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

　　南十字星所在的位置是银河最亮的段落。

　　人们说那座星团是深空中的珠宝盒，在漆黑的暗星云里遗世独立。

　　大二的时候女主人打电话给楚升，说她现在已经教不了楚玉太多了，想把楚玉引荐给自己大学的导师。这个时候楚升跟着学长卖校园卡和打工已经攒了不少钱了，但是对听起来就颇有声望的老师的学费还是有点吃不准，“谢谢您，冒昧问一下那位老师的收费是？”对于这位在楚升离开本市后依然无偿辅导楚玉钢琴的女士楚升十分感激和尊重，女主人带着笑意说：“和我一样。”

　　晚上楚升和楚玉通电话时才知道原来那个老师已经和楚玉见过一面了，楚玉的高中住宿管的很严，这也是楚升放心的地方，但是每晚能通话的时间只有五分钟，这让楚升怎么都听不够弟弟的声音。“周末要自己坐车去临市……”楚玉已经高中了，楚升不想表露出他对楚玉独立能力的不信任，但是担心总会从边边角角溢出来。青春期有一点点男子汉自尊心的楚玉听到后在楚升看不到的地方撅起嘴巴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我可以的！”好在年前他们市里就通了高铁，一路的安全性能受到保障，“那安全第一，遇事不要逞强。”楚玉确实如他想的一样，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飞往更广大的世界了，让他自豪，又有点寂寞。

　　这个时候楚升觉得未来是如此清晰的铺在他眼前，他已经在和几个前辈接洽在学校内创业的事情，楚玉在高中进了音乐队当钢琴手认识了很多新朋友，那位老师也对楚玉的天赋赞不绝口，万事就像童话故事的末尾，欣欣向荣，充满希望。直到——

　　直到楚升那年寒假回家。

　　什么时候发现的？可能是更早之前，在楚玉抱着他说我只要哥哥就够了，在楚玉给他弹琴后仰着头看向他的时候，在每个他们共同生活的瞬间、在每个他以为自己对楚玉是对家人的爱的瞬间。这份爱悄悄变质了。

　　那日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楚玉洗完澡不喜欢擦头发，都是直接往楚升怀里一拱然后等楚升无奈叹气后拿毛巾帮楚玉擦，那日也一样。楚升早已习惯楚玉这么做，都是拿着干毛巾等楚玉拱进自己怀里，也不知是今日水温过高还是暖气太足，楚玉的皮肤从一直以来的白皙变成了透着红色的粉，少年的体温隔着一层睡衣把楚升也熏得内心发烫。长开后的楚玉五官更加精致，琥珀色的眼睛看人时带着本人都未曾察觉的蛊惑。

　　楚升遏制住因为内心的震惊和恐慌不自觉发抖的双手，擦干头发后他本想说点什么借口离开，但是开口第一下居然都没能说出话，声带被一双无形的手扼制，几乎无法呼吸。“……哥哥，哥哥去外面查点东西，小宝先睡。”楚玉不疑有他，钻进被窝后乖乖笑着说哥哥晚安，“……晚安。”

　　来到客厅的楚升没有开灯，因为楚玉身体的缘故他对酒精和香烟视如猛虎，平时出去看到楚玉附近有人抽烟都要上去请人把烟灭了，所以他此刻想麻痹自己也想不到办法，只能呆坐在沙发上。当时楚玉带着热烘烘的水汽扑进他怀里仰头望向他的时候，楚升脑子里诞生了出一个想让他杀死自己的想法——他想亲楚玉。

　　不是亲人间亲昵的那种，是带有占有欲和情欲的、他想吻楚玉。这个念头一在脑内产生便无法被赶跑，楚升不断用最恶毒的词语辱骂自己，他怎么能？他怎么敢！直到尝到血腥的味道，楚升才发现自己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楚升吞了几大口冰水才冷静下来，他要藏好，就像当初一样，他要把这些所有见不得光的想法、感情和他的爱意，都藏起来。藏到楚玉彻底飞远，去到自己跟不上的地方。

　　爱意能控制吗？楚升不知道，他一直以来对自己都很狠，可以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别人抗两包东西他抗三包，现在他只要能狠下心把自己的这份感情给斩断，在内心深处、把产生不该有想法的那个自己给杀死就好。曾经的楚升全世界最恨的人是楚天阳，那个赌鬼父亲，而现在他最恨的人是自己。楚玉应该有一个爱他护他敬他的完美的哥哥，自己产生了那样的想法之后已经不完美了……不配做楚玉的哥哥了。“我能做到吗？”楚升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行动力。爱楚玉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刻在了构成他生命的每个粒子和构成他思维能力的每束能量里。

　　太难了，他想。太难了。难到让他在这个深冬的夜晚几欲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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