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泊庙

　　一个倩影出现在空中。
　　那女鬼身着油青色长裙，乌发和一根藏蓝色丝带编成辫子，垂在胸前。
　　她笑着看白谛，桃花瓣一样的眼睛弯着，秋波流转。

　　“这里是心泊庙。”她带着笑意说，“别怕，我不害你。”
　　她从空中落下，在白谛的耳边轻轻说道。白谛觉得心中痒嗦嗦的。
　　白谛退了几岁，看着女鬼说：“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儿来？”

　　接下来女鬼有点吃惊：“是吗？我只是对你打打招呼，这是你自己要来的啊。”
　　这话说得倒没错，白谛自知理亏也没再说什么。

　　女鬼走过来继续道：“很少有人能看见庙呢，也没几个人能看见我。你既然注意到了，我就想和你认识一下。这大概是种缘分。”
　　好个缘分。
　　不过白谛也没想到能与鬼说上话。
　　“留个心眼为好。”她想着。

　　白谛在心泊庙中央的这块空地上随意地走动。女鬼时而跟着，时而又走去另一边。

　　白谛抚摸着长廊边上的柱子。红漆掉得差不多了，上面覆着一层厚重的灰尘。指腹也铺着层尘埃。
　　“看上去有点时间了，这庙修多久了。”白谛边拍掉手中的灰尘边问。
　　“不知道，反正我来的时候这个庙就有了，估摸着百多年吧。”女鬼答道。

　　白谛听着，突然反应过来：“百多年！你多少岁了？”
　　女鬼并不忌讳谈自己，她想让白谛把话匣子打开，看来她已经做到了。
　　“也差不多百多岁吧。”女鬼云淡风清地说。
　　这下轮到白谛不平静了：“什么，你上百岁了？”
　　白谛惊得一时说不出其他的话，因为这个女鬼看起来真的很年轻，顶多二十出头。她自己才18岁。

　　“也没什么。”女鬼摆摆手说，“只是我死得太早了，二十岁就死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鼻音。
　　白谛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尽管她内心多少还是有点紧张，但还是走了过去，拍了拍女鬼的肩膀。

　　女鬼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她快速在眼尾上抹了一眼，又笑道：“我在这挺久了，你还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

　　白谛“啊”了一声，问道：“心泊庙只有你一个人吗？”
　　女鬼愣了下，答道：“不只我一个鬼，只是他们并不怎么爱和我交流。人嘛，没几个来这儿。”
　　她是个鬼，而白谛把她当人看。

　　白谛听后觉得自己来这也并不是件坏事。
　　“那今天我来了，陪你说话，你高兴吗？”白谛说完才发觉，自己这话说得有点没头没尾。
　　那女鬼看向白谛：“我真的很高兴，在庙里待了够久，终于盼得一个人来和我交谈。如果你明天还来就更好了。”说完，又小心地看了白谛一眼。
　　她感觉白谛还没对她彻底放心，仿佛这个愿望是她可梦不可得的。

　　白谛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她握着香的手稍稍攥紧，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斗争。
　　“那个，明天我能不能来不好说，要看家里有没有事。不过我如果有时间就会来。”白谛说着，又看了看她的眼晴。
　　那女鬼的眼眶微红，她说话时的眼神像一种请求。垂眸时，两道黑弧落下来，显得有些忧郁。

　　女鬼听完这话后抬起头，正好撞上了白谛的目光，带着担心与着急。
　　不像是在安慰她。
　　女鬼也拍了拍白谛：“没事。你如果要来，我就在这里等你，不会走远的。”
　　然后，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把天边烧得火红，浮云都被染上了金色。

　　“不待太久了，太阳落坡了，下山吧。”说着，女鬼就把白谛往庙门前带。
　　“我叫晏衡，你呢？”女鬼问她。
　　白谛嘴角勾起笑容，但她没说：“等我下次来的时候，再告诉你。”
　　晏衡把她带到了庙门前：“我就送你到这，下去注意点，说话算话。”
　　白谛踏出了庙子，冲晏衡挥手时说了声“好”。

　　她一抬眼，发现庙门上的黑底牌匾上用刻着三个金色的大字：心泊庙。笔力遒劲，看上去有一定年头了。
　　晏衡还在看着她。白谛又朝她摆摆手，下山去了。

　　当她途经祖坟时，发现手中的香又燃了起来。
　　白谛把几支香插在铜炉上，诚恳地拜了拜。

　　到家时，她并未向任何人提起这个小庙和晏衡。
　　只是她隐隐约约觉得，她父母包括孟雨黎君平对她的态度在一点点地发生变动。
　　具体是哪里有所改变，她不好说，也懒得去想。

　　睡觉时，她和晏衡在心泊庙的相处又浮现在脑海中。
　　在她十岁时，也是这样有意无意地进了一个偏僻小庙，可回来却发烧了，还烧得不省人事。又是打针又是求神拜佛喝符水才压了下来。
　　而这次，她并未觉得有任何不适。一想到晏衡，竟还有点兴奋。

　　她拉起窗帘，望着黑黢黢的山上的那个小庙。在月色中，仿佛十分幽远，又被洒下如水的月华。
　　“明天去不去呢？”白谛边想着，边在小庙上寻找晏衡的身影。
　　只是晏衡今夜并未从庙里出来，她也在回想着白日里和白谛发生的种种。
　　“今天是死了这么多年最开心的一天。”晏衡想着想着就笑了。
　　白谛没有看到晏衡，觉得遗憾，内心更是空空的。
　　她“唉”了声，拉下窗帘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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