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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青锋
||青锋||
掌心攒握了许久的石子蓦然被投掷入湖。
墨艺隔了几步的距离唤我道:“杨公子,该吃药了。”
我淡淡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倚在湖畔的石上,身侧花红叶绿,锦绣若海,阖上眼便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了一般,只听见风拂叶声簌簌成章。
墨艺顿了顿,再唤了一声:“杨公子?”见我无应,便又道:“公子若是不愿饮药……”
哦,不愿饮药又如何。
去找那个混蛋再取来一杯苦药笑吟吟地丢到我头上叫我吃药么?
撑颌的左手忽然被人捉了住,便听那人淡淡道:“不愿饮药?”
我觉得,倘若此时我便应顺了下来说我吃药便是什么的,未免太无骨气。
然而事实上,骨气这种东西,半分不由人。
他问:“是我喂你吃,还是你自己吃?”
老套路。
我伸出手:“给我罢。”
他眉眼沾染三分笑意:“乖。”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是没事儿摸他那只猫似的。
猫?我一顿。
药汁在舌尖打了个滚便咽了下去:“你是不是有一只猫?”
他盯着我碗里的药,有些漫不经心:“唔……”
我道:“改天借我瞧瞧罢……”
他道:“好……”一个字音没吐完,便又饶回到了嘴里,神色不再是方才的漫不经心,而斜一睨我,那种眼神像是又有着什么心思在我身上盘算着一般:“你要哪只猫作甚?”
我想了想,嘴里的话犹豫了半晌:“我觉得那只猫有点眼熟?”
“素色玄纹的那只?”
瞧一只白毛黑条的猫都能让他说的这么文绉绉的,我忍不住一声嗤:“大概是吧。”
他淡淡唔了一下,原本撑在右颌下的手略略有些僵硬,便换了个姿势:“墨艺,去把那只猫给杨公子抱来。”墨艺应了一声,不过盏茶功夫便将那只猫抱了来。我接过来顺毛,猫在我怀里打了个滚,很快便安顺下来,叫了一声,大抵是困倦的缘故,竟蜷缩着睡了。
我忍不住夸:“白玄好乖。”
他竟哽了哽:“你说什么?”
我道:“这真是我见过最乖的猫了。”
他不动声色:“从你不记事起,这大抵是你见过的第一只猫?”
我承认道:“所以才说这是我见过的最乖的一只了。”可也就只见过这么一只。
手抚在猫背上的只触到异常柔顺,带着些似乎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我都有些懒了,缓缓半阖了眼,晌后的光射的正好,一来二去我竟有些犯困。
这样懒散,自然不觉他何时近了我的身,待察觉到时,他早已欺上身来,距离较初次见时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半睁眼时只觉得这距离近的有些过分,下意识地竟起手想要拔剑似那时一般横在身前以防他欺人更甚。
——可是哪里来的剑?
待我想起来时,只右手在胸前空起了一式,维持着横剑时的样子。他眼底滑过半分嘲讽。而那只素色玄纹的猫早被惊的跳下地去,甩了甩尾巴半惊半疑地望着我们。
他终于开口:“你是气量太小,还是太笨?”
我想了想:“我自认你欺我至此,我始终未挟私报复,已是有君子风度了。”停了停,我甚至是扬起脸来向他笑了笑:“至于你说太笨,怕是脑子摔坏了吧?”
他不曾理会,只是缓缓勾起唇角:“——要么管好你的嘴,要么就全都给我想起来!”
我有些莫名其妙,然仍是道:“我原是也想要想起来的。”
他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抓住我那横在胸前的右手,一字一句:“若方才你手中有剑,会不会一剑杀了我?”
我盘算了下我们现下间的距离,认真想了想:“如果是现在,我会。”
正当我与他针锋相对之时,却听到旁人一声清笑:“好,那我给你一把剑,你杀了他罢。”言尽,便听一声飒然破风,一柄青光潋滟的三尺细剑便出鞘插在了我身旁。、
我偏过头去,细细看了一眼那剑,忍不住夸了一声:“好剑。”
那人笑道:“这剑好与不好,只在于能不能杀人,你既夸它一句,不妨试试它的锋锐。”
我道:“如果我现在有手可以做这件事,我一定不遗余力。”这样说着,我却直直迎上压制住我的那个人的眼神,毫不避讳,却不禁觉得他眼底深如幽潭,旁人极少有这样极深的眸色,多为深褐或深棕。可他却生的一双这样浓墨的眼,纵是任人审视亦看不穿半分。
这样的一双眼里,看不见情绪,可却能看到他的嘴角勾起半分笑来。
他松开我的手,轻巧地取过身侧那剑,直至递到我的手中来:“试试吧。”
多轻巧地三个字。
我已然是全不受制,起身时他亦是安静坐在一旁,仿佛是微笑似的望着我。我低下头来看那柄青光潋滟的细剑,只觉剑身透出一股寒气来,连剑柄处握着都觉得冷入髓骨。
我问:“这剑叫什么名字?”
适才赠剑那人道:“青锋。”
我赞道:“好名字。”然后却随手弃掉那把剑,转身回向屋子那儿走去。他那药总是古怪,饮了便使人困倦。两三日来我已是习惯,今日贪图春光灿烂,却是无端惹了灾祸。何必顾这堆糊涂事,不如回去睡我的囫囵觉去。
他在身后问我:“你的不遗余力便是这样?”
我道:“这把剑不好,我握不住。”想了想,又回过头去:“你那日说那把剑是我的,不如还我罢。剑这东西随缘,我若是这辈子只认我自己的东西,怕是没别的剑合用了。”
他的笑仿佛暖了三分:“我若是不想还如何?”
我松口气,憾道:“没有这把剑,怕是我这辈子也杀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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