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锦辰

　　过早完毕，桃子送常飞去本地旅游公司查账。从常飞的同学知道她在云山落脚，没熬过三番五次又送水果又请客吃饭，就答应接了这份兼职。桃子送完她就直接回新租户店里帮忙盯着装修改水电的事。
　　唯一一辆车让给了他们。林奇和齐晓只能骑着自行车去老茶馆。

　　老茶馆紧邻东边的云山湖。云山镇西边是老城区，八年经济扩建，城中心移到东边。一夜之间开了不少门店，老茶馆是夏家在云山留下的最后一个生意。每年春节前，所有夏家人回来住上一周。看看祖先，见见老朋友，交换生意信息。
　　夏家在东城不单做古玩玉石，还做一些民间投资。爷爷很少让齐晓去东城区。常飞和张桃的生意也没机会伸到东城的地面。至于那边环境，齐晓听林奇的司机说过一些。夏家投资了一些健身馆和登山蹦极的极限项目，在关键时刻会为夏家重用。
　　齐晓站在老茶馆门口，从兜里拿出代表齐家的簪子插进头发里。上次来是为去年修缮夏家祠堂结款，齐晓穿了一套沾满颜料的工装。这次她正式代表齐家登门。林奇跟在身后壮胆，气势上还真不输随处可见的夏家卒子。
　　家主夏侯熬得已是满头银发，喝茶加盘玉石成了他退居幕后的日常。偶尔见见孙辈的小家伙，他还是乐意施展一下长辈的权威，“坐！”
　　二楼摆了两张圆桌。齐晓坐在夏侯对面。林奇被拦下，跟夏家卒子坐在外边那张桌。
　　“您这么大人物送帖子，怎么不去家里啊？”齐晓自己倒茶喝水，后面几个卒子看着偷笑。在他们眼里，齐晓的举止根本不像当家主的。
　　“老齐的脾气一点就着，我们散伙的时候就闹得不太愉快。你能代表齐家来，我已经很意外了。”夏侯盯着尚且稚嫩的齐晓，继续说：“老齐捂着一屋子的书画，耐得住寂寞才能研究出的东西。你齐家什么东西立刻变现最值钱吗？是齐宅地基围墙的石碑。”
　　齐晓把簪子拿在手里转两圈敲了敲茶杯，“茶碗回声清脆，薄胎均匀精巧。茶水浸透茶碗底部，锦鲤的形状活灵活现。跟市面上常见的不太一样，特意定制的？眼里在乎的东西，摔碎或者被偷，你也会非常不痛快吧？”
　　“行，口气像齐志。”夏侯知道第一招对齐晓没作用，追加第二招试探她，“但是你不能不在乎林奇的公司。有人准备赶走他们，拿到那块地皮做游乐场项目。从地理位置来说那块地皮非常抢手。”
　　林奇敢怒不敢言，面前的卒子各个身强体壮。
　　齐晓悠闲且无所谓的点点头，“我知道。他们家族谱还是我帮忙修复的。他邀请见面吃饭，我给拒绝了。”
　　又一锤子砸下来，齐晓和林奇依然无事。夏侯没想到小家伙的人脉超出了预期，嘴角尴尬的笑意是对他自己，也是想到孙女的遗憾。他终究没有老齐会培养接任者。
　　“三盟的关系依然有效。我们年轻时参加的几次项目组的探险队，半数以上都是奔着老齐来的。活下来的人拖家带口，他举债还情卖了不少旧字画。这也是齐家遣散的理由。你不害怕吗？”夏侯代替齐志一五一十的交代，他还是小瞧了齐家的做事风格。
　　“哦。那我爷爷还挺仗义的。谢谢你特意把我支出来夸他。”齐晓把簪子重新插回头发里，把林奇的名片郑重放在桌上，“下次有事直接打电话，没必要把我叫来喝茶。家里还有一大堆活需要干呢。”
　　齐晓和林奇起身准备离开。夏侯喊了一声，“云山鼎能卖不少钱！”
　　“在这等着…”齐晓抬眼看见屏风后面有张桌，戴着耳机的年轻姑娘捧着板子一直在画画，“我记着了。回头给你捏一个送来。”

　　外面天气很好，齐晓和林奇推着车走在云山湖边的柏油路。
　　“这一次夏侯试探你的底线，下一次可能动真格。今天你也看到那些人，都是练家子出身。咱们这边能拿出手的人一个都没有。”林奇眼里的齐晓还是当年初遇时，单薄且冲动的小姑娘。
　　齐晓小心翼翼把簪子放回衣兜里，“刚才二楼屏风后面坐着夏侯的孙女夏文，她难得回来一次。你和桃子谁能拿下她，我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林奇扭转车头撞停齐晓的自行车，“可以卖桃子，但坚决不能卖我！记住了？”
　　齐晓逗他，歪头假装听不懂，“我可是一直在卖桃子啊。”
　　“别闹！”林奇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听说夏文的男朋友叫周航，是周家的接任者。你们三位早晚得坐到一张桌上谈事。用我帮你提前打听吗？”
　　“夏周两家的事暂时不急，有时候我替爷爷跟他的老伙伴在群里聊天，大概知道这两家的情况。云山来了一批行家，他们应该先跟夏家结交，查查那边吧。我去文化街安排一下施工计划。晚上给你们炖排骨。”齐晓有条不紊安排着这一天的事情，眼里的光渐渐落下去。
　　她在等。等这帮人按耐不住，等西城重新热闹起来。

　　老茶馆。
　　夏侯示意孙女摘下耳机，“有什么想吃的，爷爷尽量满足你！”
　　“我听说要搞文化街开工仪式。晚上会有烟花秀小吃车和舞台表演。您陪我一块去呗！”夏文拉着爷爷的胳膊央求道。
　　“好！晚上陪你逛街。”夏侯轻抚着孙女柔顺的头发，蔓延都是疼爱。
　　“爷爷，刚才是什么人啊？看着挺年轻，是跟咱们家做生意的？”夏文枕着爷爷肩膀，眼里寻着屋内每一个不起眼却很值钱的摆件。
　　“她就是我说的，齐老头孙女齐晓。高中毕业不上学，两三年内拜了不少手艺人。回来云山抢了不少活。不是甲乙方，也不能算成敌人。看在齐老头的薄面，我也得让一下这个小辈。”夏侯说到齐晓时，脸色稍许有些难看。他知道晓晓要比齐老头更加难对付。“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到？周家小孩进咱家门，我高低得给周老太发张合影，气气她！”
　　“你们三位斗一辈子还没够啊？”夏文直起腰背扎头发，“齐家涉足保护古建筑和古物。周家继承中医药。这往后也构不成什么障碍。”
　　夏侯看着孙女自信且天真的眼睛。若是换成别人这么讲话，他早就不耐烦了。“文文，你记着。只要咱们还在古玩圈子就避不开齐家。你要是个普通上班族之后嫁个好人家，这老茶楼当陪送嫁妆，也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了。可你偏偏……”
　　“又要说偏偏周家人？您当初追周老太的事，圈子里的人到现在都会背了。你们三个在一起就互相看不顺眼，说到自己的事又守口如瓶。您这辈子赚的够多，现在追求幸福还来得及！”夏文又挤了点护手霜，慢悠悠试探爷爷年轻时那点风流韵事。
　　夏侯抬起食指顶着孙女的额头，告诫说：“你要是不想接管家里的生意，就趁早出国早作打算。周家那小子谈一谈可以，但不要认真。周老太说一不二的性格，你是没领教过。”
　　“好！我知道啦！”夏文自知说不过爷爷，就用撒娇这一招收到了物质上的宠爱。

　　文化街的工程本来由夏侯关照给自己远房的亲戚，对方为表示感谢送了一个精美的鼻烟壶和一沓的报酬。施工第一周被周围邻居叫停，起因源于说书先生对一幅以宋代背景的众生人物壁画呈现出的线稿非常不满意。最后他们通过业内人士推荐，决定启用齐晓做几处手绘壁画和影壁墙的雕刻。
　　齐晓看着前天结束的线稿，郑重在左下角画出代表自己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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