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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猪
符离是打着吊瓶下的飞机,瘦瘦高高的少年左手打着石膏,右手插着针,看起来实在可怜。
他是四分之一混血,皮肤本来就白,高烧过后病态显现,更是白得吸人眼球。
那张精致的脸庞在滇省明媚的阳光下,通透的像一块润水白玉,惹得机场的地勤小姐姐一直偷看。
“你是在上班,再管不住你的眼睛,我投诉到你滚蛋!”符离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警告替他拿吊瓶的姑娘。
没想到这个漂亮得像天使一样的少年这么凶,二十出头的小姐姐被吓一跳,“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跟您道歉,求您不要投诉我!”
这个乘客是搭专机从首都飞的昆市,他如果投诉的话,自己就算不丢工作也会受到重罚的!
“你跟我道歉,我就要原谅你?”
伤病,再加上一夜奔波,符离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狂躁的情绪中,他扫一眼女孩的工牌,正打算继续发作,郑尚罡从后面跑过来,拿着一个口罩示意他戴上。
“你昨天的新闻太大了,戴个口罩安全点,今天大年初一,滇省分局的同事都放年假,帮我们约了个车去找张天爻。”
“就你送我过去,路上不会出事吗?”
刚才那班跨越两千多公里的专机上,可是有好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严阵以待,就怕出现变故。
“叫花子还过三天年呢,那几个前辈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才会大年初一出门的。我们这种人家,大多是些世代传承的老门户,重传统,他们已经启程回燕京了,各家小辈还等着他们回去主持祭祀呢。”
郑尚罡说着,伸手指指洁净的落地窗,窗外,一辆机身印了红色火炬的小型客机正缓缓收起滑轮,飞向蓝天。
“再说了,这是昆市,张天爻离这就一百多公里,本地灵异很乖觉的,要你命的那个家伙老巢远在青州,隔着大半个祖国呢,指使不动这边的土著。”
“张天爻是谁?”
“我在飞机上没跟你说过吗?”郑尚罡接过吊瓶,在地勤的引导下往外走。
“你只说了灵异调查局的事。”
据郑尚罡所说,这世间万物有灵,人类根据自己的理解,将它们分为神、妖、鬼、怪各类,而灵异调查局就是由国家设立的,专门约束这些灵异的特殊部门。
“我这么跟你说吧,调查局也评职称的,调查员分甲、乙、丙、丁四级,上面还有一级,叫做清扫员。顾名思义,我们负责调查违规灵异的情况,上报,等待上级批复,看是要和灵异谈判还是直接清除。如果下了清除令,就需要清扫员出面,铲除恶灵或邪祟。”
“我目前只属于甲级调查员,最近两年在考证,考过了就能升为灵异清扫员,可申请外调,主管一省之灵异事务。而张天爻,就是一位很优秀的灵异清扫员。”
“那些老头呢?就护送我们来的那几个白头发老头。”符离好奇道。
“你想问他们是不是清扫员?他们都不是。清扫员的考核十分复杂苛刻,整个华国,建国70年,清扫员没超过20个。”
“我爸是吗?”
符离四岁亡父,父亲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渺渺茫茫的称谓,一张泛黄的照片,和妈妈偶尔提起的只言片语。
在遭遇了母亲和好友的双重欺骗后,刚刚年满十八岁的少年渴望找到一个可以寄托情感的,爱他的人。
哪怕,那个人已经死了……
郑尚罡点了点头,“镇山哥师承张家正统道术,于制符上的天赋世所罕见,是一个实力很强的清扫员。他本是孤儿,不知道原姓,符姓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
“他的死,和我的命数有关系?”
这是符离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是有恶灵想害我,他为了救我被杀了吗?”
“额……”
符离的手机从离开万守芙起就一直响个不停,他们母子之间的嫌隙郑尚罡看在眼里,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敢说出当年的真相。
“难道不是吗?那我爸是怎么死的?当年在青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我重伤,我爸还死了?”
一脸病容的少年脆弱又美好,睁着一对水润明眸望人时,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要心软。
郑尚罡侧开脸,以巧妙的话术搪塞道,“当年我只负责替他和青州分局的同事搭个线,'青州3号行动’属于一级机密,我无权查看档案。”
他在事故发生的当天,就已经知悉了惨剧的细节,自然不需要再看什么事后档案。
符离不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人耍了心眼子,将他的话信以为真,也就没再追问。
二人离开机场,坐出租车入城,然后,等到了一辆当地分局临时联系的,送他们直达滇西小镇的车。
一辆浅棕色的六菱宏光,这种车空间大价格便宜,在滇省随处可见。
开车的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名叫陈所格,他笑着划开后座门,邀请这两个穿羽绒服的乘客上车。
符离的吊瓶在等待的过程中流完了,针已取,只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了一片带血的胶带。
他右手撑门,弯腰探入车厢,立马就闻到了一股臭味,紧接着,一种动物的哼唧声从座位后方传来!
他跪在坐垫上往后看,一头小黑猪岔着四条小短腿,拱着鼻子和他面面相觑。
“握草?!”符离被吓一跳,他猛的撑起身,后脑勺结结实实的撞在了车顶上!
他吊着一只断臂,龇牙咧嘴的爬下车,把郑尚罡拽到一边,避着司机低吼道:“那是拉畜牲的车!怎么能载人啊?!”
许多灵异都生活在渺无人烟的大山秘泽中,常年游走于荒芜与繁华间的郑尚罡倒没觉得有什么,他提醒符离,
“正月初一,汉族司机几乎都休息了,这司机是彝族同胞,他们过十月年,所以还在跑车载客。”
“我们可以自己租一辆车啊!”符离就不信整个昆市的租车行都关门了!想让他去跟猪坐同一辆车?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郑尚罡理直气壮道:“我没驾照啊!”
符离无语,“你一个现代人,你怎么会没驾照?”
郑尚罡反问他,“你也是现代人,你有吗?”
“……”
符离身份证上的日期还差几天才成年,他肯定有不起驾照啊!
被反将一军的少年气到磨牙,抱着断手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守在车边的陈所格看看车里的小黑猪,又看看躲在一边说悄悄话的乘客,搓着手走过去,很不好意思的笑笑,
“你们别介意啊,我不是猪贩子,那头小猪是我兄弟送的,要带回家养肥,卖了给娃娃当学费。它不臭,真的!”
明明很臭!符离心里嘀咕,偷偷撇嘴。
郑尚罡笑道,“我们不是在说这个,我俩出门忘记带钱包了,怕到了地方没法给你钱。”
如果符离实在抗拒,麻烦滇省分局的同事再找一辆车也不是不行。
眼看生意要黄,陈所格立马道,“哎呀,都是现代人哪个还用现金嘛?WX还是ZFB?网银转款也行的!”
“……”
这下子,无语的人变成了郑尚罡。
“噗!”
符离憋笑。
……
司机大老远的赶来了,推辞不掉,郑尚罡和符离只能无奈的上了车。
车子出了市区,上高速一路向西。
司机健谈,知道符离他们是从燕京来的以后,笑道:“怪不得我看你们穿羽绒服,滇省很热的呀,你们也没带行李,是打算今天去今天回吗?”
符离他们乘坐的专机到得早,现在才早上9点半。
陈所格之所以会这样问,是因为他想再拉一趟客。
郑尚罡听懂了,他接过司机散的那根烟,别在自己耳朵上,“我今天下午就要走,方便留个电话吗?我办完事联系你。”
一句话邀到一单生意,陈所格笑呵呵的给了电话号码,他又从后视镜里望符离,“这个娃娃不是我们这边口音啊,到滇省是来玩还是走亲戚?”
郑尚罡眼都不眨的撒着慌,“燕京太冷了,恰好他有个亲戚在这边,放假过来玩两天。”
“来滇省过冬的啊,那算是来着了!”
陈所格一激动说起了方言,他怕乘客听不懂,又赶忙改回普通话,“我们镇上风景可好了,气候又暖和……”
符离戴着口罩,忍受着身后小黑猪的哼唧和臭味,还要忍受司机喷出的劣质烟味和无尽的唠叨,脸色黑的像小黑猪的皮。
他散发的低气压郑尚罡自然发现了,他心里好笑,面上一派温和的劝道,“你最近几个月都得跟着张天爻,她专往乡下跑,有时候还会进山,这边的条件跟燕京没法比,你得慢慢适应才行。”
他幸灾乐祸的想:如果适应不了,在张天爻那个糙人手底下,这个小王子似的家伙怕是要吃苦头咯。
六菱宏光下了高速,在狭窄的盘山公路上飞驰,车子左摇右摆,十分颠簸。
符离从来没坐过这么硬的车座,他现在不止胳膊疼了,连屁股和腰也开始疼,而更叫他无法忍受的是,小黑猪它晕车!
吐了!
一股湿热的恶臭充斥在狭窄的车厢里,符离到底没忍住,打开窗户“哇”的一声,也吐了!
“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司机赶紧把前座两边的窗户降下来,让车子散散味,又摸出一瓶没开的矿泉水往后递。
郑尚罡捂住鼻子咳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接过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符离。
车在疾行,车窗外阳光灿烂,满目绿意惹人爱,空气中夹杂草木与野花的香气,冲散了符离心口的烦闷,他漱过嘴,把自己贴在车门上,探头到窗外,死也不想缩回去。
本来以为这个娇娇公子要骂人的郑尚罡挑挑眉,有些意外的笑了一声。
“唉,实在对不住,过了这个山坳有一股泉,我把车开去冲冲,冲过就没味儿了。
司机所说的泉水,就在路边,清澈的泉水从狭窄的岩缝里流淌出来,顺着石渠,沿着公路,哗啦啦奔流去远处的翠绿深林。
渠边水汽丰沛,乱草杂花极其茂盛,符离披着厚重的羽绒服,站在温暖的风中,恍惚间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明明昨夜,他还在暴雪悲风中苦苦求生,几乎被冻死在车里。
他感慨没几分钟,因昨夜高烧而虚弱的身体又经过晕车的折磨后,竟腿软的有些站不住。
他选择蹲下,一脸萎靡的蹲在渠边,伸出手指撩拨泉流。
司机陈所格打开后备箱,把同样萎靡的小黑猪抱下来,放符离旁边,并交代他,“小伙子,麻烦你招呼着点它,别让它跑了。”
“……”
符离垂头看小猪,不说答应,也没有拒绝。
陈所格当他默认了,乐呵呵的提水去洗车。
小黑猪圆滚滚,两只眼睛黑葡萄一样,被长而直的睫毛半掩着,水润的黑鼻子随着呼吸一拱一拱的,给人一种诡异的萌感。
符离看了一会,实在手痒,扯了一朵不知名的蓝花去撩拨它。
一直被花朵点鼻子,小黑猪烦死,它哼唧一声,把小脑袋扭向另一边。
“哎呀,你摘那个花有毒,你摘沟对面大叶子的那种,那是野酥麻,猪可喜欢吃了!”冲完后备箱,已经拿着抹布开始洗车身的陈所格笑着提醒道。
看着赌气的小猪,符离鬼使神差的撑起身体,跨过水渠,真的去摘了一把野酥麻送到小黑猪嘴边。
小黑猪嗅了嗅,撑起前蹄,伸脖子想吃草,符离个小缺德鬼赶紧把草拿远,见小猪一再咬空,开始追着草跑,他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郑尚罡在旁边看的直摇头,“到底是小孩儿啊……”
因为年轻,心还柔软,很容易就会为了一点点小事开心起来,以蓬勃的朝气冲走悲伤。
车子到潘镇时,恰好是饭点,热情的陈所格硬是留着符离他们吃了一顿饭,才送他们去找的张天爻。
而此时,他们奔波千里,跨越大半个祖国想要找的那个女人,正忙着做贼呢。
偷花的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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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离,下一章你老婆要出现了,你紧张吗?”
“不紧张,我只想逗小猪。”
郑尚罡是个老社畜了,谎话张嘴就来,处事也圆滑,他就是看起来老,在道门的辈分又高,到哪儿都被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