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寄居

　　博涅斯拿着风筝的左手情不自禁地攥紧，一不小心攥破了纸质的风筝。博涅斯一惊，低头看破损的风筝，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歉疚使他的头慢慢低得更深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赫梅。

　　“看来先生很喜欢这个风筝，既然这样我就不夺人所爱了。”博涅斯闻言抬头看向一脸贴心的赫梅，他想反驳来的，但是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我并不喜欢这个风筝？我不需要你的割爱？

　　博涅斯并不算非常能言善辩的人，他大多数时候都会选择缄默。赫梅继续说：“其实我这次过来，是想邀请您一起旅行。”

　　“旅行？”博涅斯这才发现赫梅的身侧有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他微微皱眉，“不……你这样非常没有礼貌，且唐突……”

　　赫梅并不在意对方的拒绝，他循循善诱：“您是一位诗人，没有诗人禁闭在庄园里就能写出传世作品，不管这个庄园多么华美精巧。您很久没有出去走一走了吧，非洲草原上飞奔的鹿、爱琴海的日落、无尽的森林和沙漠，您曾经吟唱过的神庙或者朝圣过的瀑布乃至这世间普遍的苦难和爱——您远离这些太久了……”

　　赫梅的话就像潺潺的溪流，缓缓在博涅斯的内心流淌，就好像唤醒了一片干枯的土地。博涅斯情不自禁跟随赫梅的描述去畅想他说的景象，赫梅的嘴唇上下翕动，博涅斯看着他的眼睛，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壮阔无边的原始森林，里面有瞬息生长十余米的树木和大型鸟类震动翅膀的风声，猿猴和老虎都在长啸……与此同时博涅斯又闻到了那股近乎蛊惑的香，树木的清香似乎变浅了，而那不知名的花香越发馥郁，它的香味就像将蜜糖水喷洒在空气中混合着切开的苹果的清香，又像苹果叶和女贞叶被揉碎了……

　　博涅斯打断了赫梅散文诗般的描述：“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身上的香味是怎么回事。”他顿了顿补充道，“上次在机场你说过下次见面就告诉我。”赫梅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哈哈笑出声，然后向前走两步几乎贴在铁门上蛊惑般说道：“如果先生愿意答应和我一起旅行，我也会很愿意和旅行伙伴坦白自己的小秘密的。”

　　博涅斯：“……”

　　博涅斯皱着眉对门外的赫梅说：“你这样非常像一个不怀好意的坏人。”然后他打开了大门，赫梅笑着推门而入：“我是好人哦。”博涅斯：“哦——”

　　赫梅穿过草坪，路过博涅斯吃早餐的桌椅。他是除了助理之外第二个进入博涅斯的家的外人。“这……”博涅斯一眼就知道赫梅想说的是墙壁上的那两个风筝，他急匆匆上楼，只扔下一句，“把这个也挂上去。”赫梅看着被塞到手上的风筝和博涅斯的背影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赫梅坐在沙发上打量博涅斯的房子。房子肉眼可见地宽敞，视线也很开阔，进门是一组木质的沙发和一个小书架，往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前有一个圆台，放着一架钢琴，赫梅粗粗打量觉得是一架STICHEL，华丽复杂的雕花是这个品牌的特色，但是赫梅总觉得这架钢琴的作用仅仅是装饰，博涅斯本人看起来并不擅长此道。

　　房子的左侧有一个厨房，简洁到有一点简陋，没有看见酒柜，赫梅猜测博涅斯可能有一个酒窖，就在地板下。赫梅觉得他甚至可以大胆猜测一下二楼是什么光景，一个巨大的卧室，里面只有床和衣柜，浴室应该在一起，然后剩下的空间就是一个巨大的书房。

　　天哪，我那生活简单粗糙到和美貌完全不沾边的诗人阁下。

　　楼梯上传来声音，应该是博涅斯收拾好行李了，赫梅默默祈祷，不要是白色丝质衬衫加西装裤不要是白色丝质衬衫加西装裤……博涅斯拎着行李箱从旋转的楼梯出走出来，一身白色的丝质衬衫，配一件卡其色的西装裤……衬衫是18世纪的复古款式，并不是非常贴合人体，但是非常贴合博涅斯飘逸清隽的气质。

　　从某种角度来说，博涅斯其实很会挑衣服，但是他的穿衣风格就像他的装修风格一样，实在是没有什么惊喜可言。所以不是他会挑衣服，而是他高挑匀称的身材和光彩夺目的美貌让他可以完美驾驭市面上99%的衣服，剩下的1%留给那些对人来说审美无能的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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