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山河

　　世界混沌，仿佛置身于一片黑色苦海之中，身体也随之下坠。
　　“小铁，快看看我找到了什么?”一个面黄肌瘦的孩童笑着说道。
　　他面前还站站着个更矮小的男孩。
　　小铁神情恹恹，错身离开。
　　“是蟋蟀，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玩了么。”
　　说话孩童的手里捉着只黑色的蟋蟀和带着泥巴的杂草。
　　“那又怎么样，又不能吃。”
　　“你是不是又饿了。”他丢掉手里的蟋蟀，担忧地跟在小铁身后。

　　“小铁小铁，快醒醒。”
　　迷迷糊糊，小铁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嗯？”
　　小铁此时正依靠着依靠树桩，身旁是干枯树叶烧的火堆。
　　四周寂静无声，几声乌鸦鸣叫身从夜中传来，火堆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炸裂声。
　　“别睡了，快跑！”
　　橘黄的光线映出干瘪身影。
　　“快跑！”
　　火光渐渐消失在身后。
　　快跑。
　　脑海里只剩下这个念头。
　　跑过荒野，跑过溪河，跑进了漫漫黑夜，身后似乎有洪水猛兽，能将人活活生吞。
　　路越来越荒芜，天仿佛也越来越黑。

　　“陆将军，陆将军。”
　　一声缥缈女声入耳。
　　陆楚缓缓睁开双眼。
　　“陆将军，您没事吧？”
　　陆楚定了定神，眼前朦胧的身影渐渐清晰。
　　紫衣宫女恭敬地站在身旁，陆楚捏了捏眉心，只觉浑身衣袍都被冷汗浸湿。
　　他坐在床上回了好久的神。
　　他此次回京待不了多久，所以昨夜赴太后寿宴本就是藏了私心。
　　只是无论心中多热切，每每看到高台上的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只觉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他与谢辰景隔的乃是古今难越的君臣之礼。
　　烈酒难浇愁，杯杯烈酒下肚，滚烫的酒水混杂着幽隐的情愫，陆楚只怕自己又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便放下杯盏。周围官吏都与陆楚不相熟，陆楚离席时无人注意。
　　后来酒劲上来，他便随口叫住了一位紫衣宫女。
　　陆楚突然意识到不对，紫衣乃是宫中侍女的统一着装。
　　他还在宫内。
　　“陆将军，陛下让奴婢唤您起床更衣。”
　　陆楚简单洗漱后，理了理凌乱的衣摆，出了屋子。
　　他不知昨夜被带到了何处，室外竹树青翠，娇花正艳，几声清脆鸟鸣。
　　陆楚无心欣赏，只欲快些离宫。
　　“醒了。”谢辰景坐在亭子中，话虽出口，但眼神却没从未移开手中的书。
　　“陛下。”
　　谢辰景不应。
　　两人静默着。
　　陆楚眼神偷偷往上窥视，亭中那人颜色冷峻，一身银色锦服如同印在青竹上的霜雪，可一双上挑的凤眼却是化开霜雪的春日暖阳。
　　谢辰景突然抬头，从椅子上起身，随着台阶而下。陆楚慌忙收回视线。
　　“听闻你在槐头一战受了伤。”
　　“现在已经无事了。”
　　“伤哪了？”
　　陆楚没有立即回答，语气顿了顿，开口道：“手臂，已经无事了，陛下。”
　　谢辰景凤眼淡淡从陆楚手臂掠过，然后冷笑道：“无事了？那便说说昨日的事吧。”
　　如电过全身，陆楚身体一颤。
　　“臣知错。”
　　“错在何处？”
　　“不该擅自离席。”
　　谢辰景嘴角扯出一抹笑：“嗯，然后呢？”
　　陆楚头皮发麻，仔细想了想昨日离席后都发生了何事，然后在脑海里觅得一丝零碎记忆，陆楚慌忙解释：“臣真的……没有私会。”
　　陆楚有些急切，袖间的手微微发抖。
　　谢辰景笑了，不慌不忙地移到陆楚身前，身上那股淡淡的龙涎香被清风微微吹散，陆楚一时间慌了神。
　　“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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