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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
他盼着娶江瑟这一天盼了多年,若不是三年前江瑟尚未及笄,且情窍未开,早进了他王府大门,也不会被当年案件波及,白白受了三年苦楚。
已经吃过一次这样的亏,这次他准备速战速决,管她心在不在他身上,先把人娶回家才是正经。所有婚事一应物品,他全都备好了,万事俱备,只等江瑟回京。
江瑟视线转移到婚书上,意识到他是认真的,微微出神:“你当真要娶我?”
他们二人本无多少情分,至多算个知己友人,只是沈弈性子跋扈不爱与人来往,才显得对她格外特殊而已。
从前他就是京都女子的春闺梦里人,以沈弈今时今日的地位,京都女子任他挑选,为什么要娶她一个罪臣之女?不仅毫无助益,反而引人诟病指摘。
至于沈弈喜欢她?江瑟压根没想过,他说话不要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就谢谢诸天神佛了。
沈弈将婚书妥帖的收好,复又在锦凳上坐下:“当真。”
他拿起杯子抿一口茶,一脸道貌岸然:“你在京中已无亲眷,回京是打算重查当年案件吧?我如今在大理寺任职,你嫁给我才能接触到当年案宗。”
沈弈有十足的把握,江瑟一定会同意嫁给他,但他也隐瞒了一件事,江家的案宗被人调换过,如今真正的案宗,他也在找。
江瑟闻言沉思。
今日钱川之死,已经让她明白了权势的重要性,纵然她有通天之能,对方非要指鹿为马,她也无可奈何,为今之计,似乎只能想办法牢牢抓住沈弈的心,借助他的地位权势,对抗谢家。
可她还有一个疑问。
江瑟疑惑:“你不是要娶谢婉仪吗?”
谢婉仪挑衅得意的话言犹在耳,三年前就订婚了,为何迟迟不成婚?
沈弈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她:“江瑟,几年不见,你竟然蠢笨至此,连谢婉仪的话也相信?”
江家出事时,他为江家一案四处奔波无果,也曾去大理寺找过江瑟,可惜当时他并无实权,九殿下的名号叫起来好听,真遇到事却并不好使,谢家人更是阳奉阴违,百般阻拦。
若不是他在御书房跪了一日求皇兄松口,江瑟性命难保。
饶是江瑟早知他说话难听,此时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抽搐,轻讽道:“民女愚钝,不及王爷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沈弈点头:“谢谢夸奖,嫁不嫁?”
江瑟深吸一口气:“嫁!”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她占便宜,且她踽踽独行,已无退路。
客房中的两人各怀心思达成共识,门外侍卫快步过来回禀。
“王爷,刚才抓到的几个人招供了。”
沈弈和江瑟对视一眼:“带进来。”
侍卫压着三人进来,一个是掌柜的,一个是店小二,另外一个做小厮打扮,正是江瑟当时看到的凶手。
几人刚刚受了刑,身上沾着不少血迹,见到沈弈冷沉的俊脸更是抖如筛糠。
侍卫粗暴的将几人往地上一推,厉声呵斥:“王爷面前还不如实招来!”
那掌柜吓的脸上横肉乱颤,指着做小厮打扮的人,率先开口求饶:“王爷,小的冤枉啊!都是他给了小的十两银子,说是让小的今日若是见到这姑娘来住宿,便大喊一声提醒。”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皱巴巴的桑皮纸,侍卫接过一眼不敢多看,直接交给沈弈。
沈弈展开纸张,上面是江瑟的小像。
小厮一见桑皮纸神色一变,他当时给掌柜的看过画像便准备烧了去,半路丢了怎么也没找到,没想到被掌柜的偷去了。
他眼中精光闪过,随即当场反驳:“你胡说,那十两银子分明是我家主子的住宿费用,你怎么血口喷人?”
他说完以头抢地,三两下变磕出一片血红,悲呛道:“王爷,您要为我们大人做主啊,他平白无故被这黑店夺了性命,如今还要攀咬小人噬主。”
民驿便宜,给十两的住宿费自然是不正常的,但钱川重口腹之欲,在吃食上十分奢靡,十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家半年嚼用,于他不过是几日的餐费而已,这事儿在京中一问便知。
掌柜的看小厮不认账,想要开口解释却猛然想起,钱川住店当日小厮说他家主子要多住几日,住宿费用等离开时候一起结算。
钱川声名在外,家中富裕,掌柜的根本不会觉得他付不起房钱,所以小厮确实只给过这十两银子。
掌柜的慌乱颓然,只咬着桑皮纸小像不放:“王爷明鉴,小的冤枉啊!”
沈弈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纤薄的桑皮纸,神色淡淡:“桑皮纸以桑树皮为原料制成,纤薄柔韧远胜其他宣纸,但因其做法精妙复杂,早已失传,寸纸寸金,有价无市。想来这么稀少的东西,找起来也费不了多少力气,你们既然不愿说实话,干脆以后都不要开口了!”
沈弈招手,侍卫们顿时凶神恶煞的便要扑过来,掌柜的满脸凄惶摇头喊冤,小厮起初也只是喊冤,等快要被拖出房门才尖锐的道:“我招!我招!”
拖着他的侍卫见沈弈点头,又将人扔回来。
小厮痛哭流涕的匍匐在地:“小的也是受人指使,每次见他都是一身黑衣,带着帷帽掩盖身形,他用小的家人威胁,若不听从便要小的一家死无葬身之地啊!”
他说完,呜呜的哭起来。
沈弈追问:“你潜在钱川身边多久了?”
小厮嗫嚅。
旁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二突然暴起,口中射出一道寒芒,直冲沈弈面门,被江瑟用匕首格挡发出刺耳的金戈之声,转瞬落地,是一根淬毒的钢针。
江瑟急声道:“卸他的下巴!”
侍卫立时冲过去,却为时已晚,半大的小二已七窍流血而死,眼神死死盯着上位的沈弈,面色狰狞。
沈弈拉过江瑟检查,见她没有受伤,暗暗松口气:“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逞英雄,不要命了!”
他习武多年,哪里用得着江瑟替他挡暗器!
江瑟心里藏着事,敷衍摇头:“我没事。”
从几人一进门,江瑟便知道小厮是凶手,所以她的注意力放在那个深藏不漏的小二身上。
掌柜的着急攀咬小厮,小厮早有准备撇清干系,唯有一身粗布衣的小二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转头看向瘫倒在地的掌柜:“这小二在你这里做工多久了?”
掌柜的抖着唇:“一个多月了。”
江瑟抽出袖口的匕首,凑到不老实的小厮面前,利刃抵上他脆弱的脖颈:“你呢,黑衣人什么时候找上你的?平日都让你干什么?”
几番变故,小厮被吓破了胆,梗着脖子一动不敢动:“三,三年多了,平日里只需个半月汇报一次主子的动向。”
那黑衣人从前不让他做其他事,只需要简单汇报钱川的行程,就可以得到一锭银子,他一度窃喜,直到黑衣人威胁他听号令杀掉钱川,他才明白这钱拿的烫手。
等江瑟问完了话,沈弈捡起地上的钢针,摆手让侍卫将人都拖出去,小厮卸掉下巴继续关押,掌柜的可以直接放了。
他把玩着精钢打造的钢针,沉声开口:“三年多前,江家因科举舞弊案入狱,钱川揭发的,两个月前,钱川和文太师闹翻。”
江承泽被贬后,文太师上位,算是科举徇私舞弊的受益者之一,更妙的是他和钱川是师徒关系。江家一事究竟是谢家出手还是文太师出手,还真不好说。
江瑟接过沈弈手中的桑皮纸小像,对着窗外的日光比对,果然看到了细小的江家徽记。
无人知晓,桑皮纸厂其实是江瑟母亲的产业,江瑟的母亲死后,纸厂匠人离奇死亡,纸厂被迫歇业停产,京都的最后一批桑皮纸,全都印了江家徽记,概不出售。
这纸,是江家出事后从江家搜刮来的,顺着这个线索,说不定可以找到幕后之人。
成婚在即,驿站杀人案只能暂时告一段落,沈弈带着江瑟回京后,开始专心准备大婚一事。
沈弈身为摄政王,婚仪流程理应礼部负责,礼部尚书得知他要娶妻,尤其是要娶罪臣之女江瑟的时候,差点惊掉了下巴,不敢私自做主,立刻进宫求见庆帝。
庆帝不仅不阻拦,还以江瑟是孤女家底不丰为由,让礼部按郡主规制给她准备嫁妆。
江瑟回到江家老宅的第二天,她的嫁妆便连同沈弈的聘礼一起,浩浩荡荡送进了江府。
因着江家只有江瑟一人,沈弈派遣自己身边的嬷嬷带着一干仆从过来帮着料理事务,万事不用江瑟操心。
夜深人静时分,江瑟望着廊檐之上挂着的八角宫灯出神。
对于庆帝给她准备嫁妆的举动,她迷茫过后觉得理所当然,她和沈弈是先帝赐婚,沈弈又是他嫡亲弟弟,她丢脸,丢的是皇室的脸。
她一个孤女,给再多嫁妆最后还是进了王府,可经过这么一转手,庆帝得了宽和的名声,她全了面子,沈弈得了实惠,一举三得。
只是,她曾经设想过无数次自己成亲时的场面,父亲谆谆教导,母亲泪眼婆娑,姐姐会给一大堆赏赐,至于哥哥,多半会将人拉去考一番四书五经。
从来没想过,等她出嫁那天,只有自己。
想到此处,江瑟不禁红了眼眶,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桂嬷嬷端着一碗参汤进来,神色和蔼:“姑娘,喝碗参汤补补身子。”
江瑟连忙抹掉眼泪,起身迎接:“怎么好劳动嬷嬷给我端汤,您快坐。”
桂嬷嬷原本是沈弈生母静妃的贴身丫鬟,静妃死后,便调到了沈弈身边伺候,名义上是嬷嬷,实际上算是沈弈的半个母亲,她自然不能怠慢。
桂嬷嬷拉着江瑟的手坐下,视线在她红肿的眼眶上一扫而过,笑容慈和:“你和王爷都是我瞧着长大的,虽说好事多磨,总算是修成正果了。你们都是命苦的孩子,家里没个长辈,老婆子我就只能托大担起长辈的责任来。”
说罢,不等江瑟反应,塞进她怀里一个薄薄的小本本。
江瑟先是疑惑,接着脸色瞬间红到耳根,倒将刚才的伤感忘个一干二净。
到了出嫁那日,江瑟一大早便被侍女从被窝里挖出来洗漱梳妆,她前一晚睡得晚,困的很,梳洗过后还昏昏沉沉的,直到喜娘开脸的时候,疼痛之下才醒过神来。
京中贵族最会见风使舵,江瑟是庆帝亲口允了用郡主规制出嫁的女子,要嫁的又是当朝摄政王,无论心里怎么想,大婚这日都早早的过来祝贺。
江瑟家中长辈已故,又是罪臣,当不得摄政王一拜,于是省去了拜别父母的环节,吉时一到,礼乐声起,由喜娘搀扶将她交给沈弈,上了花轿。
花轿抬的四平八稳,无聊的江瑟握着手中的红果,盯着眼前的流苏遮面愣神。
直到坐进了花轿,她还是有种轻飘飘没有落在实处的不真实感。
等花轿落地,喜娘示意沈弈踢轿门,给新娘子下马威,沈弈只作不见,直接将红绸一端塞进江瑟手里,牵着她下轿。
江瑟盖着红盖头,入目一片喜色,只能看到眼前一点点的地面,和旁边沈弈挺拔的身形。
一行人来到正厅,三拜过后,江瑟便由沈弈牵着去了新房。
喜娘扶着新娘子坐下,又拿了描金的如意称杆请新郎挑盖头。
接下来,合卺酒,结发一气呵成,过完了礼,沈弈便去前院招呼宾客。
待观礼的女眷们也都退去,江瑟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自己到铜镜前,任由侍女们帮忙拆掉头发首饰,备水沐浴洗漱。
嫁给竹马的好处此时便显现出来了,沈弈身边的侍女们她都认识。
青竹帮她去掉首饰通发:“王妃的头发生的真好,厨房准备了燕窝粥,您是先垫垫肚子,还是先沐浴?”
青竹话音刚落,绿梅端着燕窝粥进来了。
江瑟闻到香甜的气息,才后知后觉自己几乎一天没吃饭了。
江瑟将耳坠子放进妆匣里:“先吃东西吧。”
因着夜里怕不好克化,碗不过巴掌大小,江瑟吃完了粥,漱了口,才到屏风后沐浴。
她坐在浴桶里,青竹帮她加一勺热水,撒了玫瑰花瓣,又倒了小半瓶香露进来,顿时花香四溢,让她紧绷了一天的情绪放松几分。
“王妃,您看今晚穿哪一件?”
江瑟寻声望去,正好看到绿梅拿着两件勉强算是衣服的薄纱,展示给她看,脸顿时红了个透彻。
她有心想让绿梅换一件庄重些的,又想起江家的案宗。
她想要借助沈弈的身份,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她和沈弈是成了亲的正经夫妻,用些手段笼络自己的夫君没什么好羞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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