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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穿心
马车稳当地走过半个时辰,外面传来太监李玉的声音,“王爷,大阿哥,猎场已经到了。”
弘历掀开马车帷幕,永璜也跟着伸出了头看着外面的景象。灵魂困在紫禁城的他一百年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现在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在弘历身下左顾右盼的小脑袋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么开心?”
永璜使劲点了点头,“嗯!谢谢阿玛带我来狩猎。”
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开口道,“先下车,见过皇爷爷。”
永璜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抓住了弘历的大手掌,“阿玛,永壁弟弟也会来么?儿子想永壁弟弟。”
永壁是弘昼的第二子,今年虚岁三岁,长得甚是可爱。和小奶娃相处比和那些人一起争风吃醋更轻松。
弘历牵着永璜下了马车,边走边说,“阿玛也不知道永壁有没有来,永壁年龄小,弘昼恐怕不会带来。”
身边的男孩心情瞬间低落,满脸失望的表情让弘历不忍心,于是挥手召来李玉,“让福晋带永链先去席位,本王和永璜去和亲王那,不必等本王一起。”
“嗻。”李玉接到命令就去往后面福晋的马车躬身说了几句,福晋冷着脸走了,后面永链不知发生了何事,在婢女的牵引下也跟了上去。
“走,阿玛带你去找永壁。”
“好!”兴奋的永璜脸上喜悦万分,像个孩子一样拉着弘历的手催促他往前。
来到弘昼的帐篷,和亲王正准备去参加宴席,还没出门,就听到下人禀报宝亲王到访。
“见过五叔,五叔吉祥。”
永璜行礼后又问,“五叔,永壁弟弟来了没有?”
捏了捏永璜白嫩的小脸,弘昼回答道,“真是不凑巧,永壁年龄尚下,并未前来。”
失望的神色瞬间挂在永璜的脸上,小手拉住弘历的衣袂,“阿玛,永壁弟弟没来,我还是前往宴席找二弟玩耍吧。”
“是啊,四哥,估摸着时间,皇阿玛的圣驾也要到了。”
弘历与弘昼并肩前往宴席,旁边还跟着位清秀少年。此次宴席是狩猎的前奏,皇室子弟和王公贵族都会参与。狩猎前,皇上会定下此次狩猎头名的奖励,不论是皇子还是大臣们都想在圣上面前展露头角。
永璜来到宴席时,大部分人已经来的差不多。富察福晋在和其他大臣亲眷交际,杯盏之中暗藏玄机。弘历作为四皇子,不仅深受雍正帝的喜爱,而且在一众皇子中能力最为出众。
雍正有意培养宝亲王,在朝堂上心照不宣,弘历是最有机会继承大统之位。诸多大臣都愿意与之交好,站在宝亲王的阵营之中。
永璜落座在福晋的右侧,桌上菜品已上齐,静待天子圣驾。
“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离桌迎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片刻的宁静被打破,远处几只弓箭“咻”的飞来,目标正对雍正帝与宝亲王。
皇帝的侍卫反应很快,射向雍正帝的几只弓箭都被人挡下,没有射中。只是弘历的情况不太好,行礼之际侍卫不在他身侧,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时,一只长箭划过虚无气势汹汹正朝着宝亲王而来。
永璜经历一百年的锤炼,感觉超乎常人,他第一时间注意到这支射向弘历的弓箭。见众人都未察觉,他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要不要挡下这一箭。
挡下这一箭,弘历不会死,而他要么就此壮烈牺牲,要么被救下来,在弘历心中扎下一根不会消失的尖刺,无忧到老。
未等永璜思考过久,这箭已经乘风来到弘历的面前,离目标仅仅一尺之长。
他想赌一次,为了伊拉里氏,为了绵德绵恩,他不想看到长子绵德再步他前世的后尘。
这只原本射向弘历的利箭被他的长子永璜挡下,箭头很是锋利,直接射穿弘历面前这位俊朗少年。
弓箭从他的后背穿过胸膛,永璜的嘴角忍不住吞吐出鲜血,“阿玛......好...疼...”
鲜血顺着永璜的嘴角流下,一声重响,眼前的人儿倒在地上。弘历下意识接过少年的肩膀,那只带着玉扳指的手颤抖着微微悬握少年胸前露出的长箭,长箭足足穿过人体十公分。
弘历的心被震了下,原本以为难逃一死,未曾想长子替他挡下这一劫。中箭的永璜面容苍白,身上到处是鲜红的血迹,以往温润清朗的少年闭上了自己的眼眸。
弘历感到害怕,害怕他的长子就此陨落。
“太医!宣太医!”焦躁的弘历发出怒狮般的吼叫,周围的人早就被这场刺杀乱了阵脚。
好在禁卫军及时赶到,两名黑衣刺客被迅速拿下。雍正瞧见了弘历这边的慌乱,命李德全速去请来太医。
首席太医刘裕铎跟在李德全后面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皇上万岁万......”
雍正直接制止了刘裕铎的跪拜礼,粗声说道,“起来,快看看大阿哥的伤势。”
“嗻。”
“宝亲王,还请移驾。”
弘历放下永璜的身子,太医刘裕铎顺势接住,开始诊起脉来。他的脸色不太好,用刀划开大阿哥伤处衣服,果然如他所料,弓箭中在离心脉三公分处。
见此,太医刘裕铎摇了摇头,暗道这大阿哥真是命悬一线啊。
“宝亲王,还是先将大阿哥移到床上,老臣也好救治。”
一群侍卫小心翼翼将大阿哥移至帐篷内,刘裕铎打开药箱,将永璜胸口处的箭使巧劲拔出,拔出时鲜血留个不停。
他赶忙对伤口按压止血,又在伤口处敷了些草药。
弘历连忙问道永璜的伤势,“大阿哥伤势如何?”
对面的太医脸色不妙,忐忑回道,“启禀王爷,老臣已将阿哥的箭拔出,弓箭离心脏很近,随时会有生命之忧。”
“永璜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见弘历一脸怒气,刘裕铎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个……微臣也难以决断。伤口离心脏很近,不断高烧。大阿哥年龄尚小,不知能否扛下去。老臣只能尽力医治,一切都得靠阿哥自己坚持。”
握住躺在床上的永璜的手,弘历忍不住眼眶湿润,“阿玛的永璜啊,快快醒来,不要再让阿玛担忧。”
太医写下一纸药方,吩咐婢女去熬药来,又命太监打来凉水。
“王爷,先用这个降降温,阿哥此时烧的怕是不好受。”刘裕铎将毛巾放在永璜的额头上,随后退出房内。
弘历将毛巾过了一遍又一遍的凉水,手背放在永璜的额头上,传来的温度还是很高。床上的人儿已经陷入深度睡眠中,衣服皆被褪去,胸口处裹足了白布。
太监春熙端来熬好的药,“王爷,太医吩咐的药已经熬好。奴才现在为大阿哥喂药。”
床边坐着的人衣衫不再像原先那样整齐,弘历伸出手接过药,“你先下去吧。”
“嗻。”
春熙现在心中既有愁绪又有欢喜,愁在主子现在生死未卜,对于王爷亲身照料主子,关心主子又感到欢喜。
说到底,主子这次也是为救王驾才如此。春熙合起双手,在门外请求佛祖保佑,“保佑大阿哥生命无忧,渡过难关。”
只要主子渡过此次劫难,以后当是荣华在身。
现在的永璜只觉自己陷入了雾蒙蒙的困境之中,奋力挣扎却是无果。
上书房内,皇帝装扮的弘历拿出戒尺当众狠狠打在八岁的永璜手心上,“永璜,你可知错?”
永璜认为自己并没有错,他根本没有欺负永琏,这一切都是误会。他不过是与永琏争吵了几句罢了,永璜眼中泛着泪花,倔强地看向弘历,“回皇阿玛,儿臣没有错。”
打在永璜手上的戒尺又重了几分。
“永琏乃中宫嫡子,你们身份有别,况且你身为哥哥不知爱护幼弟,简直不识礼数。”
冰冷的言语拍打在小小的人儿心里,“来人,大阿哥身为长子,不知礼数不敬孝悌,罚禁足三日。”
画面一转,二十岁的自己身穿丧服,以长子身份送富察皇后出殡。
乾隆不满自己哭得不够真切,一脚将自己踢倒在地,口中的语言如刀割般将永璜的心分成两半,“大阿哥永璜毫无孝贤之心,对嫡母不敬,难当大统之位!”
不顾哭着解释的永璜,生气的乾隆掀起龙袍,对抱着自己大腿踹了几脚后离开了此地。
跪坐在地上的永璜衣衫不整,满脸悲痛之意。
病床上的永璜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不,阿玛……不要这样对我。”额头处冒出更多的冷汗,紧闭的眼角流下一滴滴眼泪。
“快,传御医。”
一有空闲就会到病床边陪他的弘历,第一时间注意到床上人的异状。他将少年头上的冷汗拭去,“璜儿,你怎么了。”
他见床上的人儿还在呓语,于是凑近听了听。
“阿玛,不要离开儿子,儿子会乖的……”陷入梦魇的永璜此刻正经历着自己的23岁,此时的他早已抑郁成疾,被弘历下旨送至园中养病。
永璜被弘历当众罢黜储君资格,在朝堂上的他举步维艰,就连府中下人做事也不尽心尽力。在御医下最后一道通牒尽力抢救他时,永璜已感觉自己时日无多。
皇阿玛还是没能来看他,在临终之际他望着床帏上的珠帘,“不能……送皇父了。”
听到永璜说出的这些断断续续的语言,弘历吓了一跳,他紧紧握住还在昏迷当中的永璜,“璜儿,你可不能离开阿玛啊,你这是怎么了?”
弘历大叫道,“太医来了没!”
刘裕铎端着药箱快速赶了过来。
“快,快来。璜儿不知回事,比之前烧的更厉害了。”
他将大阿哥的衣袖往上提了提,手搭在大阿哥的脉,“遭了,大阿哥这脉象汹涌,恐熬不过今晚。”
激动的弘历抓住刘裕铎的衣领,“你胡说什么,璜儿不会死的。明明有所好转的!”
“恕微臣直言,乃是回光返照呀!”
“胡说胡说!”不愿意接受事实的他指着刘裕铎大骂庸医,“璜儿死了,你也别想活!”
慌了神的太医连忙跪下,“臣定当全力以赴。”
梦境中的永璜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轻,像是要飘走了一样。也罢,时也命也。
快要放弃的永璜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女声在叫他,他转头一看,“福晋!”
“夫君你怎得还不回家,臣妾做好了桃花糕在家等你呢。”伊拉里氏走到永璜旁边牵起他的手带着笑容,“绵德绵恩可想你了,跟臣妾回家吧。”
“福晋……我,我对不住你,对不住绵德绵恩。”见到伊拉里氏的永璜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悲伤,竟大哭了起来。
芊芊玉手有节奏地拍打在永璜的后背上,伊拉里氏轻声道,“夫君,你没有对不住我们,我们能和王爷相遇共度余生实乃天赐。”
“对……共度余生。”永璜拉住她的手,“我们这次一定要共度余生。”
“夫君,该回家了……”笑容满面的伊拉里氏说完这句话便化作一团烟雾飘散。
弘历紧张得在病床边等着,“如何?”
太医刘裕铎深呼了一口气,这大阿哥的求生意志突然变强,有好转现象,他心里的担子也落下来。
“禀王爷,大阿哥有所好转,过了今晚便无恙。”
弘历拉住他的衣袖,“当真?那璜儿什么时候能醒。”
刘裕铎点了点头,“大阿哥身体受损,还需静养。至于何时苏醒,得看大阿哥自己。”
“若是有白年人参相补想必能快些醒来。”他又叮嘱道。
已经悬了十几天的心终于能够放下,弘历大掌一挥,对太医刘裕铎说道,“既如此,你先退下吧。大阿哥这有本王。”
太医微倾了下身,“是,王爷。”
这宝亲王当真如传言中那般宠爱长子,这大阿哥若是安然醒来,便是荣宠一世啊。想必,这大统之位也能力争一番。
永璜用过百年人参后在第二天并未苏醒,反而昏迷了七日才得以睁眼。在这七日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雍正帝驾崩,传位于第四子弘历,以明年记为乾隆元年。
爱新觉罗永璜一跃成为皇朝长子。
永璜慢慢从床上坐起,他的嘴唇苍白脸色也带点憔悴,一手抚住胸口处的伤口。伤口经过二十多天的仔细处理,已经渐渐痊愈,但是还是隐隐作痛。
旁边的春熙很快注意到醒来的永璜,他走到床边用手扶住摇摇晃晃要下床的永璜,“大阿哥,你可醒来了!奴才担忧死了,阿哥要是再不醒来,奴才这一身皮都要被周嬷嬷给扒了。”
穿着里衣的永璜发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好了,别贫了。阿玛现在在何方?”
春熙焦急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对永璜说道,“都怪奴才太高兴了,大阿哥醒来的消息还没传给皇上。”
“皇上此时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呢,大阿哥可要见见?”
他搭在春熙手上的手指一紧,眉头微蹙,询问道:“皇上?”
“正是,大阿哥现在当是皇朝的皇长子啦,恭喜阿哥。”
永璜亦步亦趋来到桌子边,端起一盏茶送入口中眉头一蹙,他竟昏迷了这么久。
“春熙,替我更衣。”永璜走到窗户处望着这座熟悉的宫殿,内心思绪万千,薄唇微张,“去见见阿玛吧。”
“嗻,奴才这就派人前去通报。”
永璜制止住春熙的动作,“不必通报,先更衣。”
在夜色中,永璜身着一身白衣被春熙搀扶着走在通往御书房的路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虚弱使不上力气,不过这样也好,远离夺嫡之争。
还没走近御书房,在门口的李玉便注意到深夜前来的大阿哥。
“参见大阿哥。”李玉向这位大阿哥行了个大礼,照理来说作为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他不需要讨好其他人,但是经过这二十几天谁人不知大阿哥就是皇帝的心头肉啊,何况以身救父,便是这一条都能荣宠不断。
永璜对这位李总管也很是客气,“李公公,阿玛可在里面,我想见见阿玛,不知是否合适。”
“大阿哥刚醒来就想着皇上,皇上见大阿哥来了怕是高兴极了。奴才这就去通报。”
离去的李玉很快回来了,脸上带着悦色,“大阿哥,请跟奴才来。”
走进御书房,龙椅上坐着的弘历正认真批改奏折,一身的皇帝威严让人望而生畏。然而看到熟悉的身影到来,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明显的笑意,他止住了行礼的永璜,连忙走下龙椅搀扶着他,嘴里还训斥着,“这些奴才当真松懈了,大阿哥醒了也不知通报一声。”
身边的少年带着歉意的笑,“阿玛,别责怪他们了,是儿子想给阿玛一个惊喜,咳咳。”
听到永璜的咳嗽声,弘历的脸色变得焦急,询问道,“身子怎么了?可是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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