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废物

　　袁九沐蹲在下方，喉头耸动了一下。
　　少年背对着光，缓缓抬起双手来，对方手指上带满了戒指，银晃晃的戒身沾满了血色。
　　少年盯着戒指，从指缝间微微瞟了袁九沐那么一眼。
　　多年以后，袁九沐都只记得沈祚那双美到不似常人的双眸。

　　“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帮他的？”
　　沈祚轻轻问。

　　这句话就像是一片羽毛，落地即将宣告战争的开始。
　　袁九沐慢慢站起身来，挡在了刚刚那个受伤的男人身前，他直起身来，和沈祚对视。
　　袁九沐神情严肃地回答道。
　　“我来是控制局面的。”

　　少年不由冷笑一声，他缓缓活动了下手指，指尖关节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戒指互相碰撞，已经干涩了的血沫从钢铁缝隙间掉落。
　　沈祚微微抬起眼眸。
　　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展现在袁九沐面前，直接让这个久经沙场的向导眼角一抽。

　　“就你？”
　　沈祚轻声。
　　“就你个废物？”

　　“挺狂啊。”
　　陈姗姗站在路口，看着袁九沐坐车离开，她看向宋越。
　　“领导，那现在怎么办？”
　　“派人守着他，然后工业园区我会派人过去，”宋越皱着眉开始联络人手。
　　陈姗姗笑了，“守着谁？沈祚还是袁九沐？”
　　“袁九沐。”
　　那边还没人接电话，宋越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而后他自问自答地还加了句。
　　“对，袁九沐说得对，他要是解决不了我们都解决不了，跟着他，十五分钟没回话直接派介入队伍上，必要时可以出动重武力。”

　　陈姗姗站在一旁默默等宋越安排完事宜，熙熙打了个呵欠，走到她身边，哼了一声扭头就卧下。
　　卧下以后尾巴还不老实地拍了拍陈姗姗的鞋面。
　　陈姗姗无奈，“怪，不闹。”
　　袁九沐说得没错，陈姗姗的实力很强，熙熙的能耐也不差，但在搜救沈祚这件事上，熙熙却没发挥出自己的能耐。
　　可问题是不是熙熙做不到，而是沈祚有办法让熙熙做不到。
　　这只气性大的小猫从昨天晚上发火发到现在，已经极其不耐烦了。

　　“不生气，沈祚你也打过交道，”陈姗姗安慰熙熙，“你知道他不好对付，再加上人袁九沐是从塔里出来的，有经验。”
　　熙熙白了她一眼，老子可是海滨市排名第一的寻踪高手，你说他有经验？
　　“别哼哼唧唧的，”陈姗姗只得道，“拿出点战斗精神来。”
　　熙熙再翻了个白眼。
　　“还在闹脾气？”
　　宋越是看不见量子兽的，他安排完后刚好听见了陈姗姗在哄熙熙，这人收起手机，随口安慰了熙熙下。
　　“要是袁九沐都不能解决问题，那海滨市就没人能解决问题了。”

　　“这话说的。”
　　陈姗姗一抬脚，熙熙麻溜站了起来，陈姗姗实话实说，“袁九沐也就一向导，比较和黑暗哨兵还是差点。”
　　“差点？”
　　宋越乐了，他抬手指了指国王大厦。
　　“这样吧，你抬头看一眼，看清楚以后告诉我，富平街1252号，是叫什么大厦。”
　　陈姗姗立马回头看了声。

　　下一秒，她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国……”
　　金灿灿的国王大厦外标上，赫然显示的是‘国玉大厦’四个字。
　　“不是，”陈姗姗都迷糊了，“这地方到底叫什么名啊？”
　　“国王大厦，”宋越提醒，“就没改过名，你自己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
　　陈姗姗眯起眼来，富平街是海滨市最繁华，也是最老的一条街，当初建起这栋地标建筑的时候，为了让全城的人都看清楚，那上面的字是挑得是当时最大最显眼的。
　　“那既然这样，那那个点是……”
　　“袁九沐的量子兽。”

　　陈姗姗瞳孔放大，熙熙发出一声低鸣。
　　宋越抬起头看了那金灿灿的几个字一眼，而后道。
　　“袁九沐，S级向导，26岁。7岁入塔，分区Ⅰ区A级，24岁申请退役。精神体为变异榆绿天蛾，前几年的老数据是体长一米多一点……”
　　“一米多大的飞蛾！”
　　陈姗姗扭过头来瞪着宋越确认了一遍。
　　“是不张翅一点五米，干杵着就是一辆车的大小，张开翅膀你得疯。”
　　宋越冷静无比。
　　“上一次数据里那只蛾子体长1.56米，展翅长度可达3.764米，体重未知，基础异能为双翅变色。”
　　熙熙【啊？】了一声。

　　宋越继续。
　　“自打他住在这里以后，国王大厦的名字都快被那蛾子玩成都市传说了，那蛾子翅膀还会变色，让那玩意撞一下，非死即伤。”
　　宋越看向陈姗姗，“你明白我为什么说袁九沐解决不了，这海滨市没人能解决的了了吧？”
　　陈姗姗不说话。
　　她只是抬起头，和她的荒漠猫一起盯着那几个大字。
　　熙熙不安地呜咽了一声。

　　宋越看到她们这样也是无奈，于是摘下眼镜擦了擦。
　　“他们就是塔里培养出来的战争机器，在战争年代，这种人就是人才，在和平年代…”
　　宋越叹了一口气，重新戴上眼镜，淡淡说完。
　　“…那就是危险废物。”
　　陈姗姗没有结果话题，她只是盯着那个几个大字，下意识骂了声。
　　“草。”

　　“行了，还看啥，走了。”
　　宋越摆摆手。
　　“和平时期袁九沐就没有用，量子兽就是摆设，他和国家有协议，不能轻易使用自己的能耐和量子兽的。”
　　宋越示意。
　　“别看了，那蛾子就每天玩个拼字游戏，轻易不会动的，我们先出发。”
　　“……”
　　陈姗姗抿着嘴，没有移动。
　　宋越安慰她，“你和熙熙能力已经不差了，袁九沐那是异类，打他确实差了点，下次再找场子就是。”
　　陈姗姗脸色微变。

　　宋越正想再劝，陈姗姗开口。
　　“领导啊。”
　　“嗯？”宋越挑眉。
　　陈姗姗一脸茫然地看了过来。
　　“袁九沐的量子兽跑了。”

　　“啊？”
　　这下轮到宋越瞳孔放大了。
　　陈姗姗实话实话，“真跑了。”

　　海滨市工业园区。
　　袁九沐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而后一脚踩在了血泊里，他骂了一声，沈祚的掌风已到，袁九沐一个下腰。
　　差点把腰给闪了。
　　“我日……”
　　那一瞬间，袁九沐已经把宋越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都给骂完了，他扶着老腰，精神力如炮弹一般炸开，这才堪堪使得沈祚那小崽子的拳头偏离自己半分远。
　　袁九沐差一点被人戒指刮破皮。

　　难搞。
　　这是袁九沐的第一个想法；
　　桀骜不驯。
　　这是袁九沐的第二个想法；
　　弄死这小子。
　　这是袁九沐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袁九沐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重新找回了自己已经快要遗忘的战斗记忆，他伸手往下顺着沈祚双臂一绕，竟直面承受了沈祚这个黑暗哨兵的力量。
　　少年怕是没有猜到尽然还有人不怕自己哨兵能耐这一点，袁九沐因此借势而上。
　　袁九沐将精神力聚集在两掌之间，趁沈祚不备，袁九沐猛地一拍巴掌。
　　啪！
　　那一刻，汹涌的精神力像炸开的烟火般直接冲击了沈祚的域，少年一个踉跄，而袁九沐刚刚早已顺势接近了他，还没等沈祚反应过来，袁九沐借力将他朝前方一翻。
　　反手就掐住了他的后颈。

　　“你！”
　　沈祚暴怒。
　　“我！我怎么了我？”
　　袁九沐像是掐住了小猫后颈处一样手指再用力了一点。
　　“稳着点啊，中枢神经系统在这儿呢，小心我直接一股精神力下去给你炸了。”

　　沈祚想逃的脚步一停。

　　“妹的，别动！”
　　袁九沐一只手掐住沈祚后颈，一只手去掏宋越给的资料，他手一抖。
　　嘿，妈的太厚了不好翻页。
　　啧！
　　袁九沐骂骂咧咧，他只得一只脚往前一抬，直接撞在沈祚后腰上，沈祚一个踉跄。
　　少年怒火中烧，袁九沐则把那本厚厚的资料放在了膝盖上，直接卡在了两人中间。
　　“你他妈有病吧？”沈祚怒骂。
　　“闭嘴！”
　　资料的背脊死死抵在沈祚后腰上，好歹是有个支撑力了，袁九沐一只手卡着沈祚一只手猛地去翻资料。

　　“你多大？”袁九沐大声问。
　　沈祚嗤笑一声。
　　袁九沐看到资料上的文字脑袋都大，时间紧迫，他猛地一拧沈祚的脖子，少年无奈地扭过了头。
　　对方看上去刚二十出头的样子，额间破了皮，现还冒着丝丝鲜血，神色倒是不慌不忙，黑暗哨兵身体本就异于常人，怕是宋越他们还没到，这伤口就已经好了。
　　沈祚冷笑了下，“找到人了后验货这么麻烦吗？”
　　少年目光满是揶揄，袁九沐嘶了一声，问，“有人说你昨天晚上就离家出走了，那你和他们什么时候交手的？”
　　少年不回答，只是嗤笑一下，又别过头去。

　　袁九沐下意识地判断了一下形式，他抬起脖子，看了四周一圈，又看了刚刚那个装死的哨兵一眼。
　　他的精神力往上走了走，又往下游荡了一小会儿。
　　在下一秒，袁九沐的精神力骤然化作一把尖刀，直直逼向手掌下的少年，可对方就像是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一样，直接接下了那道冲击。
　　依旧毫发无伤。
　　“……”袁九沐挑了一下眉毛。

　　然而袁九沐这种做法却直接把沈祚激怒了，他扭头再骂了句。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精神力攻击对我没用，你到底想干什么？”
　　袁九沐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低下头猛地翻起了资料，第一页的照片有九成相似，第二页，不，第二卷，第三卷……
　　袁九沐立马翻到后面。
　　最后一页还有照片。
　　这次对上了。

　　“宋越玩我，这他妈叫八岁？”袁九沐骂出了声。
　　宋越这资料竟然留了一手。
　　这哪是一份资料，这是沈祚这家伙从小到大每年的信息资料迭代表，最近那张照片，塞在最后一页呢。
　　二十岁的沈祚和十几年前的那个孩子截然不同，他外貌俊美，但眼中则有着那种和野兽一样无法被人驯化戾气。

　　不说天差地别吧，至少也是截然不同。

　　袁九沐当即伸手去捏沈祚的下巴，少年抬手反击。
　　“滚开！”少年怒斥。
　　袁九沐倒是不怕对方咬他，只是一把捏住了沈祚的下巴，细细打量了下对方那张俊美的面庞片刻。
　　“就你小子是沈祚是吧？黑暗哨兵？”
　　袁九沐一只手捏着沈祚的后颈，一只手则捏着沈祚的下巴，沈祚双手一抬，反手扯住了袁九沐的头发，可袁九沐毫无畏惧。

　　少年眼中的怒火快化作实体。
　　袁九沐则轻轻摇了摇他的下巴。

　　“刚说谁是废物呢？你刚说谁是废物呢？”
　　一个黑影出现在袁九沐身后。
　　毫无察觉的袁九沐再摇了摇沈祚的下巴。
　　“弟弟，我他妈才不是废物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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