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蝶

　　凌晨六点，某街道一处不明原因燃起大火，收到居民报警消防队迅速出动，同时出动的还有宁安市公安局刑警队的全体人员。
　　原因无他，这把火就那么巧燃在了刚查出的犯罪窝点附近。
　　“呼——”顾诺下车后几乎是跑过来的，昨天还热闹的夜市此刻弥漫着浓烟，被疏散的居民扎堆在一起怨声载道。
　　“老大！”韩涛眼尖瞧见他来了，立马从警戒线上拉开个口子:“这边这边！”
　　“……失火原因查明了吗？”顾诺的眉毛皱的很紧，一半是心烦一半是累的。
　　昨晚吃了饭上床怎么都睡不着，一想到那个人住隔壁顾诺就心静不下来，干脆就在卧室地板上开始做俯卧撑，足足做了200个才精疲力尽地躺下。
　　事实证明老天没想让他好过，凌晨六点十分被电话吵醒，急急忙忙的出门到现场，然后就是现在。
　　“是蓄意纵火，检查出了汽油和丢弃的火柴盒，已经送去检验科了。”
　　“……”顾诺捏着眉骨从韩涛手里接过手套，一边戴一边问:“文物损坏情况呢？”
　　本就破败的居民楼被大火侵蚀，墙壁门窗都是一片焦黑色，靠近的植物也没能幸免于难，但好在楼上的居民发现及时立刻就报了警，从消防队出警到灭火总共不到20分钟。
　　“大部分文物昨天我们走后就被转移了，只有最里边那件屋子里……”韩涛顿了顿，他观察了下顾诺的神色这才继续开口:“最里边的屋子里有一幅画因为尺寸太大昨天没能搬走。”
　　“嗯……”顾诺抿了抿唇。
　　他知道韩涛顾虑着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在顾虑什么，虽然疑点重重但顾诺心里却实打实的松了口气。
　　“诺队，口罩。”陶粒站在门口，空气中呛人的味道没有散，吸入这种粉尘过多甚至可能会致死，顾诺点点头接过然后走了进去。
　　“起火的源头就是最里边的房间，汽油倒在窗帘上然后点的火，再加上塑料布就烧的很快。”陶粒是队里负责物证提取的专业人员，现在也不过25岁，区上对她倒是颇有期待。
　　“嗯。”受损程度的确随着距离有较大的区别。
　　这一次顾诺走了进去，房间被烧的看不出原貌，更别说那副画，已然面目全非。
　　“……可惜。”顾诺捏了捏小指骨节，意外总是发生的突然，叫人来不及应对。
　　可他是警察，所以这不行。
　　顾诺转身往外走，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他们绝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疏散居民的继续留在现场，警戒线内不要让人踏足，其余人员全部跟我回警局。”
　　“是！”

　　“我们调取了整条街道的监控，最终在一个斜对面的超市门口调取到了这样一段。”
　　韩涛退开留出大屏幕，他将监控倒带回5月20日5点45分，这时有一个穿着黑色长袖戴着鸭舌帽的人走入了监控范围。
　　“……”顾诺坐在正对面的主位，他眯了眯眼睛，幽绿色的瞳孔一瞬不眨地盯着。
　　5点46分，嫌疑人在店门口四处张望。
　　5点47分，嫌疑人接了一个大约时长2分40秒的电话。
　　5点50分，他走下了超市门口的台阶。
　　5点51分，他回头，像是有所预料一般正对着监控，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
　　5点51分，他走近监控。
　　然后令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笑了。
　　对着监控，像是早预料到警察会发现一般，充满挑衅的对着监控笑了。
　　最后出现的画面是5点53分他离开监控范围，然后九分钟后视频一角出现火光和陆续奔走下楼的人群，场面变得无比混乱。
　　“……”
　　刑警队在场的21个人都沉默了，会议室中死一般的寂静。
　　“呵。”打破寂静的是来自队长顾诺的一声嗤笑。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顾诺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衬衫因为绷紧的肌肉而现出轮廓。
　　大家都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凌晨安排在现场执勤的人呢？”
　　顾诺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平缓，他的眼睛环视了一圈，没有人敢和他对上视线。
　　“……是我。”沉默中一个在角落的人终于颤抖着举起了手。
　　“希可。”顾诺的声音很低，甚至有些怒极反笑。
　　被点名的警察身形十分单薄，身上的警服看起来也并不合身，一头黑色的碎发看起来很不好打理。
　　希可吓的腿都软了，天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么巧，他真的就是去撒泡尿的功夫……
　　“你觉得是巧合？”
　　顾诺站直了身体，他皱着眉，会议室的气压骤然降低。
　　韩涛觉得自己都开始呼吸困难了，还得给瑟瑟发抖的希可疯狂使眼色。
　　原因无他，因为希可的身份很特殊……
　　大家都知道，他顶替了原本的一名刑警进入了刑警队，原因是上边有人。
　　“你看见监控了吗？包括昨天我们围剿行动失败，鲁东海和他两个手下不在现场，留下的都是些边缘人物，难道你还觉得这是巧合？”
　　顾诺并没有怒吼，甚至都没有提高音调，但就是这么平静的言语才叫人更受折磨。
　　眼见着关系户就要哭了，韩涛心里叹了口气，没办法，这可是失职，就算他有心也无力。
　　最怕的就是这小祖宗受了气回去添油加醋的说一嘴，最后被穿小鞋的说不定还是他们大队长。
　　“所有人都听好了，这是一群反侦察意识极强的罪犯，他们在给我们警察设套，甚至是挑衅，而从昨天一直到今天，我们都在被这些人牵着鼻子走。”
　　“不要认为自己只是开个小差，你怎么知道他没有看准这个时机就趁虚而入？”顾诺轻飘飘的看了希可一眼：“记住了，放一把火可比撒泡尿的时间还短。”
　　“做自己该做的事，散会。”

　　整个上午刑警队的气压都很低，趁着中午吃饭的间隙韩涛一溜烟地翻进了顾诺的办公室。
　　“哎哟老大。”
　　顾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比对着监控的每一帧和手上的资料，古铜色的皮肤被电脑屏幕映亮。
　　“不吃饭吗？”韩涛和顾诺是同一批警校的学生，在学校时就关系很好，毕业后一同进了宁安市公安局的刑警队，幸运的是二人刚进队就跟着当时的老队长侦破了一起大案因此立了功，而老队长又对顾诺这个后辈寄予厚望，所以最终韩涛成了顾诺最信任的下属，而顾诺则成了刑警队最年轻的队长。
　　每次说起这个韩涛都会连连叹气，他是后来才知道顾诺这小子高中跳了级，所以17岁就上了大学，而自己则是中规中矩的高中毕业才考的警校。
　　“你吃你的。”顾诺终于吝啬的看了他一眼。
　　“别啊，你不是有胃病吗，不吃饭怎么行。”韩涛眉毛一拧就要发作，这个人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爱护自己身体。
　　“我心里有数。”顾诺油盐不进。
　　“诶……”韩涛还要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什么事？”顾诺皱眉。
　　“诺队，外面有人找你。”是陶粒的声音。
　　“谁？”顾诺捏了捏眉骨，他看了眼手机，中午12点40分，从早上6点十分出门到现在，他什么都没吃。
　　可能真是韩涛那家伙念的，自己的胃竟然开始抗议。
　　“说是诺队你的哥哥。”
　　“……什么？”这次是两个人同时发出的声音。
　　顾诺的行动更快，他已经拉开了门。
　　“在哪？”
　　“休……休息室。”陶粒声音哽了哽，她没想到顾诺这么快就出来了。
　　“哎哟你哥哥？你哥哥……”紧随其后的是韩涛那家伙的脑袋。
　　“你怎么在诺队办公室？”陶粒有些诧异的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不是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哥哥……”韩涛绞尽脑汁地想。
　　“长的很帅。”陶粒点头，说实话她第一眼也在心里惊叹了一声，就是那个发色……有点太大胆了。
　　“比我还帅？”韩涛急了，他现在也心痒痒，非要见到这个人不可，一抬头却见他们队长已经没影了。
　　“嘿——”韩涛瞪大眼，什么时候见顾诺这么积极过。
　　“走走走我们也去。”本着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韩涛半推搡着陶粒一起往休息室走。

　　“……”顾诺甚至在小跑。
　　直到站在休息室门口他才停下，平复了下呼吸，然后推门而入。
　　休息室警局用的人不多，偶尔晚上执勤的会在这里睡觉，但这里只有一张皮沙发，顾诺以前试过了，自己曲着腿都不见得睡得下，遂放弃。
　　此刻那个人就坐在自己躺过的那张皮沙发上，他在看手机，修长分明的指节不时上滑，那双眼睛专注的盯着屏幕，一时间都没有发现顾诺来了。
　　“哥。”顾诺开口。
　　“来了？”顾蝶抬头，他的瞳孔是淡紫色的，顾诺以前买过一串紫水晶的挂坠，颜色和他的眸色很像。
　　“嗯，怎么不多休息会。”
　　顾蝶拍了拍身侧的沙发示意，顾诺愣了愣，这才走过去坐下。
　　“没吃饭吧，妈托我给你带午饭来。”顾诺这才注意到他身侧的保温桶。
　　顾蝶一边说一边把东西一样一样摆上桌:“妈说你工作起来总是日夜颠倒的，估计也不会好好吃饭。”
　　“让我盯着你把午饭吃完。”
　　顾诺还在看着他露出的后颈愣神，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捏着筷子的手。
　　很白，指甲修剪地圆润整洁，外套下露出一节手腕，白的晃了顾诺的眼睛。
　　“吃吧。”顾蝶把筷子递到他手里。
　　“……噢。”顾诺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自己脑子好像转不动了似的，机械的开始刨饭。
　　“老大！”躲在门后听墙角的韩涛终于推门而入，陶粒拉都拉不住，只能尴尬的冲着面色不虞的队长笑笑。
　　“有事？”方才的乖巧仿佛是错觉。
　　顾诺单挑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一瞬间压迫感袭来。
　　而且韩涛发现了，他很不爽。
　　“不是……我就是来看看咱哥……”
　　韩涛讨好的笑笑，他伸长了脖子，但顾诺的身体竟然完全把身侧的人挡了个严实。
　　嘿哟？看一眼又怎么了？韩涛心想今天这个人必须得看到。
　　“你好。”那个人站起来，薄唇微微勾起，一双潋滟的紫色眼睛看向来人。
　　“……我靠。”韩涛是真的目瞪口呆，不不不！这个人他见过！不对，应该说是见过这个人怎么可能忘啊？！
　　他瞪着顾诺，可惜顾诺忙着吃饭一个眼神也不给。
　　都怪这小子，明明有这么一个哥哥却几乎从来没提过，这才让自己忘了。
　　“你好你好……”韩涛笑的有些狗腿，衣服却被人扯了扯，是陶粒。
　　陶粒疯狂使眼色，仿佛在说你没发现队长脸越来越黑吗？
　　什么？眼看韩涛这缺根弦的还要继续，陶粒直接赔笑一声把人拉了出去。
　　“干嘛？”门外韩涛还在纳闷，他想要去跟顾蝶打个招呼的。
　　“你没发现队长对于你打扰他们吃饭这件事特别不爽吗？”陶粒叹了口气，心里却默默的觉得有点怪。
　　那是哥哥弟弟的氛围吗？
　　“怎么会呢？”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
　　韩涛自信满满的打开手机，“你看，他还给我发消息，说不定就是让我进去一起吃……”
　　“你再看看。”陶粒面无表情。
　　备注着【老大】的对话框只有简明扼要的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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