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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邻居
贺泠披星戴月回到家，刚进玄关，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沙发上血色的人影吓了一跳，她摸黑开了灯，抚摸着剧烈跳动的心口，有些埋怨道：“妈，你怎么还没睡？”
刚才屋里没开灯，贺泠一转头就看到自家母亲披头散发、穿着大红色家居服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这造型跟她最近看的一个中式恐怖片反派如出一辙。
“还不是担心你。”刘敏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却麻利地将桌子上的橙子剥了皮，故作嫌弃地递给她。
贺泠心头一热。
她从小不爱吃要剥皮的水果，不是真不爱吃，而是怕把手指头染色。
少了母亲的溺爱，在沪市这几年，她都没再吃过一个完整的橙子。
贺泠毕业后就留在沪市工作，还经常加班，别说周末节假日，就连过年都未必能赶在除夕当天回到家。
她心头泛起一阵酸，加上大学四年，她已经整整七年都没有好好陪过母亲，作为女儿，实在失职。
贺泠挨着母亲坐下，一边吃着橙子，一边撒娇道：“我都奔三的人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儿呢？”
“你就是七老八十了，也是我女儿。”刘敏噗嗤一笑，大概是想到女儿变老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
但刘敏很快又想起自己熬夜等人的目的，又板起面孔唠叨：“你回江城工作，我和你李叔都很高兴，但你和小沈怎么办？妈妈是过来人，情侣之间长期异地是会出问题的，我看啊，你们还是得先领个证，或者先订婚也行……”
贺泠顿时食不知味。
她心虚地放下半个橙子，抿了抿唇：“我和子言都商量好了，都是独生子女，两个人总要有一个人先回江城发展。”
的确是商量好了。
只不过他们商量的是先异地再“分手”，让双方父母都有个缓慢接受的过程。
“要我说，等分公司这边稳定下来，你就让小沈也申请调回来，不然我是不会同意你们结婚的。”刘敏态度很是坚决。
她是个传统的贤妻，不管是头婚还是二婚，都是男人背后默默付出的那一个。
“要是他不肯，最多就是分手，我重新找一个。你女儿如花似玉、财德兼备。妈，你要对我自信点！”贺泠嬉皮笑脸。
“你这傻孩子，都不知道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对象多不容易……”刘敏还想唠叨，主卧的门却开了，一个披着外套的中年男人拧着眉站在那，睡眼惺忪。
“这么晚了还在聊，明天你还让不让小泠上班了？”
说话的是她的继父，声音不大，却莫名有种中年男人的威严。
贺泠“蹭”的站了起来：“妈，李叔，我去睡了。”
关上卧室门前，她突然回头看着刘敏，故作轻松道：“我明天就搬走，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诶你这孩子！”
.
“泠宝，我和顾逸快到头了。你知道吗？他居然在电话里跟别人说什么——我就一女的，才不是他的女神，那他和我在一起图什么呢？”
凌晨一点半，贺泠刚回到房间，再次接到林舒书的控诉电话。
对方似乎已经醉了，声音夹着一丝哭腔，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他混蛋！”贺泠皱了皱眉，替她骂了一句。
“就算当初说好的只恋爱不结婚，可我们正约会呢，他居然在电话里对朋友说这些话……你都不知道，今晚他约我，我还以为他总算记得一回我们恋爱七周年纪念日。笑死，破案了，都是我的脑补。”林舒书自说自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压垮骆驼的不只有一根稻草，分了吧……长痛不如短痛，离开他，我的地球托马斯回旋库库转！”
到底喝了多少？
“你现在在哪？我过来找你。”贺泠关了水阀，把池子里一半的热水放掉，衣服套回身上。
高中毕业那年林舒书就大胆和顾逸表白，和贺泠的结局不同，他们互相有意思，顺理成章地谈起了恋爱。
虽然大学期间是异地恋，但毕业后两人一起回了江城。
顾逸这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因为投资了陆珩的极速科技而当上了原始股东，偏偏陆珩的公司做大做强，分到的原始股能让顾逸这辈子都吃喝不愁。
顾逸贪玩，两个人一开始或许的确说好了只恋爱不结婚，但林舒书显然在漫长的七年时间里完全陷进去了。
她内心渴望和顾逸走进婚姻，只是碍于两人最初达成一致的口头约定和面子不愿意承认。
“不用，我叫了代驾。明天、明天我就去相亲！”电话那头，林舒书似乎在傻笑，但意识还算清醒，“老板，买单！”
贺泠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你到家记得给我报备。”
“知道！”林舒书的笑容更灿烂了，“好泠宝，你什么时候搬来我们小区？我以后就不再是一个人出来嗨了。”
贺泠的心轻轻揪了一下。
她几乎能想象到，此刻趴在吧台上、红着眼却逞强笑着跟自己打电话的林舒书的模样。
两人刚毕业就约好做邻居，把房子买在了同一个小区。
那会儿贺泠刚拿到《给你梦想的家》节目的通告费，火速付了全款。
而刚毕业的林舒书还没找到工作，一穷二白，缠了父母半天才要到钱，下手晚了，贺泠正对门那套房就被人抢了，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楼下。
两套房子都是贺泠操刀设计的，是她最拿手的法式复古风，林舒书满意得不行，刚装修完就搬进去了。
而贺泠一直在沪市工作，难得回江城都是住在母亲家，所以房子一直闲置着。
“明天。”贺泠边说，边在手机上预约搬家公司的时间。
她今晚不是在接待陆珩这个大客户就是在和林舒书聊天，现在才有时间看手机，之前发的朋友圈已经一大堆点赞，她这才发现第一个点赞的人并不是林舒书，而是沈子言。
沈子言在朋友圈评论说的是恭喜，单独给她发的消息却像是不希望她创业成功。
【沈子言】：叶姐已经离职了，我知道之前的事情让你心里有疙瘩，但我希望你记住，留白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贺泠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礼貌回复道：谢谢，但不必了。
对话框顶部，沈子言的备注一次次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提，只回了一句“晚安”。
贺泠也松了一口气，她心意已决，也不希望沈子言为自己多费神。
“对了，我今天好像在小区里看到陆珩了，江城果然很小，嗝~”林舒书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代驾到了，明天见。”
贺泠深吸一口气：这么巧，陆珩也住在同一个小区？
但她很快又平复了情绪：怕什么？陆珩结婚后就会搬走，顶多就做大半年的邻居。
.
“新邻居，需要帮忙吗？”一道清甜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贺泠刚送走搬家工人，正在清理搬家用的纸箱，大门还敞开着。
一回头，看到一个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高挑的女生正站在她家门口，正在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哇，你家装修得好漂亮啊，我能进来参观一下吗？”看得出女生的双眼都在放光，但还是很有礼貌地站在门口，而没有直接走进来。
眼前的人很是陌生，贺泠本能的警惕，有些迟疑。
“我不是坏人，我就住对面！”女生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大门，还主动挑起了能拉近距离的话题，“我家最近也在装修，想多参考一下。”
贺泠听出这是个潜在客户，想到家里还安装了摄像头，欣然点头：“就是还有点乱，你随便看吧。”
女生有些惊喜地走进来，四处打量着房子里的布局和摆设，啧啧称奇：“哇，你这房子装修得好好看，还是小某书上最流行的法式复古风，得花不少钱吧？”
“是我自装的，不贵。”贺泠毫不掩饰利益关系，“我就是室内设计师。”
其实她给自己的房子装修并未框定某种风格，而是完全根据自己的需求和喜好，巧妙地混搭了好几种，法式复古风仅仅只是这套房子的基调。
女生果然投来了羡慕的目光：“我正想问是哪家装修公司，居然是你自己设计的？太厉害了！”
贺泠从善如流地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微微一笑：“加个微信吧，咨询或者找我设计都可以。”
女生眼睛亮了又亮，火速拿出了手机扫码，但刚添加完好友，她又有些惋惜地叹气：“可惜了，我对自己的新家装修完全没有话语权！”
贺泠想到林舒书提过陆珩也住这个小区，右眼皮轻轻跳了一下，但很快又把这个荒唐的猜想抛到脑后：怎么可能这么巧？
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是沈子言打来的。
“喂……”贺泠一边接起电话，一边顺手拆开了新家的最后一个快递，一双43码的男士塑料拖鞋。
想起林舒书说这拖鞋是“独居女性必备用品”，她抿嘴一笑，准备放到门外。
“你先忙！等着我找你装修！”女生见贺泠有电话进来，恋恋不舍地退出，回到自己家门口，没等她的钥匙插进锁眼，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刚搬完……”贺泠将拖鞋放到门口的临时鞋架上，然后转身，对新邻居比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一个穿着深色家居服、嘴里叼着牙刷的年轻男人突然出现在贺泠眼前，两人视线交叠时，他明显也愣了一下。
这副打扮的陆珩生活气息十足，和前一晚定制西装的禁欲风截然不同，但那张女娲毕设的脸却依旧不可挑剔。
反而更加生动。
贺泠有种气血上涌的感觉。
“新邻居，还是个很厉害的室内设计师，认识一下？”女生指着贺泠，兴致勃勃地想跟陆珩介绍，却被他严肃的眼神一凛，乖乖闭上了嘴巴。
女生的目光不明所以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轻扫。
看到陆珩开门的一瞬间，贺泠突然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功利地给女生推了名片。
“她是我……”陆珩开口。
贺泠心想，哟，这是要介绍未婚妻，跟自己划清界限来了。
电话里，沈子言几乎同时开腔：“这么快就有江城的客户了？”
这格外响亮的分贝让贺泠反应过来，刚刚不小心碰到了免提。
她撇见陆珩戛然而止的介绍，嘴角上扬，仿佛掰回一局：“子言，我妈想你了，你周末能回江城吃个饭吗？”
顺便气定神闲地把门关上。
贺泠转身贴着大门，后背传来的凉意让她刚刚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突然叫得这么亲密，我都有点不习惯。”电话那头，沈子言刚入口的咖啡差点呛出来，他抽了一张纸巾擦擦嘴，笑了，“让我猜猜，阿姨是不是担心异地以后我会禁不住诱惑？毕竟在她眼里，我是可是她的准女婿。”
“你别做设计师了，改行去算命得了。”贺泠靠坐在沙发上，却还在游神。
她后知后觉，难怪觉得刚刚那个女生看着眼熟，原来是和陆珩有夫妻相。
于是她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用力揪掉了抱枕上的勾丝。
沈子言似乎幸灾乐祸：“被我说中了？那为了你能多过几天安生日子，我只好勉为其难回来一趟了。好久没尝阿姨的手艺了，还怪想念的。对了，我这次回来带几罐茶叶？我记得李叔爱喝……”
“不用了，”贺泠严肃道，“沈子言，这回你别演二十四孝男友了，演个渣男吧——已经出轨但以为自己瞒天过海，实则处处露马脚那种款式，也好让我妈有个心理准备，别到时候我断崖式分手，想不开的是她。”
沈子言除了是她的同门师兄，更是她的竹马。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这也是母亲没怀疑过他俩关系的最大原因。
对面沉默片刻，沉声说道：“贺泠，你急着‘分手’是因为陆珩吗？还是我刚刚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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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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