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

　　“喵——”小黎蹭了蹭呆站着的纪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俯身抱起白色毛球，熄灭了烛火。
　　纪昀躺在床上回想着刚刚与葛青的对话。
　　半响，他冷笑一声，喃喃道：“我的好哥哥啊，你安排了多少人在我手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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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青在屋外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危险，或是有人出没的样子。但他也没有回自己住处，反而是在纪昀屋前挑了棵大树，三两下爬上去，把一处比较粗壮的分枝当作床，直接靠在树干上休息。
　　纪府没那么干净，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葛青想。虽然之前就作过调查，但今天下午纪昀回府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单薄的少年站在大堂中央，敛去一身锋芒，显得那么渺小却又坚毅。
　　周围人的恶意犹如洪水般涌向纪昀。葛青不知道纪昀面对这些所谓的“亲人”是什么感受，但冰冷如他，站在堂外也能感受到那种窒息。
　　一想到下午的事就有些睡不着，虽然知道那只是纪昀的一出戏，但当他看到曾经那个张扬的被人捧在神坛上的少年在转身退下，朝他露出的那抹无助和哀伤时，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颤。
　　尽管睡不着更多的还是因为那个人吧，葛青自嘲一笑。纪昀那么聪明，应该猜到了他是那个人派来的吧，没必要演下去了。
　　纪昀向来最厌恶背叛，他低头看着自己写的密信，眼里弥漫着纠结——信里是关于近期纪昀的动向。
　　他拿着密信的手指泛白，终究没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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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处楼中，信鸽停在桌上歪了歪头。一双布满疤痕的手抓着信鸽粗鲁地取下密函，弄得信鸽在手中挣扎，掉了几根毛。
　　这双手的主人盯着密函上的内容陷入了沉思——“纪府 宫宴李贤 ”其中李贤二字是红色的，格外显眼。
　　“纪府？”一道声音阴恻恻地响起带着点嗜血的兴奋。
　　此夜，注定有人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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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这已经是纪一叹的第十七声气了。葛青就这么看着他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一点也没有帮他进去通报的意思。
　　许久，纪一咽了口唾沫，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脚就往屋内冲。不料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他撞上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由地往后仰倒在地，揉了揉发晕的头。
　　葛青就这么低头冷冷的盯着纪一说：“我不是说了吗？少爷在休息，任何人不得擅入。”
　　纪一的脸已经被眼前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气成猪肝色了，无奈又干不过人家。
　　他深呼吸几口告诉自己不能同一根死木头置气：“已经巳时了！大哥行行好吧。今晚就是宫宴，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
　　葛青不懂这些人情世故，皱了皱眉，觉得这人固执地烦人。他无所谓的说：“反正还有一个下午，不是吗？”
　　就在纪一快急哭出来时，房间的门总算是开了。
　　纪一看着出来的少年不由地呆了神。少年还是刚睡醒的样子，额间的碎发有些凌乱，身上的外袍显然是刚刚随手套上的，白色的里衣也有些褶皱，虽然乱糟糟的却依然遮盖不住少年的气质。
　　天生的上位者，纪一无端地想。
　　刚被吵醒的纪昀有些烦躁，只是没一会双眸又重归清冷还携着一丝锋利。
　　他瞥了眼坐在地上神游天外的某人，转身抛下两个字：“进来。”
　　葛青任劳任怨地把纪一从地上拎起来带进屋内。纪一勉强从刚才的思绪中回神。
　　他想到了昨日，也是这个少年。单薄的身影就那么站在堂中一言不发承受着来自周围的恶意。他以为少年内敛而乖顺，然而今日他对上少年的双眸时，却产生了怀疑。
　　那一瞬，他觉得少年是不屑。因为他把那双淡漠的双眸看得清晰，就像无欲无求的神，俯瞰了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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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衣。”纪昀说着把之前身上胡乱套的外袍脱下，眼中尽是烦躁——他的起床气向来大得很。
　　纪一挥手向屋外的人示意，端进一套全新的紫色华服，呈在纪昀面前：“这是老爷为您准备在宫宴上穿的，还有……夫人怕您晚上拘着，请了位夫子……”
　　纪昀眼神示意葛青等人退下，只留下了纪一一个人。
　　“衣服先收着，宫宴前再换也来得及。”他决定自力更生，于是随手从衣柜里抽了件衣服走到屏风后面，又接着说：“哦对了，回去告诉那个女人，少管我的事。”
　　随后纪一又听到少年阴冷地一字一顿“她，不，配”
　　隔着屏风，纪昀也无需去收敛眼底的厌恶，不过这语气也够明显了。他在心中反复地告诫自己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纪府，也不过如此。
　　“还不回去？”他穿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
　　纪一神色为难：“可是……”今晚的宫宴真的十分重要，绝不容许出错。
　　二少爷游历山水贯了，即便如信中所言有些才华，但对于京中的形势和礼节恐怕不熟，万一在御前失了礼或是冲撞了什么大人物那就糟了。因此请位夫子暂时学习礼节便十分重要。虽说不能和从小长在京中的少爷们相比，但临时学些总不至于到时失礼怯场。
　　只是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会不会伤了少爷的自尊。还是委婉一点？
　　纪一脑中天人交战，越想越纠结，全然没有注意屋内何时只余他一人。
　　更没有发觉纪昀说的是“回去”而非“去”。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尽管他是纪昀的侍卫，但纪昀把他们间的界限分得清清楚楚。
　　他，根本不承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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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几分钟，纪昀换好衣服，简单地绑了个头发，从床头挑了把折扇便利落的翻窗而出。
　　“少爷”叶九看着自家主子翻窗出来丝毫没有意外，反而从善如流地掏出了纪府的地形图。纪昀淡淡地应了一声而后说：“先去城门。”
　　叶九是纪昀一手培养起来的，独属于自己的人，不仅对他忠诚无比从不质疑，还十分有能力果断狠绝，所以他做什么事一般喜欢带着叶九。
　　若非葛青是那个人的派来的，他一定会……想到这里，纪昀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旋即又嘴角上扬，似乎心情十分好的样子。
　　不过正好，他急需葛青这样的人才。既然来了，当然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啊。
　　他们悠哉地出了纪府到了街上，纪昀示意叶九去买个斗笠。
　　他对自己的逃跑毫无心理负担，戴着斗笠一路上边逛边买，却不知此时纪一悲催地独自面对夫子，想办法替某位偷溜的少爷开脱。

　　“到了”叶九跟着纪昀进了朱雀大街边上的一间茶馆。
　　“二位客官请进”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请问二位客官可有预约？”
　　“三楼壹号雅间”纪昀捧着刚买的小吃说“一切照旧，别让人打扰我。”
　　店小二眼睛一亮，越发殷勤“贵客啊，请！公子楼上请。”
　　叶九站在纪昀身后，直到雅间关上，纪昀把买的小吃都扔到桌上说：“叶九，我说过的，此番来了京城不同往日。你我二人不必那么拘束。”
　　叶九沉默了一会才应下，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他不过是纪昀捡回来的孤儿之一。有幸活下来拥有了如今的实力和地位，但他终究只是一颗棋子，与旁人不同的是他不会被轻舍弃。
　　只要他还有价值……
　　“坐着”纪昀一直盯着窗外，随口对叶九吩咐道。
　　“一起来欣赏下传说中的三大名将吧。”纪昀说着，眼中透出兴奋的光。
　　许是过于相信叶九，他根本没盯着叶九，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城门口。以致于他没能及时发现叶九的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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