,来而不往非礼也。在下也有三事情要问你,你也要老实说。”
“但问无妨。”
“第一,我自认为这道神仙一叹中各式调味已融为一体,华月公主是怎么品出其中各种味道的?”
“我在各处游历,尝遍各种滋味。这些调味在菜中自是味道极淡,但是单独品尝,却能让人记忆良久。比如平山香醋,当时半罐下去,让我半个月食不知味。”
久幽扑哧笑了出来,“华月公主,奇人也。”
“第二个呢?”
“久幽觉得与华月公主很投缘,算是朋友了吧?”
“不错。我当久幽是朋友。”
“好,等下次我再想去华国学做菜肴时,不知道公主能不能责令那些御厨直接将做法教与我,省的我再受那门梁之苦?”
华月一愣,笑叹道,“好的,只要我在宫中,我定让你堂堂正正从正门进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好的,最后一个问题,敢问公主芳龄几许?”
“...十九...”
“可有婚约?”
“哎?”月华眨了眨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可不上心。”
月华抚了抚额头,“这个,就不和久幽说了。”
久幽有点不满的撑起头,“公主自己说但问无妨的。”
“我只说但问无妨,却没说知无不言。”
一旁的岳风笑着打断了他们,“快些用膳吧,要凉了。”
一席间,其乐融融。
“说起来,久幽为什么会与岳风殿下在一起?”月华好奇的问道。
“我与久幽认识多年,也是一菜之缘啊。”岳风叹道,又回头问久幽,“我们认识多久了?”
“十二年。”久幽答道,“当年在赤水河畔遇见你时,你才十三岁。一晃竟然十二年了。”
“才十三岁?”岳风不满的皱了皱眉,“你自己当时也不过一个十岁孩童罢了。”
“那,一菜之缘是什么?”
“当时啊,岳风饿的要死了,就胡乱抓了只兔子稍微一烤就要吃,正好我路过,这茹毛饮血之事我实在看不下去,就拼死抢了他的兔子,直到烤好了,才还给他。”
“你还真好意思说,什么暴殄天物,不如饿死。当时真把我气的七窍生烟了。若不是我当时多日未进食,真的会好好教训你。”
“不过后来又是谁天天找我,要我做东西给他吃?还恬不知耻的住在我家不走了?”
“那是素珍姨挽留了我!”
“呵呵,那时候娘还在...真好...”
说着,两人同时陷进了沉默。
“这么说来,你们从小就是挚友。”
“恩,算是吧...”岳风笑着回答,可眼眸里却闪过一道道电光。
“可是,你是岳国太子,为什么会在璄琅国的赤水河呢?”
“因为一些事情,恕我不便说。”
月华抬了抬眉,没问下去。
“公主,不如你留下,他不和你说,我慢慢说给你听。绝对是个荡气回肠,惊心动魄的故事。”
月华微微一笑,“留下不留下可不由我呀。”
久幽笑容一滞,看了岳风一眼,缓缓道,“跟我一起尝遍天下美食,悠哉乐哉不好?”
“如果是跟久幽一起,当然很好了。久幽会做各国名菜,尤其会做神仙一叹,还能带我四处游历!当然好!”
岳风微微一笑,“那华月公主便留下吧,久幽每天的菜式都不一样,你可与我一起在此逐个品尝。”
月华抚了抚额,头疼!真头疼!!
岳风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华月公主为何如此苦恼?是不是不愿与我一起在奎龙山庄用膳,想改在华国王宫呢?”
月华眸子一闪,手攥了起来。
***
月朗星稀。深夜,月华依在软榻上,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
看来岳风是不会放自己走了,如果不想办法,等着自己的不是软禁,就是,死。
她微微合上眼,开始调息。气血在翻转,一关一关的冲破,翻腾的血冲在脸上,让她的脸色赤红一片,很可怕。就在最重要的时刻,门忽然被推开了,翠铃端着茶壶走了进来,她看了月华一眼,手中茶壶乒~的落在地上,下一刻尖叫声刺破云天,“啊~~~~”
月华猛的睁开双眼,眸子里电光一闪,一口血喷了出去。
“怎么回事?!”
岳风,青岚与久幽同时出现在门口,只见月华倒在软榻上,双眼紧闭,嘴角鲜血不断涌出。
“华月公主!!”久幽冲上前,细细为月华把了把脉,混乱一片,他皱眉道,“是在调息冲关时被打断,伤的很重,就算能恢复,武功只怕也...”
“殿下,殿下!饶了翠玲吧,翠玲不知道会这样啊!”翠玲流泪满面,苦苦哀求。
岳风扫了她一眼,一挥衣袖,“不知者无罪,你下去!”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翠玲连声道,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
久幽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岳风,痛心的摇了摇头,“你真是可怕,明明刚才还在一起用膳...”
岳风叹了口气,“这事我不知道。应该是翠玲擅做主张做的,但我不怪她。要怨只能怨华月自己,如果她不试图逃走,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你是想让她要么为你所用,要么一无所用吗?”
“久幽,华月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上一次能伤她纯属侥幸。这么可怕的人,如果不能为我所用,倒不如一无所用!”
“岳风!”久幽动怒了,可是在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平静,他知道岳风的做法是对的。他紧紧攥着手,一言不发的甩袖离去。
***
苏芳现在是相当的头疼。
那个女人已经两天未回了,不过,这个倒不是他头疼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山寨的对面驻下了禁军精锐,看架势,是要攻山寨了!
他站在瞭望台上,伸长了脖子,只见对面山头龙旗飘扬,寒光攒动。
完了完了。
一寨子的人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着直转。
“大当家,这下山的路都被堵啦!往哪逃啊?!”
往哪逃?苏芳也不知道。不过,他注意到禁军的样子有点奇怪。
攻他这个小寨子,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而禁军却迟迟不攻过来,似乎在犹豫什么。
“大当家,莫非那些禁军害怕咱们寨子?”二当家悄悄的给他咬耳朵。
“害怕你个头啊!”苏芳啐了他一口,“我们寨子里有谁值得害怕?你,还是我?还是老三?”
老三眨了眨眼,摇头,“我还是觉得林子更可怕...”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还怕老婆!”二当家不屑的啐了口。
“老三怕老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苏芳接口。老婆?他忽然愣住了,他想起月华。是啊,禁军不可能怕他们的小寨子,难道他们怕月华?说起来自己从来都不知道月华究竟是什么人,不知道她从哪来,不知道她是哪人。她就是个谜团!这个臭女人,难道是她招来了禁军?
苏芳攥紧拳头,他看了看周围的兄弟,忽然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是一线生机,他也要抓住。
对,把月华找回来,把她找回来说不定大家就有救了!
他扭头跑进房间,一把,两把,三把匕首都别在了腰间,出来的时候,他看着那坛已醉,忽然狠狠一皱眉。
“大哥,你这是...”
“老二,我现在要去办件事。如果成了,大家说不定就有救了。如果不成,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你就...”说道最后,他哽咽起来,这些兄弟在一起多年了,感情很深。
“大哥,无论做什么我们都一起去!我们是兄弟,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啊!”三当家说的很激动。
“呸!什么死不死的!这么晦气!”苏芳啐了口,“小心回头林子让你跪洗衣板!”说着,他擦了擦眼睛,“大哥没什么本事,没带大家过上好日子。大哥不好,所以,在这种关头,大哥要给寨子做点儿事!老二,老三,我走了!!”
***
又是个月朗星稀的夜,苏芳费力的从小山洞里爬出来。
北山有个隐秘的山洞,被他常年累月的挖掘,已经可以通进岳国边境了。
他吐了口气,幸好禁军驻在南山,不然,他可怎么去找那个女人?!
奎龙山庄安安静静,只有几个房间亮着灯。苏芳展开蹩脚的轻功,跳进高墙。
几个小丫头迎面走来,吓得他立刻躲在了柱子后面。
“听说,前天夜里那声大叫是翠玲姐姐?”
“恩,听说为了这事,殿下罚翠玲姐姐在柴房面壁呢。”
“不是说叫声是从那个什么公主的房间传出来的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那个公主是什么妖怪,叫翠玲姐姐看见了呢?!”
“妖怪?!”
...
一行人低声说着,走远了。苏芳拍了拍胸脯,喘了口气,嘟哝道:“这地方还有妖怪?月华不会被妖怪吃了吧...”
转头,却看见个极其美艳的人冲他笑,一双狭长的魅眼流光溢彩。
苏芳眼睛一直,砰地坐倒在地上。
“月华?”那人颇玩味的重复了一句,笑问,“你们认识?”
妈,妈呀...真的有妖怪!还是个狐狸妖怪!还是个男狐狸!!
“认...认识...我的压寨...夫,夫人。”
“压寨夫人?”男狐狸细眉一挑,凑近脸来,“拜堂了?”
“恩!”苏芳眼睛瞪的大大的,点头像小鸡啄米。
“成亲了?”
“恩!”苏芳继续点头。
脸凑的更近了,“洞房了?”
“恩!”苏芳继续点头,随后他看见男狐狸眼神一寒,立刻回了神,“没,没有!”
男狐狸笑了,“跟我来。”
***
两人行至一房门前,男狐狸轻轻推开了门。
那一刻,当苏芳看清门里的那一刻,他呆住了。
月华躺在软榻上,长发与宽大的白袍扑了一地,她的脸煞白的,嘴唇也是煞白的。
她忽然扭头看过来,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芳...芳...?”
“你...月,月侠女...你,你这是...”苏芳缓缓走过去,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女人真的是月华?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
她看了看他,目光又转向他身后的人影,“久...幽?”
久幽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他溜进奎龙山庄时我就跟着他了,然后听见他说月华,我想可能是认识你的人。”
月华冲他一笑,又转向苏芳,“你...怎么...在这?”
“我...”苏芳忽然觉得什么也说不出口了,月华这个样子,看来是半条命都没了。该怎么和她说呢,要她回去救急啊...
“芳...芳...”
“哎!我和你说吧!禁军都驻到我们寨子门口了!”
“禁...军...”月华颜色一变,他们来了吗?
“我左思右想,觉得这事情太蹊跷!一定是因为你吧!”
月华没出声,微微敛了眼睛。
“你,月侠女,都说冤有头债有主,禁军是找你的,你跟我回去,救救一寨子人的命吧!”
久幽皱了皱眉,开口道,“她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呢?伤的太重了,不能移动!”
“可是,我那一山寨的人...”
久幽的眸子一冷,吓得他立刻闭嘴。
“我去...”月华喘道,“我去...芳芳,扶我...起来...”
“华...月华!”
“别说了。这事...本来就...因...我而起。久幽...谢谢你这两天...给我疗伤...身体不会有事的...”
“那么,我送你过去。”
“多谢。”
***
青岚看着夜色里飞逝的身影,问道:“殿下,不用追吗?”
岳风摇了摇头,心不在焉的继续写字,“不用。而且久幽也在,追了也没用。只是可惜了她一身武功,看来是难以恢复了。那个女人,若能为我所用,该多好...呵呵,果然,我缚不住啊...”
他笑了笑,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青岚在一边看着,心里微微一惊,“我本是风,何必束缚? ”
我本是风,何必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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