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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埋伏
偌大的皇城笼罩薄雾,已是黄昏,白桂花落飘飘坠地,像落了一地的碎月亮。皇宫门口二人的说话声清晰的响在耳畔。
“恳请您放奴婢进去,奴婢是宫内主子的婢女。”无忧柔柔行了个万福,随即抬眼紧紧蹙着秀眉盯着眼前的少年。
“不可,无宫人令在身,宫戒森严,不得擅自入宫。”
宫门口的少年面无表情,抱臂直直的开口,阳光已逝,仍能依稀看出他的脸,他面容有些消瘦,眉宇端正,尽管身穿劲装,却又兼着清雅之气,好一个少年郎。
“您大人大量,奴婢确是有急事在身,事关性命,恳请您放奴婢进去。”
少年见眼前少女的紧皱的秀脸,似是有些犹豫,便低头沉思,良久方开口,语气刚正、不容否决:“我若放姑娘进去,便是我的失职,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我与姑娘二人皆得受罚,姑娘还是赶紧走吧。”
无忧双眉微蹙,脸颊通红,红着眼眶,双手紧握,胸脯剧烈起伏,面对面前身高几近八尺,比她强壮得多的少年,她被逼急了,便再没有退缩,她扬起下巴,鼓足勇气轻斥那少年:“古人云:‘无度不丈夫,量小非君子’,你心胸狭隘,见死不救,算甚么君子大丈夫!”
那少年大字不识,听了她文邹邹的话,一头雾水,再听她穷骂自己心胸狭隘,这才恍悟。
“……天杀的阿九病了,非要让我替他站岗,心中本就不痛快,今儿又被这黄毛丫头骂了一通,什么霉运!”
少年怒从心起,心中暗忖,却仍是直直站着不让开。
眼见僵持不下,无忧恶从胆边生,眼神瞟到少年腰间挂着的金令牌上。
“豁出去了……对不住。”她找准时机,夺走那令牌随后大步跑向宫中,她知道,为了赵姮,她不得不这么做了。
这是她活了十几载的半生中最勇敢的一回。
“丫头,你找死啊!”
少年想都没想拔剑出鞘追了过去,无忧身姿轻盈,跑起来便如疾风般,任少年跑的再快,她却早已没了身影。少年心生愤怒,狠狠踹了身旁的桂树,怒吼道:
“天杀的死婆娘!”
无忧找到心心念念的人儿时,赵姮正俯身在园中仔细修剪花枝。
“主子。”
赵姮听见声音后愣了一瞬,随即自嘲一笑,独自喃喃道:“原是我幻听了罢,无忧早就被我赶走了,怎会出现在这儿。”
“赵姮。”
赵姮正拿着花剪的手颤抖了一下,她没有勇气回头。
“姮,确定不回头吗?”
“你回头看看我。”
柔婉清丽的哀求声音随春风飘进她耳絮,赵姮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花剪,慢慢转过身去。
不出意料,只见无忧满眼泪光,眼波盈盈站在花丛不远处,她朝赵姮一笑,踏着青石板,朝她的方向飞奔过来。
赵姮的长长睫毛挂满泪珠,止不住的颤抖,连呼吸都在颤,她伸出的双手终于触碰到无忧,将她紧紧抱住,赵姮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愈发汹涌,内心中坚固的墙在这一刻崩溃。
“傻丫头,不是叫你别回来么。”
无忧瓮声瓮气的说:“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曾救过我,如今你有危险便不能丢下我,我永不离你,你亦不能容辱离我而已。”
赵姮轻阖双眼,点点头。
“该来的还是会来,还不如坦荡接受这一切。”
“为何不勇敢一回呢。”
赵姮暗暗道。
“那我们拉勾,生死不离。”
园子里只剩下少女互相的倾诉声。
月夜。
小德子恭恭敬敬伏在地上:“主子,奴才已打探好了,今夜丑时陛下要出宫,会经过缀仙楼不远处的万锦亭,届时主子可动手。”
赵姮应了后,小德子恭敬退下,推开房门之际,刚刚打开的门缝中蓦然插入一只手死死抵住门缝。
小德子瞪大眼睛,圆润的下巴将快掉下来,吓得不敢出声,战栗地瞧着门被那只手一点点拉开……
赵姮在软榻上看书,见此情景,心中了然是何人,便轻轻勾起嘴角淡然道:“小德子,你且莫怕,我们的帮手来也。”
门已打开,只见漆黑月夜电闪雷鸣,一人头带黑色斗笠,一袭夜行衣,身材高大纤瘦,手拿利刃,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见他嘴角是阴冷的笑意,似暗夜中的野兽。
待小德子吓跑后,赵姮屏退下人,那神秘人方摘下斗笠,露出真面目。
深夜大雨,了然一片漆黑,雾气愈发浓,周围满是压抑。
霍骁身旁包围侍从,踏足在幽幽小径中,草丛中发出异响,刹那间,霍骁忽的止住脚步,警惕看着四周,眼神阴狠犀利。
“陛下……?”
刘公公小心翼翼开口,一瞬箭影掠过霍骁的身侧,霍骁侧身拿住那支箭,侍卫立即拔剑出鞘,围在霍骁身边。
一箭止,一箭又起,树上和远处草丛中跳出来十几名刺客,挥剑欲刺向霍骁。他脸色不变,漠然看着刺客,缓缓抬手,冷冽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杀”
那一瞬间,刀光剑影,侍卫与刺客纠缠扭打在一起,霍骁见刺客一个个倒下,便迈步离开。
他走至万锦亭,只见水面蓦然浮出几个黑衣人,箭从水面嗖嗖向他射来,随后刺客便从水中跳出。
霍骁嗤之以鼻:“没想到啊,埋伏的够深。”
剑的寒光被雨后镜子般的地面一映,发出一片闪光,刺客陡然醒觉,只觉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正向自己扑来,这时他手中血刀正和霍骁的长剑相交,霍骁迈腿,狠狠踢向刺客的心窝。
刀光交错间,霍骁蓦地开口:“你们不是翎王的人。”
霍骁顿觉背部明显的突如其来的疼痛,愤怒的转过身,眼中的杀意愈发明显,他眯了眯眼,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笑声,让人不寒而栗。已是三更,寒风刺骨,对方武功虽不敌他,但难防阴招,又兼人数多,暗夜中又不知剩余的人何处埋伏,霍骁想着。便强忍怒气,狠狠拔出背部的箭,向敌人掷去。
雾蒙蒙的天气里大雨倾盆,地上的血迹与清透的雨水晕染在一起,霍骁眼神警惕望着四周,漫无目的的走着,身上开始出现撕心裂肺的疼痛。
“可恶,是毒箭……”霍骁已然咬牙切齿。
疼痛如虫般啃噬他的身体,后面仍有刺客追他,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千钧一发之际,猛然看见前面的宫殿隐隐约约有些许亮光,便什么也不顾的闯进去。
他如何也没料到,那是另一个深渊。
赵姮刚沐浴毕,云鬓轻挽,着一身薄纱软缎衣,房内漆黑一片,微弱的烛光恰巧映着佳人曼妙的身姿,只见那纤腰楚楚,肩若削成,玉颈雪白。
门口是男人的急促的喘息声。
赵姮听到这声音,左手提灯,右手拿起一把匕首,缓缓向门外走去。
殿门突然砰的被撞开,寒风阵阵入殿,赵姮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紧紧抵到门前,赵姮的手已被死死扣住,被男人高大的身困住,不得动弹。
殿内寂静一片,二人离得很近,对方的呼吸声清楚响彻在耳畔,赵姮抬眼,蹙眉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陌生男人,俊朗瘦削的脸溅上鲜血,脸色苍白,再望去他的眼神,阴冷若野兽,令人莫名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赵姮被这不速之客吓得面色苍白,美眸微张,声调微颤:
“来者何人。”
那瞬,男人的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声音低哑的开口:
“别出声。”
就在此时,殿外忽响起男人的低吼和脚步声:
“霍骁,出来!”
“今日是你的死期!”
随后是急促的敲门声。
赵姮听后愣了一瞬,随后秀眉紧蹙,杏眼圆睁,眸中仍映着惊愕,她早已为这副场景做了十足的准备,可再与仇敌近在咫尺时,身体仍是止不住的颤抖。
不过着实可喜,他入局了。
霍骁俊美的脸上毫无一丝血色,薄唇苍白,浓眉下暗色的眼眸愈发冷然,死死抵住门的大手上青筋暴起,声音低沉:“门外有人要杀孤。”
赵姮垂眸迟疑了一会,用怀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双如利刃般的眼眸,似是在质疑般,随即皓腕抬起,挣脱开他的手,装出局外人的模样,用几近轻柔的声音道:
“陛下莫怕,臣妾帮您。”
说罢,赵姮一把将他拉至床榻上,赵姮忍着恶心,任由他的高大的身躯压着自己,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锦衾将这春光又添了魅惑。
门外的人推开拦住他们的阿鲤与无忧,径直走向屋内,只见床榻边烛火摇曳,床榻上又是好一副春光。
来人看清眼前一切,便红着脸战战兢兢跑出。
霍骁见那人离去,立即起身,捂住伤口,剑眉紧拧,一头雾水,用怀疑警惕的目光盯着赵姮。
“陛下莫怕,门外的人……已经走了。”
只见眼前的女子巧笑倩兮,纤手轻轻攀上他宽大的肩膀,霍骁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子一身白薄纱寝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香肩半露,腰如约素,眉若翠羽。
霍骁见此情景,顾不得多想,便狠狠拽开她不安分游走的纤手,颇为不自在的转过身,背后那中箭的伤口赫然显现在赵姮眼前,那瞬,他肺腑一阵绞痛。
美人的薄唇缓缓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随即软语温言道:“陛下这是中了箭?臣妾看您背部瘀血发黑,怕是中了毒,必须尽快解毒,臣妾正巧会治毒,陛下可愿让臣妾一试?”
霍骁的身子因中毒而虚弱,他自顾自的闭眼靠在床柱边,面色惨白,摆手不耐烦道:“允了。”
赵姮笑着,边软玉温香的安抚边悄悄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
霍骁感到匕首的寒光,蓦然睁开眼,用余光一瞥身旁的美人便立即会意,便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皓腕悬在空中,夺了那匕首,随即将那匕首飞掷出去,恰好插在了窗上。
“小伎俩。”
不过是试探罢了,我哪有那么蠢。赵姮噙着笑意暗忖。随即直挺挺站起来,瞥了一眼旁边的残烛,那烛焰已燃尽了,仅剩灰烬,见状赵姮的笑意愈发明显。
“为何杀孤?”
床边男人冷冷问。
赵姮并不回答他,只紧紧盯着那残烛,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在黑暗中似一朵盛开的罂粟,令人发寒。
“算着时辰,毒要发了罢。”
赵姮说罢,霍骁果然感到五脏六腑不停地翻搅的剧痛,比之前更甚,犹如一条蛇在隐隐作乱,一口血却呛在嗓子喷溅不出,痛苦的蜷缩在地,他心中已明了:射中他的果然是毒箭。
赵姮见了他这副样子,掩嘴轻笑,语调出奇的平和愉快:
“霍骁、万岁的陛下,入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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