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轶情录

　　\"槿汐，外头是下雪了么？\"

　　\"是啊娘娘，昨个夜里便下起来了，鹅绒似的；方才奴婢取雪水预备着给娘娘烹茶，见那红梅开得热闹，香气是怎么遮都遮不住，便想着问娘娘要不要到院子里走走。\"

　　\"槿汐，替哀家把窗户打开吧。\"

　　甫一开窗，天光流水般一气泻下。倚坐榻上的女子，云鬓如乌散落肩头，远远看过去几乎被笼在那庞然哀戚的墨色里。纵使日光明净，也透不过这层幽幽自缚的茧。

　　??

　　记得眉姐姐在时，常下这样大的雪。有一回雪积了数寸之深，走在路上怕是得鞋袜尽湿；纵是这样天气，眉姐姐也要来，只为我刚刚生育后的身子。那回，她远远的还不曾近院子，我就知道是她；她一进院，便见我掀了帘子立在门廊等，\"嬛儿如今神通愈发大了，还不曾通传怎就晓得有客临门？\"

　　\"眉姐姐的步子，嬛儿怎样都认得出。\"

　　槿汐侍候一旁，心中喂叹，娘娘怕是又想起伤心事了。前尘落定，无可转圜，最是痛煞。

　　\"参见太后娘娘！\"少女故作稳重却愈显活泼的调子打破一室沉郁。

　　\"慎郡王福晋怎么来了？快起来，地上凉得很。\"

　　竟是玉娆。嫁予允禧后，他们夫妇琴瑟和谐同德同心，虽无泼天富贵傍身，但有平安喜乐相随；看着妹妹玉娆，也总得万分安慰。何况新帝即位，慎贝勒封为郡王，往后定然是安生向好，没有往差里去的。

　　\"是皇上传的旨，恐太后娘娘近日愁闷，命臣妾时时进宫，陪伴姐姐。皇上料事如神，玉娆才来一回，就瞧见姐姐伤心了。\"

　　眼见跟前同自己形貌相似血脉相连的少女满目忧忡、言语关切，甄嬛心下动容，一时间穿肠愁情换作脉脉温情，\"皇帝他，有心了。\"

　　姐妹闲话许久，壶中雪顶含翠也不知换了几茬，用过午膳傍晚时分玉娆方依依辞行，\"如今皇上下了旨意，玉娆进宫也得方便，不日再来看望长姐，长姐宽心。\"

　　\"皇帝体恤是好，切不可失分寸；况且你现在是郡王福晋，岂有不以持家为重，反而日日往宫里跑一说。长姐知你心意，足矣。\"甄嬛牵过小妹手来，笑意如秋水盈盈，泛着柔软深挚的粼光，\"哀家万安，只要你一切安好。\"

　　\"玉娆的心，始终和长姐在一块。\"

　　玉娆离去后。

　　\"娘娘，皇上这回行事着实体贴。\"

　　\"是啊，哀家也万万想不到，弘历这孩子，能做到这份上……\"

　　\"奴婢原来看四阿哥，身世可怜早熟聪敏，心思也埋的深，对娘娘却是含着真心的；后来储位相争，圣上登基，奴婢便半点也猜不透了；现在看着皇上，倒像回到当年做四阿哥那会。\"

　　\"无论他如何作为，表面功夫还是真心诚意，信任也好疑心也罢，都不碍事。只记着一样：哀家终究不是他亲生母亲。\"

　　我这个太后，守好做太后的本分即可。

　　这时候，晚风渐起，一只麻雀停在院中鸦青色的香柏木上，只闻飒飒窗响，簌簌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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