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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球
坐上谢司书的白色宾利,谢芸手机震了下。
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发来短信,【今天有没空?】
大概怕她认不出是谁,又补充一条:【我齐颂徽。】
谢芸当然记得他。
四年前到一个月前,她每天都盼他的电话或消息,但现在心态变了,尤其今天她被带回谢家。以谢家人的做派,还不知一会在老宅发生什么,更不知什么时候结束离开谢家。
几十亿资金的分配难题,交给她一个收养孙女。
谢芸想了一个月也没理顺其中缘由,【齐先生早,我请教您个问题。如果是您,可不可能某天分出几十亿资产,给一个没血缘关系的朋友?】
写完,她删掉‘朋友’,换成‘亲人’。
139xxxxxxxx:【有可能,比如,你。】
谢芸:【我不是齐先生的亲人。】
139xxxxxxxx:【结了婚,你就是我没血缘关系的亲人。别说几十亿,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好,他这个定义,没毛病。
是她问错对象,她其他朋友也没他这样的身家,给不出她要的建议。
谢芸:【您忙您的,我也得忙了。】
一分钟后,139xxxxxxxx又发了一条。
【需要用钱和我说,别为难自己。】
谢芸:【不要钱,我自己有。】
139xxxxxxxx:【好。你哪天有空?】
“……”
谢芸不再回复,聊下去会没完没了。
她的话费套餐不包含短信费,刚才一小会用出去三毛,看起来挺少,但这是不该花的浪费。
最后再发一条:【先生有微信吗?我加您。】
从前感情好时,她没找他要微信号,怕联系频繁打扰他工作。
现在他们不该联系了,她倒上赶着非要加他,出于什么动机,她自己都难以解释。
这边,她陷入懊恼。
那头齐颂徽不知怎的也不回复,大概他一大早有正事在忙。
齐颂徽的确有事要忙。
他正打电话给秦和戈,请教怎么注册微信。
说来好笑,三十多岁的他还没用过微信联系人。
一般,情况着急直接电话,不太着急但需要严肃的情况,使用邮件或者短信。
得知齐颂徽的困扰,秦和戈在电话里笑到噎气。
“齐先生是聪明人,知道求人要有求人样儿,对吧?”
“要什么你说。”
“《宝可梦》皮卡丘璀璨辉煌版。”
“不懂,你说价格。”
“600万。但我要的是实物,钱我自己有。”
齐颂徽觉得末尾这句话耳熟,刚在短信上谢芸发过类似的言辞。
——不要钱,我自己有。
“行,你教我注册微信,我给你找‘皮卡丘’。”
“一句两句说不清,我来你家帮你弄,等着。”
齐颂徽换个手接电话,寻思出一个道理,“你说,我该不该加入新车项目组?”
秦和戈大笑,“想降职体验项目经理?有病啊,你又不懂技术。”
顿了顿才跟上齐颂徽的思路,“哦,你想和谢芸相处久点,下班也有时间啊,没必要非在公司。老板和下属混在一起,传出去不好听。”
齐颂徽没明白,“具体说说?”
秦和戈:“办公室恋情,尤其上和下,容易被误解成‘潜规则’。你有意培养谢芸的技术能力,我劝你在公司离她远点。肺腑之言。”
挂了电话,齐颂徽打开手机备忘录,把秦和戈的建议记下,也记在心里。
在谢芸之前,他没和别人发展过亲密关系,欠缺这方面经验。
城郊,宾利停在谢家老宅门外。
谢芸下车,跟着大堂哥进大门。
这儿保留着上世纪二十年代的传统建筑结构,老小共五十号人,住一个围垸。
热闹是真热闹,事也是真多。
上月谢奶奶过世,管家责任落在大伯母手里。
大伯母姓田,老练话少,在几辈人里威望颇高,但架不住长子谢司书一身痞气,三十而立,顽劣不改,到处沾花惹草,找上门的私生子已有十几个。这几年,大伯的钱如流水般赔出去,还没个底,不知将来还有多少个姓谢的孙子要冒头。
正厅上首坐的就是大伯和大伯母。
见谢芸到了,大伯母脸上少有地笑了笑,让人给谢芸搬了座,随后看了眼旁边沉默的大伯。
“谢芸是家里稀客,大学毕业了没?工作找在哪家?”
大伯捧着茶杯,难得客套关心。
谢芸正在人群里找熟人唐律师,冷不防听大伯扯她工作的事。
“劳您费心,已经找好了。”
其它不答,只想早点结束正事早点离开这里。
唐律晚来一步,这时才进门走到谢芸身旁。
两人交换一眼,谢芸心里踏实,不怕什么了。
当着一大家子,她打开奶奶交代的信封,从里面取出另一个信封。
大堂哥傻眼,“赶紧打开!”
谢芸不会擅自行动,向唐律师求助。
唐律师似乎早知道,慢条斯理解释,小信封里是国外账户的密钥,需要谢芸携带亲自到国外确认,才能激活账户。
一屋子的人都没说话,落针可闻。
关于遗产流程问题,大家两眼摸黑,只能听从唐律师的指点。
大伯喝茶,大伯母哑火,其余二伯一家都不敢发言。
过了五分钟,大堂哥谢司书忍不住,赔着笑问谢芸,“妹妹几时有空飞国外?”
“最近忙入职,不清楚。”
谢芸没撒谎,下周一去新车项目组,和新同事磨合是费神的大事。
另外,齐颂徽忽然变成了她公司老板,彼此抬头低头碰面,很麻烦。
他还想找她结婚……麻烦中的大麻烦。
“让一大家子等你,好意思?给个准话。”
出声的是大伯母,有外人在她今天第一次责骂谢芸。
小场面,不用在意。
谢芸握着几十亿资金的账户密钥,话语权明显在她自己。
“大伯母急着用钱,可以找二伯母借。家里日用开销就几万块,二伯母肯定拿得出来。”
二伯母被点名反而往后退,看大堂哥,欲言又止。
谢司书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瞬间光火,“谢芸,这个家轮不到你指点,你根本不是谢家人。”
谢芸点点头,“堂哥说得对。家里遗产都在我这外人手里,我完全可以独吞几十亿,对吗?”
这话在找专业的唐律师要底气。
唐律师今天挽发更显精明,“没问题。谢女士说过,一切由你决定。”
谢芸幽幽看回谢司书和大伯母,“那我把钱全捐了……也行吧?”
“给你脸了?!”大伯喝不下茶,拍桌起身。
大伯母脸绿,指着谢芸骂,“死丫头,你想气死谁?!”
眼看其他人要围上来,唐律师拉起谢芸掉头就跑。
身后茶杯摔了一地,律所其他律师继续争辩,和谢家人吵成一片。
门外,唐律师要把谢芸塞进自己的车,谢司书却追出来,一把扯住谢芸的手腕。
谢司书温声细语,包藏祸心,“芸妹妹不如坐我的车?”
谢芸惜命,“不用,我和唐律师一起走。”
人站在大门前,暗地可能有摄像头。
家丑不能闹大。
谢司书只好松开谢芸,“过几天妹妹有空记得联系我,我陪你去国外。”
车子启动,一溜烟下山,上高速往市区开。
扰是唐律师经验丰富,此刻也惊魂未定,倒是旁边的谢芸正点开手机微信,搜索出‘齐颂徽’,点击添加好友。
齐颂徽?
航运大亨齐家的独子,齐颂徽?
最近爆冷收购‘天象汽车’的资本大咖,齐颂徽?
又是一惊。
“您有话直说,”谢芸收了手机看过来。
唐律师镇定片刻,“把遗产捐了那话,是玩笑吧。不过我看懂了,你留着这笔巨款一天,就别想甩掉谢司书。”
谢芸‘嗯’了声。
捐遗产确实是她情急之言,但现在冷静想一想,捐掉,才能结束被谢家纠缠的生活。
反正她愿意在谢家,不为带走谢家一分钱,单纯为了陪伴谢奶奶。
唐律师感触深刻,“谢女士留遗产给你,考虑了谢司书几个小辈的品行。与其被败家,不如给善良的人。如果你坚持全捐,她不会怪你。”
谢芸的疑团被点透,又想起老人家的生前笑貌,眼泪下来。
“说说开心的,你要入职的是不是‘天象汽车’?”
唐律师把车停在谢芸家楼下,岔开话题。
“齐家接管公司,前途大好,你眼光不错……私下认识齐先生吗?”
不然也弄不来‘齐颂徽’的微信。
听说,齐颂徽从来不用微信联系。
谢芸笑笑不答。
她看车彻底离开才小声吐槽,“是啊,我不仅认识,马上还要和他结婚。”
说完垂下头,唉声叹气。
“听你口气,还有别人找你结婚?”
“!”
背后响起熟悉的嗓音,谢芸忙转头,看见齐颂徽撑伞站在那儿。
又一个债主找上了门,她躲无可躲,家里有白昼在,说话更不方便。
也不可能上齐颂徽的车,“您有事,咱们到门洞里说。”
估算错误,门洞高度不够。
谢芸瞧着齐颂徽收起雨伞,根本直不起腰。
她抱歉地对上他的深眸,笑而无言。
“结婚的事,考虑得怎样?”
“我还没空想,最近很忙。”
“……行,我可以等你想清楚,不着急。”
“可是我不懂,你已经和周西玥订婚,不是吗?”
话赶话,谢芸表露真心。
她本不是藏得住事的性格,何况面对的是齐家独子齐颂徽的求婚。
屋檐外,夜幕低垂,雨声轻柔,像大彻大悟过后释然的肖邦《夜曲》。
谢芸盯着路边齐家车灯的昏黄光晕,郑重地喊他的大名。
“齐颂徽。”
“我在。”
“请你别开玩笑,回答我。你真的想和我结婚?”
“是。”
谢芸抬手扶额,“那行,我答应你,但我还有两个条件,等领证完再告诉你。”
齐颂徽没回应。
气氛安静得诡异,耳边只余下孤独的雨声,独奏着夜曲。
就在谢芸想扭头的时候,齐颂徽开了口。
“下周一你入职,中午咱们请假去民政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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