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长

　　电话没放下一会，又响了起来，章碧华忙接了起来，微笑的问：“请问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听筒里滋啦啦了一阵子，紧跟着便响起长串咒骂，“孔镜翎，你这个臭三八！你竟然勾引我丈夫，迷的他神魂颠倒，现在他连家都不回了，还要同我离婚！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狐狸精！”

　　“大早上的你是吃屎了吗？满嘴喷粪的东西！你他妈的给我好好说话，我家大小姐冰清玉洁，人美心善，私生活干净，由着你这个臭三八一张嘴乱喷吗？你男人要跟你离婚，想没想过是自己的问题？这么多年有努力过吗？”

　　“再敢打电话过来，我隔着电话线都要把你扒一层皮！滚蛋！”

　　“妈的，什么玩意儿。”

　　将电话生气的放了回去，章碧华把餐椅拉的作响。

　　这些话孔镜翎都听到了。

　　捏着栏杆扶手的手暴起青筋，敛下眸中的冷意，孔镜翎像没事人一样走下了台阶。

　　听见有声音，章碧华忙转过身，看到是孔镜翎，笑的眼睛都弯了，哦她本人也是弯的。她发现大小姐太美了，忙弯腰恭迎着大小姐，“大小姐您来啦，大小姐请坐，大小姐请先用粥。还热乎呢，对胃好哒。”

　　孔镜翎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珍馐美味，心里有些意外，真是话唠似的做了真么多东西。

　　她启唇说：“不用这么早。一般情况下，我是九点吃早餐。”

　　“可是大小姐，九点吃早餐太晚了，对胃不好。”

　　章碧华皱了皱眉头。

　　孔镜翎瞥了一眼在餐桌旁立着的人，冷冷道：“老妈子就要有老妈子的觉悟，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的大小姐，以后每天九点。”

　　章碧华有些失落，像被雨淋了的狗狗。唉，看来她以后更要在大小姐的吃食上下功夫了。也要让大小姐少喝点酒。

　　她是个合格的老妈子，还没进孔府，就先把大小姐的喜好打听了一边，包括之前那些被辞退的老妈子。那些老妈子提起孔镜翎是有三天三夜说不完的话，但大多数都是在吐槽孔镜翎跟正常人不一样。

　　章碧华觉得，有钱人嘛，难免有点规矩。

　　孔镜翎拿起筷子，吃了口咸菜，她没听章碧华说的先喝粥。

　　她从不听话。

　　章碧华看着大小姐优雅吃饭的模样，咽了咽口水，又舔了舔唇。

　　大小姐好美啊。

　　连吃饭都这样美丽，像精美的雕塑般。

　　她掀了下眼皮，“中午去外面，不做饭。”

　　章碧华立马恢复正常，点头应是：“好的大小姐。”

　　孔镜翎搁下了瓷白的粥碗，葱白似的一双手纤细的很，章碧华忙递去帕子，“大小姐请擦嘴。”

　　孔镜翎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扔进垃圾桶。

　　她吃了一个素的小笼包，尝了尝炒蔬菜，又尝其他的，几乎是每个都尝了口。吃完的，只有那碗小米南瓜粥。

　　她淡淡说：“这会去前头。”

　　章碧华像个精准的机器人，点头，“好的大小姐。”

　　清早的风都是舒缓的，一同吹来的，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从小二楼去前面的洋楼不远，几分钟就走过去了。

　　前头的客厅是极为豪华的，凡是你能想象到的先进东西，这里都有。名人字画、清宫上好的珐琅花瓶，茶壶、青花瓷。竟然还有印着乔治五世的钱币，在书架上被展览着。乔治五世……章碧华沉默。

　　伊丽莎白二世都无了。

　　她忽然有些感叹。

　　自己竟成了太奶奶。

　　客厅里似乎还有未褪去的烟酒味、香水味、还有那种无法言语的暧昧味道。

　　“阿宝来啦！”

　　娇软一声，听不出年纪来。

　　章碧华抬眸看去，是孔夫人。

　　孔夫人“莱茵”是上海人，生的秀气温婉，她穿着件深色旗袍，绣满大朵的牡丹花，勾勒出孔夫人美好的身材。脖子上戴着一串白珍珠，两只手上都是翠绿的上好玉镯子，右手上则简单，无名指戴着一枚金戒指。是孔宗耀与莱茵结婚时，所送的婚戒。虽然已经四十好几，但在脸上一点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笑起来连皱纹几乎都没有。

　　她冲孔镜翎小跑来，伸出手抱了抱乖女儿，又闻了闻发丝，“阿宝，今天没喝酒，值得表扬。”

　　大小姐的乳名叫阿宝。

　　孔镜翎“嗯”了声。

　　孔镜心从楼梯上下来，连连打着哈欠，她还披着藕色的睡衣，胸型极好，掩着嘴说：“起这么早，都疯了吗？”

　　还没等孔镜心的话落下，章碧华又看见一个眼窝深陷，清瘦秀气的女子从门外进来，她披着件风衣，像丢了魂似的进来，看起来就睡眠不足。章碧华差点以为是哪的丧尸跑出来了。仔细一瞧，是孔镜知。

　　她冲孔夫人叫了声母亲，又向孔镜翎打了声招呼，对着孔镜心却是哼了一声。

　　两姐妹刚吵过架，谁都不搭理谁。

　　章碧华扶额，这孔家的四个女儿，个个都是人才。

　　老大孔镜翎是酒鬼，但做的一手好生意。老二孔镜心是老烟枪，会来事，北平什么人都认识。老三孔镜知爱打麻将，整天整夜不回家。回了家，就在家里头摇人来打，饭也不吃。这不，刚刚输了钱才回来。但好处是有时候在牌桌上赢的钱，一些家庭一年都挣不来。自然也输的多。老四孔镜如是个海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引得北平多少公子文人垂涎欲滴。姐妹四人里，好像没有一个安分的……

　　孔镜心走了过来，趿着拖鞋，点燃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吐出雾来。

　　孔镜翎皱了皱眉。

　　“吸烟有害健康。”

　　章碧华快稳狠的夹住烟蒂，扔到了外头去，用脚踩灭，又扔进花园边的簸萁里。做完这些，章碧华又像风一样，稳稳站在孔镜翎身侧，随时等候吩咐。

　　孔镜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着自己的手指空空，她又去看一脸严肃的章碧华，骂了句，“侬脑子瓦特啦！”

　　章碧华颔首：“是的二小姐。”

　　下一秒又反应过来，摇头说：“哦不对二小姐，您不可以骂人哦。您是高高在上的二小姐，可不能骂人的。”

　　孔夫人又夺了孔镜心那根还未点燃的烟，说话极为温柔，“我看人章妈妈说的对，你那个烟抽的，比你爸爸都抽的厉害。还是少抽些的好。”

　　“妈咪。”孔镜心笑嘻嘻的，挽住孔夫人的胳膊，可下一秒就变了脸，“说你的阿宝去！她天天醉醺醺，你怎么不说她？”

　　指了指孔镜翎，她哼了声，拉了拉衣领，在沙发上坐下，打了个响指。

　　周妈端来一杯醒神的咖啡，“二小姐，您的咖啡。刚刚好。”

　　“谢了周妈。”

　　又打了个哈欠，孔镜心端起咖啡，拿小勺搅了搅，倦倦问着：“今天爸爸回来吗？在哪设的宴？邓老头去不去？”

　　看着一脸毫不在意的二女儿，孔夫人真是无奈，“好好好，我都管不了你们！”

　　“镜知！给我站住！”

　　孔镜知一边上楼梯，嘴里嘟囔着该出什么牌，出了那个牌就不会输了，压根就没听见，一会就上了楼，人影都没了。

　　孔夫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扶了扶额。

　　四个女儿，她是一个都管不着，也懒得去管。

　　都长成了参天大树了，还怎么管？

　　孔镜翎在单人沙发上落座，说了话，“去承和堂。邓家的人去几个，爸爸这次从杭州回来有生意要谈，邓宪明那边你陪着些。这回的生意不能让步，要是再退让几步，邓家的人下次还会同我们讲条件。”

　　“嗯，大姐，我晓得的。”

　　谈事情的孔镜心倒正经了起来，面色也严肃。

　　她其实是最听孔镜翎话的那一个，小时候就跟在孔镜翎屁股后面，所以才会给孔镜翎找那么多伺候的老妈子。可谓是尽心尽力。

　　章碧华忙倒了杯水来，放在茶几上。

　　电话响起来，孔镜心去接了，“您不回来了？好的，我同大姐说，等会就过去。”

　　挂掉电话，她走过来，说：“老爸的电话，他下车晚不回家了，叫我们直接过去。”

　　孔镜翎微微颔首，摩挲着中指的那枚宝石戒指。

　　孔宗耀从杭州回来，就直达了承和堂，定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他是个不喜欢迟到的人。所以连家门也没进，就打了通电话过来，叫两个女儿十二点前到。别让人等着。

　　十一点的时候，孔镜心穿戴整齐，两姐妹准备去承和堂。

　　孔夫人叮嘱了几句，让一个少喝，让另外一个少抽。

　　章碧华都记在了脑子里。

　　车子热起来，是辆进口福特，全身漆黑，属最早的那一批。

　　章碧华打开车门子，“大小姐请上车。”

　　孔镜翎在后面坐下，看着还在车门旁站着的人，蹙了蹙眉，“愣着做什么呢？”

　　“上车。”

　　她的声音冷冷的，大热的天，章碧华哆嗦了下。

　　“好的大小姐。”

　　章碧华赶紧钻进了车里，在孔镜翎身旁规矩坐下，目不斜视。

　　看着章碧华上了车，孔镜心打开车门，手里夹着根烟问：“怎么带老妈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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