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逢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同姚姐姐玩耍，一天天闲在家中也没事干。这便出了家门，去梨园听戏去。

　　我听着小曲嗑着瓜子，有钱的就是大爷，给我上的都是最好的果盘。

　　台上唱着的是远近有名的戏班子，扮旦角的那位男旦生的那叫一个俏丽，嗓子也清亮，唱起曲来就跟莺啼似的，情意绵绵，教人的心都酥了。

　　小生也长的忒俊，两个人站一起那叫个天造地设，不在一起才是个可惜事。

　　诶呀，只可惜那天杀的爹娘，不叫这对小情人在一起，恁地气人。

　　你有情我有意，只可惜那天杀的痨病鬼，白白拆散那一双鸳鸯飞，山鸡也能配凤凰。

　　画猫硬说虎，添首又增足。

　　凌霄殿不是长生殿，九重天不是鸳鸯天。

　　上不了天堂下通炼狱，死后阎罗殿自有分解。

　　甚么真假爱森罗殿里来诉情，幽冥背阴山来解心中郁结，十八层地狱来赦一身罪愆。等到奈何桥里来相会，枉死城里走一截。平阳大道都瞧见，六道轮回往生再见。

　　唱戏的班子还是那个班子，唱的曲儿也还是那个曲儿，只是总有哪里变得不同了。

　　这一折终于唱完了，人群中一片片叫好声。

　　我剥开一颗葡萄吃到肚里，吮了一下手上的汁液，这才兴颠颠的鼓起掌来。

　　远远抛了一对耳环打赏，离场时小侍瞥一瞥我，“呦，张小姐，多稀罕的人物，可多久都没来了。怎的，姚小姐这些日子忙起来了，都没人陪你看戏了不成？还有，原先那位郎君呢。”

　　“我这糊涂脑子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听你这么一说，嘿，我也想不起来。”

　　大抵是有些什么事耽搁了，我思量许久，也只好这么说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边走一边想着，所以说真不愧是园子里出来的人物，一个小侍那嗓子也真不赖，说话跟唱曲似的。不过他说跟着我一起看戏的人，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又记不太清了。

　　除了姚姐姐同我看过戏，原来竟还有别的人么，算了算了，想来，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人吧。

　　不过，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姚姐姐了，我娘说那是因为姚姐姐要嫁人了，嫁去的地方离这里有上千里嘞。

　　我有些舍不得姚姐姐，娘跟我谈起姚姐姐的时候，显得也是一副忧愁模样。只说嫁了人往后回娘家来一趟就难了，何况是那么远的地方。

　　娘大概也不清楚姚姐姐要嫁的人家是怎么个样子，山高路远无从打探，娘只是个妇道人家，没有那通天的手段。她只是为了我的婚事发起了愁，我年岁渐长，要离开家中了，娘就有些伤心了。我看得出，娘还是很牵挂我的。

　　不过爹说嫁人是好事，我也不知是怎么样的好事。

　　爹说过，“嫁人是天经地义，我就得了你这一个闺女，你若是不能添子增孙，我张家就拜拜散了香火。女人嘛，生来便是要嫁人生子的。”

　　他们说女儿家最后都是要嫁人的，我也是。

　　他转一转头，用他的两只眼睛看我。少时我还会为这豺狼般的眼神生出一身冷汗，如今却也混不在意了。

　　但，我仍在他的目光中直了直脊背。“少善，你怎生就攀不上那样的人家，没有那么好的气运呢。姚丫头命好，投了个好胎，她家中也富贵，模样更是出挑。你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命数呢，连亲事也只能捡人家挑剩下不要的。”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他自己原就不是个好气性有才思的人，怎么能生出来那般好的闺女呢。我若是三岁习文，五岁习武，七岁出口成章，十二披甲上阵，那般人物定不是他的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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