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叫阿清
天光大亮,阳光由半开的窗倾泻而入,带动屋内的微尘一同飞舞。一室静谧。
床上熟睡的人指尖动了动,很快,他长睫微颤,睁开了眼睛。刚刚醒来,那双美目里尚有些迷茫,满含雾气。
雨露期前的记忆在脑海闪过,自己带了两个侍卫微服私访寻找陆引踪迹,不料有一帮人跟踪,两个侍卫跟他们打了起来,自己趁乱逃出,想拿着陆引的令牌到临近城镇搬救兵,结果……雨露期到了,他就失去了意识……
他在时,自己从不用担心雨露期的问题,于是便也忘记了,没有那人的临时标记,很快他就要重新面临雨露期的苦楚。
而今,距离他消失,已经一个多月了。
不过须臾,记忆回笼,意识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谢以斯一惊。感受了一下自身,还好,并无被人侵犯的迹象。他想坐起观察一下这是哪里,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是了,雨露期后是会这样虚弱的。特别是曾有乾元临时标记过的坤泽,雨露期会发作得更加猛烈,过后也会更加虚弱。就像饮鸩止渴。
房间里静悄悄的,应该暂时是安全的。他不再试图坐起,而是转头观察起来。很普通的陈设,没有什么名贵的摆件,也没有什么家庭气息,应当是一家寻常客栈的厢房。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他还来不及反应,门就被轻轻打开了。阳光由门外争先恐后涌入,十分灿烂。有人逆光站在门口,身形高大。应该是发现他醒过来了,那人维持着开门的姿势一动不动,左手端着一个碗,还冒着热气。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这种熟悉的感觉……谢以斯不敢眨眼,好怕眨眨眼他就一瞬消失不见了。不知道是逆光刺眼,还是别的,他眼中蓦然蓄满了水雾,泪眼朦胧地,轻唤道:“是你吗?陆引。你回来了吗?”
回身将门关上,程修借机收敛了满脸的落寞。转过头来,他若无其事般,走到桌前将手中的粥放下,答道:“不是,公子许是认错人了,我是程修。昨日公子遇险,我偶然路过帮了一把。后见公子昏迷,就擅自做主,将你带到客栈来了。”
门一关上,谢以斯才看清了,眼前这人虽相貌俊美,却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抱歉,是我认错人了,多谢程公子仗义出手。”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程修强忍心中酸涩,抬眸笑道:“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程公子于我有大恩,不用拘礼,唤我阿清就好。”谢以斯弯了弯唇角,不笑时宛若霜雪凝结的眉眼一刹那桃花灼灼,击中了程修的心。
阿清是他乳名,除了母后,便只有陆引这么唤他。其实不愿暴露身份的话,随意编个名字便可。只是他也不知为何,对这个人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不忍编个名字去诓骗他。
他笑起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程修目不转睛,心中暗叹。“好,阿清,那你也不用程公子来程公子去了,叫我程修。”怎么办,好像即使知道他心有所属,他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情意。
“咳。”系统在脑海里咳嗽一声,提醒:“宿主,粥快凉了。”
程修一愣,摇头轻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在心上人面前这样可不行。抬手在碗壁一触,还好,没凉,温的应该刚好入口。
“你刚刚恢复,还消化不了荤腥,我刚刚去厨房给你煮了点清粥,要不要尝一尝?”他有些紧张,生怕他会嫌弃。毕竟他身上衣物的料子不俗,定然价格不菲。
“久未进食,确实是有点饿了。程…程修费心了。”谢以斯并没有拂他的好意。“只是我现在没什么力气起身,不若我过会再用,可好?”
“是我疏忽了。没事,你没力气,我来喂你。”言罢,程修突然想到喂食好像有点暧昧,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身体虚弱,只有进食才能尽早恢复健康。没有别的想法,你别误会。”
对方是救了自己的普通中庸,谢以斯当然不会怀疑他有什么暧昧心思。另外自己也确实需要尽快恢复,于是点头应道:“无妨,劳烦程修了。”
将人扶起靠在床头,又在他后腰垫了个枕头,程修舀起一勺粥靠近那淡粉的唇,谢以斯启唇轻轻一抿,敛目咽下。程修光明正大地盯着两片唇瓣,虽没有昨日那么红艳,但形状优美,特别那小巧的唇珠点缀其中,撩人心弦。他耳朵不觉红透了。
二人都没说话,气氛逐渐有点奇怪,谢以斯只好抬头开口:“对了,我昨日……那般,程修是如何将我医好的?”
他自然能感觉到自己并未被别的什么乾元标记,这也是他敢咽下这未经试毒的米粥之缘由。
“说来也巧,我有个祖传的秘方,正好可医。”程修不知如何解释,只好这么说,又补充道:“不过这药方早已随爷爷的故去失传了,只是刚巧我身上还剩家里传下来的这么一两颗,是我母亲留着给我未来的夫人用的……”
说最后一句话时,程修目光游移,不敢看他。
注意到程修的神色和红透的耳根,谢以斯不知为何也不自然起来,敛目答道:“程修大恩,我一定涌泉相报。”
“没有,我不是挟恩图报的意思。你别误会。”程修敛连忙解释。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这是你祖传的药,而且,你让我免于被他人侮辱……这么大的恩情,补偿你是我应该做的,这样我心里也能好受点。”谢以斯真诚道。
程修看着他,终于点头,眼里盛满笑意:“好,那我等你报答我。”
谢以斯也唇角轻抿。室内气氛一时温馨和谐。
但很快,程修目光变得幽深,犹疑了一下,他还是开口:“阿清,我有个问题,可能有点冒犯,你不愿回答也没关系,就是,方才我进门时,你将我错认成谁了,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吗?”
程修终于忍不住探洵这位“情敌”在阿清心底的地位,方才他听得清清楚楚,阿清问的是‘你回来了吗’。假如这人是个始乱终弃的败类,他会竭尽全力追求阿清,待他一心一意,让他幸福。
谢以斯愣了下,空气蓦然停滞,良久,他才收回悠远的目光,坦然启唇:“没什么不好说的,他是我的心上人。是我一生中,除了母亲外,最重要的人。”
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他用这样坚定的语气介绍,程修还是忍不住心生嫉妒,但更多的,是难言的酸涩。他眼眶微红,好似心口被插了一刀,受伤问道:“那他去哪里了,还会……回来吗?”其实他更想说,为什么他不在你身边保护你,让你深陷昨日这样的险境。
谢以斯顿了顿,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却依然坚定地答:“他会回来的,他……只是……有事要去做。他说过,不会让我一个人……”
程修闻言,缓缓闭上眼,终于下定了决心,浅笑开口:“你们的感情很令人羡慕。你这么好,我也相信他会回来。你先好好在这修养,过几天,我送你回家。”
他放弃了。阿清心里深爱着这个人。道德上,他无法趁虚而入横刀夺爱;按出场顺序来看,他可能也根本争不过。
让系统看看有什么药可以让他快速康复吧。再多跟他相处几天,他说不定真的就不顾什么仁义道德了。
哪怕到那一天他会惊讶,厌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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