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条小鱼在乎

　　[好想吃蛋黄乳酪，好想...可以快点好起来。]

　　在医院这段时间，每天除了检查，林喜几乎都是待在病房，祝清因为福利院还有很多事要忙，只能抽空来探望。

　　有时实在抽不开身，还会特地让常春藤送几本书到医院给林喜解闷。

　　常春藤跟林喜一样，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但他是院里年纪最大的，来的时候已经十五岁，那时的林喜才十岁左右。

　　用常春藤的话来说，院里的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林喜坐在病床上，脚边堆着几本书，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什么？”

　　常春藤把带来的向日葵放进花瓶中，浇上水，转头看见她手上拿的，连忙说：“瞧我这记性，差点都忘了，这是庄总送你的礼物，他人不在国内，直接给寄到院里了，是清姐让我带过来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你拆开看看。”

　　林喜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小幅度地点点头，随后打开盒子。

　　“是什么？”常春藤凑过来看，“拼图？”

　　林喜抿唇，小鸡啄米般点头。

　　常春藤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包得这么好看，我还以为是很值钱的东西，比如，漂亮的衣服？之前资助小茉莉的那位太太不就喜欢给她寄很多好看的衣服，还有吃的，但我发现庄总每次送你的，都是这些不怎么实用的东西。”

　　林喜捻起其中一块拼图，“挺好的啊。”

　　“你觉得好就行。”常春藤又说，“不过也是，要是真送贵了，收的时候更不安心了。”

　　林喜笑了下，没有应。

　　好半晌，她突然开口：“藤哥。”
　　“嗯？”
　　“圆圈……”

　　常春藤脸上的表情忽然滞住，但很快恢复正常，他故作轻松地说：“咱们院里太小了，暂时把他送回宠物店了，你放心，健康得很，等你出院，我带你去看看。”

　　林喜没有回答，四四方方的拼图在手里咯得有点痛。

　　“不说那么多了，走，带你出去晒晒太阳，整天待在屋里，都该长霉了。”

　　常春藤每次来医院，都会想方设法让林喜出去走走，起初林喜不太愿意，也可能是上次晕倒后留下的心理阴影。

　　总之，林喜打心眼里觉得待在四面有墙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可常春藤也不是好糊弄的人。
　　福利院上上下下除了祝清，大家最信任的就是他，也最听他的话。
　　林喜也不例外。

　　“小林喜，听藤哥的准错不了，人啊，就得多晒太阳，什么难治的病，经太阳这么一照...”常春藤轻轻拍了下林喜的额头，“都好得快。”

　　林喜被他逗笑，深呼吸一下，闻到一股秋天的枫叶香，还有映在脸上的阳光味道。

　　真的，什么难治的病，都能好吗？

　　坐下没一会儿，常春藤的手机响了，他习惯性点头哈腰地接起，侧过身小声说自己现在有点事，晚点才能到。

　　等他挂断电话，林喜说：“藤哥，你去忙吧。”

　　“没事，陪你晒会儿太阳。”

　　“工作不要了？”林喜笑说，“真不用，我会在这里多晒会儿太阳的，我保证，不然你就告诉清姐，让她收拾我。”

　　常春藤切了声：“收拾你？收拾我还差不多，也行，那我先去上班了，等哥发工资给你买蛋黄乳酪。”

　　“我又不能吃。”林喜嘟囔。
　　“闻闻味。”
　　林喜听乐了。

　　“嗯。”看着常春藤的背影，人一深一浅地走着，林喜再次开口，“别太累了。”

　　常春藤洋洋洒洒地摆手。

　　林喜坐在一张长木椅上，背后的栾树伸出长长的树枝，有风吹过，洒落星星点点的黄色小花，她从外套口袋拿出手机，盯着它看半天，随后点进微信，开始打字。

　　她在给庄灏发消息。

　　非常礼貌的一句道谢。
　　【庄先生，拼图我收到了，谢谢您。】

　　发送成功后，林喜锁了屏。
　　庄灏一向忙碌，平时收到她的消息，尤其是这种无关紧要的话，要么不回，要么就是一个简单的“嗯”。

　　可令林喜意外的是，这回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庄灏的电话打过来了。

　　屏幕上闪着三个字：庄先生。

　　林喜不知道庄灏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
　　这些年，庄灏主动联系她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他都是让助理直接联系祝清。

　　一股未知的不安感涌上心头，手机陡然变得十分烫手，短短几十秒里，林喜心里闪过无数个庄灏打电话的理由。

　　嫌她烦。
　　不喜欢她主动发消息。
　　还是说……

　　不想继续资助她？

　　铃声还在响，她却迟迟未接，原本惨白的脸上变得更加难看。

　　“喂！”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声音从她的头顶飘落，“你手机在响。”

　　林喜吓得猛然抬头，定睛一看。
　　站在面前的人不就是两周前跑到她病房外跟于医生对峙的男生吗？

　　他怎么在这里？

　　想到当时男生愠怒的目光，林喜不自觉地缩了缩肩，下意识想离开，却不想慌乱之下，竟然不小心接通了电话。

　　周围没什么人，很安静。
　　庄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于霁看了眼似乎是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得不轻的林喜，摸了把后脖颈，假装若无其事地拄着拐去到离林喜大概有两三米远的长椅那边。

　　林喜顾不上他，目前更让她焦心的是这一通电话。

　　她声音很轻，“庄先生。”

　　庄灏若有若无地嗯了声，接着传出均匀的呼吸声，过了几秒，他问：“怎么才接？”

　　“我在外面。”
　　“不在医院？”
　　“在的，只是出来晒晒太阳。”

　　忽然一下，庄灏的呼吸声变得很重，随后林喜听见一个类似开灯的声音。

　　“嗯，晒太阳对身体好。”

　　林喜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她的大脑几乎都要运转不过来了。

　　庄灏突然又问：“会拼图吗？”

　　林喜老实回答：“没拼过。”

　　“可以试试。”
　　“嗯。”

　　林喜觉得今天的庄灏不同往常，语气和缓不少。

　　“我会认真拼完的。”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嗯。”

　　半晌，对面没有继续说话，但也迟迟未挂，林喜心提到嗓子眼，感觉每过一秒对她来说都是凌迟，她小心翼翼地问：“庄先生，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说吗？”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挂了，晚安。”

　　晚？安？

　　林喜疑惑地看了眼天空大片的白云。

　　倏尔，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她的身体蓦地僵住。
　　紧接着，她听见庄灏说：“差点忘了，你在国内。”

　　林喜傻掉了。

　　庄灏一向不苟言笑，惜字如金，更不会像今天这样跟她说这么久的话。
　　还...
　　还笑了。

　　疑惑之际，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庄总，这是醒酒药，您记得...”是庄灏助理的声音。

　　所以。
　　是喝醉了？

　　嘟地一声，电话挂断。

　　林喜出神地看着手机，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紧绷的背脊在电话挂断的那一刻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直到眼前被一道黑影挡住。

　　“你没事吧？”

　　林喜抬眸，下意识皱了下眉。
　　他怎么还没走。

　　“没事，谢谢。”林喜站起身，抬腿就走，丝毫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于霁腿伤未愈，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不可置信地，被气笑了。
　　“跑这么快，我又不吃人。”

　　话音刚落，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

　　“你是不吃人，但你会跑到人家病房外撒泼啊。”

　　于霁注意力全放在溜得比兔子还快的林喜身上，全然没发现有人靠近，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得他差点把拐杖都拄断了。

　　“小姑！”突然的惊吓让于霁还没好完全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你怎么在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于方红是医院的护士长，也是于良平的妹妹。

　　“臭小子，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倒是你，又想对人家小姑娘做什么？小心我告到你爸那里去。”

　　“我能做什么，话都没说上，人就跑了。”

　　“还不是被你这小子吓跑的。”

　　于霁懒洋洋撑着拐杖，耸了耸肩，“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做的还少了？肯定是那天把她吓着了，小姑娘胆子小得很，平时跟我们说话都是轻言细语的，一个人待在医院，又乖又懂事，我跟你说，要是再让我看到你找她麻烦，我...”于方红抬起手，作势要给他一巴掌。

　　于霁行动不便，堪堪后仰了下头，随后又嘶了声，摸上贴着纱布的额头，“我是病人。”

　　于方红也没打算真打，“现在知道自己是病人，头还在疼？”

　　于霁点头，“疼死了。”

　　“活该。”

　　“您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于霁索性坐在长椅上，把拐杖放在一边，揉了揉膝盖。

　　“什么叫我胳膊肘往外拐，但凡你消停点，少惹事，全家都得把你供起来，还有，你知不知道那天你堵在人家小姑娘病房外的事情，医院都传遍了，说于主任，”于方红坐到于霁身旁手指，戳了下他的胳膊，“你爸，有一个嚣张跋扈还不怕死的祖宗儿子。”

　　于霁嗤笑一声，“我可没堵她，看看都不行？”

　　“总之，以后少给我去招惹别人，听见没？没看到别人一见你就跑啊，怕你知不知道。”于方红站起来，掸了掸衣服，“好了，我去忙了，在外面待够了就早点回病房，别一整天跟个街溜子似的到处闲逛。”

　　于霁闲闲应道，“知道。”

　　唠叨的小姑终于走了，耳根子也清净了。

　　于霁两手揣进外套口袋，长腿就那样大喇喇地敞开，毫无顾忌。
　　他瞟了眼林喜刚刚离开的方向，于方红的话好巧不巧地跳出来。

　　又乖又懂事。

　　于霁突然笑了一下。

　　他想起那天从林喜病房外离开时的匆匆一眼。

　　当面还是小白兔一只，谁知道一转身就对他横眉冷对。
　　还有刚才她看他的眼神。

　　哪里是怕他，分明就是嫌弃。
　　赤裸裸的嫌弃加不满。

　　不过，令他最好奇的还是那通迟迟不接的电话。

　　真应该让小姑好好看看。

　　手机对面才是这姑娘真正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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