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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乐部
那种感觉很奇怪,魏槐确认自己之前从没听到过这个声音,可熟悉感却像病毒般滋生成网,在他心脏里游蹿不止。
他看向身后的男人——两个护工已经牵着他离开了,没有任何异常,好像刚才贴着自己耳朵的喃喃低语是什么人无聊的恶作剧一样。
扰人的热风还在走廊里盘旋,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那低语不见了。
他默默把搭在念珠上的左手放下了,确认视野里在没有其他生物存在后,才神情不悦地离开了住院部的大楼。
那不是错觉,自己从来不会有错觉。魏槐心知肚明,叫了辆车就朝着俱乐部的一个接头地点赶去——自家后勤老窝里混进个对家来,俱乐部的安保系统还真是可圈可点。
俱乐部没有固定地点,没人知道它的总部在哪里,魏槐这个俱乐部劳模也不例外。他们回避将这个组织公之于众,就像是一个潜伏在暗中的狩猎者,上至科研要员下至街边小贩,你永远不知道谁会掏出一张会员证来。
这样做的原因似乎和俱乐部成立初期的几次事件有关……魏槐听说过,貌似还挺惨烈的,特别是有一次直接被序列端了老家。
没人知道那些序列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起初只是些微小的违和感——一张面庞模糊的老照片,一双莫名在楼梯上摆放的高跟鞋,还有在夕阳下漫长而看不到尽头的林间小路。开始时没有人在意,然后事情便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着。
魏槐经手的序列都是些危险度极高的,那些序列已经有创造大面积狭间的能力,有倒霉蛋不知情的情况下踏入的话无疑就成了它们的盘中餐。
而俱乐部对序列的研究还在继续,目前掌握的为数不多的消息就是这些序列都来自同一个地方——第二世界。
“假设我们所处的地方是第一世界,那第二世界就是第一世界的投影,是影子。那里是一个无序且混乱的世界,我们无法判定其中是否有广义上的‘生物’存在,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些来自第二世界的序列无法被第一世界兼容,那怕它们模仿投影得再好。”
“贸然去接触第二世界的产物是十分危险的,它们本身的存在被我们的世界排除在外,接触后造成的影响无法预估。就算其本身没有‘捕食’倾向,但两个世界本身的不兼容性足以引发严重事故。”
这是俱乐部内最为人所接受的一种说法,而提出这个假设的人……已经被失踪很长时间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序列本身带有一种类似与“辐射”的感染性,来自第二世界的不兼容存在就像禁忌,会缓慢且不可逆地侵蚀来访者的神智——那些医院里的家伙大多都是病入膏肓的,已经完全脱离正常世界的轨迹。
不过魏槐从不害怕这些。
他像个影子,走进街角的一栋办公楼里,路上忙碌的文员没什么人注意到他——直到魏槐掏出打火机时,一个女人的声音才阻止了他。
“这个区域禁止吸烟,劳模先生。”
他咬着烟卷,瞟了眼走来的短发女人,含糊不清地说:“我不记得还有这条规定。”
“现在有了。”女人笑着把烟从他嘴里抽出来,行云流水地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103处理得怎么样?新人还好吗?”
魏槐:“还有一口气,等收拾好了就能上岗卖命了。”
女人笑着招呼他进自己的办公室,走动时西装裤下的右腿不自然地动作着——是一条假肢。
“你要理解。”女人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非常时期,我们实在缺人。”
魏槐心说我理解,我太理解了,这种压榨员工的方式属实是前所未见。
“说回序列103。”他岔开话题,“我保存了一点样本,已经交给中心医院的家伙们了,过几天应该就能出来结果。”
女人说了句“辛苦”,然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魏槐知道她那种眼神,每次她这么看自己的时候准没好事。
“怎么了?”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女人:“你又去‘进食’了?”
魏槐回以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女人摩挲着下巴,接着说:“最近俱乐部里的那群老头又在倒腾以前的资料,你这两天留意着点,可能要把你叫去审问一遍。”
魏槐不以为意:“隔几个月就要来一次,老家伙上了年纪就是健忘吗。”
听他这话,女人忍俊不禁,从桌上扔给他一张银行卡:“报酬在里面,密码是六个1,你不是要买新手机吗?够你挑一个256G的了。”
魏槐接住银行卡,想说些什么,可下一秒就传来了敲门声。
“乔禾姐,有你的私人电话。”
被称为乔禾的女人示意魏槐先收声,飞快说了句“知道了”后给他打了个手势——先离开,她有事情要处理。
她要处理的事情魏槐多少有些头绪,估计是一批偷偷进行违规研究的俱乐部成员。他们就像夏天的蚊虫,抓也抓不住杀也杀不完,只能不厌其烦地杀鸡儆猴做些表面功夫。
魏槐没那个闲心去管这些闲事,俱乐部内的运行法则也不是他制定的,那些繁琐的规章制度彼此牵制连结,想想就是个叫人头疼的大工程——这样看起来,做个被压榨的打工人还是有那么丁点好处的。
他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和乔禾说了医院的异样,叫他们多留心点,毕竟那地方还算个后勤中心。乔禾倒也雷厉风行,当下就联系了一个待机的小队去调查,说要是有消息了就联系他。
看这样子医院的事到头还要落在自个儿头上——魏槐叹了口气,自动忽视了之前的“禁烟令”,叼了根烟慢悠悠地走出了办公楼。
时间还早,他也不想回家,想想干脆还是去找个什么地方消磨时间。
榕和市算得上热闹,常常是一两点都灯火通明。路两旁的夜市已经出摊,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食物的香气,摊位上悬挂的廉价灯牌与路灯分庭抗礼,将蓝色粉色的刺眼亮光抛向每个行人的视野中。
路口一家烧烤摊前已经坐满了人,年龄各异的男男女女蜷缩在简陋矮小的塑料桌椅前,天南海北地聊着些没营养的话题,手中冰镇过的玻璃瓶上淌下的水滴已经聚集了小小一滩。一个西装革履的眼镜男正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泥泞,路过烧烤摊时对摊位上的油污露出嫌恶的表情,之后快走两步离开了那里。
魏槐慢慢地走着,晚间闷热且粘腻的夜风没给他留下什么困扰,在这个满是油烟气的小路上他的确是干净得过了头。
身后响起电频车的喇叭声,他往马路牙子上让了一下,两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就大声说笑着从身边掠过去。迎面又走来一对年轻的情侣,嬉笑打闹着绕开他走向烧烤摊,聊着些网络上看来的明星八卦。
他干脆在原地站定了,默默把嘴里的烟抽完,按进了街角垃圾箱顶部的灭烟处里。
他的身边路过很多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摆着各不相同的表情,在这条并不宽敞的上走去自己的方向。十字路口偶尔有车路过,开得很慢,里面的人浸泡在舒坦的冷气中,或许在听着广播里娱乐新闻。
魏槐静静地站着,有些格格不入,但没有人注意到他。
手机震了一下,是天气app发来的通知,明天是高温,提醒他小心中暑。
魏槐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收了起来,转头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公寓走去,心里想着这个月的电费估计又是一笔大支出。
也就是在这时,他没来由察觉到一丝熟悉的危机感。
有人在注视着他。
他脚步顿了一下,飞快回头看去,什么都没有发现。
那是与在医院时如出一辙的窥视感,仿佛有个饥肠辘辘的跟踪者躲在角落的阴影里,透过虚掩的门缝窥觑自己心仪已久的猎物。那种视线奇诡又不切实际,在热闹的小路上孤零零地锁定在自己身上,无处可逃。
有什么东西,从医院开始就在一直跟着他。
魏槐相信自己的直觉,不动声色地换了个方向——走向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小巷。
不管是序列还是真人,这种怪东西趁早处理了好。
他将左手搭在右手手腕的念珠上,摩挲着微凉的小珠子。
枪里还剩四发子弹,无论是对付人类还是序列都足够了,实在不行他就直接亲自上手,之后再给俱乐部那边报告……
身后宛如实体的视线愈发清晰,魏槐几乎都能感受到那像液体一样攀附在自己后背的粘腻视线。他将手探进外套,摸到了冰冷的手卝枪。
五、四、三、二……
“叮——”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在声音响起的下一秒魏槐猛然抽枪转身——身后什么也没有。
他“啧”了一声,不满地将震颤着的手机拿出来,上面显示着来电信息:小笠原。
他翻了个白眼,在确定那视线已经被铃声吓跑后带着些怨气地接通了。
“您坏了我一桩好事。”魏槐在对方开口前说,“下回打电话可以看看时机。”
小笠原习惯了他这副蛮不讲理的口气,自顾自地说道:“你的资料整理出来了,这周之内来一趟办公楼B区,需要你签署确认一些东西。”
魏槐收起枪,说:“你知道这根本是无用功。”
“走个流程。”对面回道,“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于是他冷笑了一声:“啊,对,我可太习惯了。”
小笠原:“还有,那个新人已经成功入会了,手续明天就能办好,下个任务你带着他去一趟吧,反正离得也近。”
魏槐不太明白他那句“离得近”的意思:“哪里又出事了?”
小笠原:“中心医院旁边的地铁站,暂且标记为序列104。你是第一波先遣队,好好干,一次性消除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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