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笔

　　天还没有全黑，潘月虹早早地就准备好了一切。
　　“总经理，史先生已经在往这边酒店的路上了。您是不是要先提前过去？”
　　周恒点点头，理了理领带，按捺住有些兴奋的心情，大步走了出去。
　　周跃坐在摇椅上，悠闲地翻看着《当月时经》，还不时用笔钩钩画画。
　　这时，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不合时宜地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周跃按下免提：
　　“总经理，刚刚接到招待的消息，史先生在路上突然不适，今晚的约会可能要延迟一个小时了。”
　　周恒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潘月虹，吩咐道：“既然这样，我们先去慰问一下。你去准备一些礼物。半个小时后直接到凯悦国际等我。”
　　“是。”电话那头的接线员甜美地挂掉了电话。
　　潘月虹疑惑地看着周恒说：“这样随便一个电话就可以延迟这么重要的约会？史瑞森太不把周氏放在眼里了！”
　　周跃停下笔，有些不悦地回答：“史先生的名讳是你能喊的？人家是我们的大客户，难道要我们让他等上一个小时？”
　　潘月虹噎住了，半天没话。
　　“这样也不是办法，这样吧，他们办事我不放心，你和我直接过去为史先生准备一些礼物，潘秘书。”周恒也不等潘月虹回答，径直走出了办公室，突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回头补充道，“如果你想报告周董事的话，我没有意见。”
　　…….
　　潘月虹吃瘪地不好作答。

　　二十分钟后，周跃走进了凯悦国际的贵宾包厢。
　　“我是周跃------周轶群的幺子。史先生，您应该听得懂吧？”周跃恭敬地朝那个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但的确已经六十高龄的史瑞森鞠了一躬。
　　史瑞森愣一下，脸色随即温和起来，用生硬的中文说：“呵呵。原来是跃啊。我们大概有七八年没有见过了吧。”
　　周跃笑了笑，凑到他耳边低声用法语说道：“史先生，你的中文可好得很呢。要不先让这些人出去？我们好好聊一聊。有些事情，想必史先生也不愿让外人听到吧。还是你打算就这样用你的母语对话？”
　　史瑞森看着那张年轻稚气的脸，却猜不透他内心到底计划着什么密谋。可他心里在见到周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暗暗不安了，只得屏退一屋子的人。
　　“那么现在，可以了吗？”他依旧保持着温和的脸色，但全身都戒备着，甚至背在身后的左手，已经握上了别再腰后的手枪。七年前，他就被眼前这个一脸童真的小子当着周轶群的面，开了一枪。保不准现在他还会把周轶群的死赖到自己头上，再来一出血溅贵宾房，就真没命回去了。
　　周跃恭敬地鞠了一躬，在他对面坐下。
　　“史先生，希望这次我们的谈话不要被不相干的人知道。而且，大哥那边，你最好什么都不要提。”
　　史瑞森点了点头，心里也大概猜到了周跃想要知道什么：“我们谈话之前，是不是要先商榷一下报酬的问题？”
　　“史先生，你知道的。我不擅谈判，只擅暴力。”
　　史瑞森尴尬地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问题。
　　周跃也不多费口舌，直接开口说：“你认识周慧芬吧。大哥出生那年，你遇到的那个女人。”
　　史瑞森惊了一下：“你是说周扬的母亲？不错，当年是我收留了她。也正因此，你父亲才和我认识。”
　　周跃收紧目光，问：“你知道周慧芬的背景吗？我是说，你收留她的时候。”
　　“我只知道她不是香港人。而且遇到我的时候，已经接近预产期了。”史瑞森从听到周跃说不希望周扬知道的时候，就不打算把这件事再隐瞒下去了。这几年和周氏的交易并不太顺利，而且，周扬也因为这个秘密，多次要对他下毒手。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是绝不可能被周家以及董事会的一群元老接受的。
　　周跃有些意外，这和他所得到的资料并不完全吻合：“她不是香港人？当初她进周家的时候，所有的都是uncle刘接管的。Uncle刘是我母亲这边的人，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外人，而隐瞒这个的。你是不是搞错了？”
　　史瑞森解释道：“周慧芬的确不是香港人。我刚遇到她的时候，特别派人查了她的背景。1997年香港回归的时候，她以一个驻港部队士兵妻子的身份来到香港定居。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那个士兵。到遇到你父亲之前的生活，我一无所知。直到后来，周家和刚起步的Alvin发生冲突，她一个人从周家逃了出来，因为快到预产期，也不敢跑远。于是，就被我遇到了。”
　　“你是说，一直到1997年之前，她都不认识我父亲？”
　　“应该是这样。”
　　“这样说来，周扬活到现在，岂不是鬼生的？在我出生之前，他就在周家了啊！而且，我一直以为是周慧芬的种。”周跃有些兴奋，他早就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周扬的异样，而且，父亲生前对他们兄弟三个一直一视同仁，没理由立下这样明显偏颇的遗嘱。
　　史瑞森道：“可事实上，周扬已经二十九了。如果周慧芬能活到现在的话，也该比我小不了多少。”
　　“如果是这样的话，父亲是知道周扬身份的。可，为什么他不跟我们明说呢？呃——那年她在你这里生的那个孩子又是谁？”周跃倒有些迷糊了。
　　史瑞森耸了耸肩：“那孩子没在我这里生啊。后来不是被周轶群接走了吗？”
　　“……..可是，父亲接她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生了。”
　　“既然生了，你不是应该见到那个孩子吗？”
　　“……我只见到周慧芬的尸体——腹部瘪着。”
　　史瑞森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回事？”
　　周跃也陷入了迷惑，他皱着眉说：“我原以为，周慧芬一直就是周家的人。而且，她死前已经在你那里生了。父亲是这么说的。”
　　“呃……换个说法好吗？这样听起来很惊悚呢。”史瑞森完全搞不懂了，两个人所知道的事实里，有一部分——也就是周轶群接走周慧芬的那一段时间是断了的。一定在期间发生了什么，使两个事实可以合理的联系起来。
　　“史先生，周扬——是不是周慧芬的种？”
　　“噢，我想起来了。周慧芬被接走之后没多久，周扬到公司来找过我。前台接待的秘书说，那孩子捂着手臂，脸色很苍白。会不会刚抽过血？为了救周慧芬？”
　　周跃摇了摇头说：“不可能的。如果是救周慧芬，他不会到这里来找她，而是在医院或者在我父亲身旁啊。”
　　“如果是周轶群早就预谋好了这一切呢？趁着Alvin的挑衅，将计就计把这场戏演了个足。”
　　“为什么要演戏？因为周扬不是自己的儿子而要杀周慧芬？不是吧。照你说的，周慧芬1997年才来港，周扬比她更早就呆在这个家了啊。”
　　“又或者周轶群其实早年在大陆就认识周慧芬了，然后机缘巧合，生下了周扬？”
　　周跃苦笑着说道：“拜托，史先生，我们不是在玩猜谜啊。”
　　“那不就是死无对证了？”
　　“…….”周跃思考了一会儿，建议道，“我知道史先生最近被周扬搞得焦头烂额。不如我们合作怎样？”
　　“呵呵。怎么。现在不用暴力了？”
　　“现在的问题不在与利益分配，而在于周扬。怎么样？如果史先生帮助我弄清了周扬的身份，和这其中的关系，并且收集到足够的能够证明周扬不是我父亲的儿子的证据，往后的交易，我们周氏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口说无凭，不如立下字据？”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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