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等我 小日常

　　年底正是忙碌的时候，无数的催单信息都让喻繁这个刚起步的工作室忙得不可开交。

　　陈景深每天就看着喻繁，在晨光熹微间扛着摄像装备出门，跟一堆小助理穿梭在各种场地，晚上回家就一头扎进书房的电脑中，再次陷入一夜的焦头烂额里。

　　直到入眠之前，俩人盖着被子，喻繁整个身子都瘫在陈景深怀里的时候，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彻底松了下来。

　　陈景深会借着悠黄的灯光，将喻繁搂在怀里，温柔地亲他额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有时嘴里还会低声唱安眠曲哄他入睡。看着喻繁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恍若整个世界都变得很慢很慢。

　　陈景深会在喻繁睡着后打量怀中很乖的人。

　　喻繁呼吸很浅，脸颊会有放松时的红润。在社会上生活了这么久，喻繁的棱角早就不似高中那般锋利，亦不是重逢时那般疏冷。时光匆匆走，赋予了喻繁更多成熟与担当，这都让他更有魅力。

　　可是，陈景深看着他家小朋友最近越来越明显的黑眼圈、愈发憔悴的脸色，在有一瞬就觉得，要是喻繁不用长大就好了。
　　换言之，看着喻繁辛苦的样子，他心疼了。

　　他伸手轻轻摩挲喻繁柔软的脸颊，想着不能再这样了。社畜生活免不了，但好在，喻繁还有他。

　　于是，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他要带他私奔，逃去另一个世界。

　　似是感觉到了脸上的触碰，喻繁抿了抿嘴唇，身子一动，继而闭着眼睛，又往陈景深怀里蹭了蹭。陈景深嘴角一扯，将喻繁搂得更紧。没忍住，在喻繁睡梦间低头，贴着他的嘴唇，亲了好几下。

　　-
　　周末。

　　金色阳光下，喻繁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毛衣，像平时拍照那样将衣袖捋至手肘，清瘦的手臂在阳光照射下越显白皙，蓬松的头发全然拢在头顶的冷帽里。

　　“喻繁，过来。“陈景深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扭头，向喻繁招手，张开手臂，懒懒地说，“晒太阳。”

　　听到这话，喻繁嫌弃地抬眼一瞥，手上却是加快了操作的速度，低头匆匆检查了刚拍的风景，嘴上烦躁：“陈景深，你有病是不是。”
　　然后就转头，来到陈景深面前。

　　陈景深扯过他的手，顺势将人揽了过来。喻繁表面虽然嫌弃，但还是乖乖地任着他动，身子一软，由着陈景深把他抱在怀里，一起沐浴这柔软的阳光，享受这一刻的惬意。

　　南城的冬天向来很冷，但今年比较特殊。尤其是临近年关的这几天，南城仿佛入春，棉絮般的云彩悬浮于蔚蓝空中，轻盈的风扫得人暖洋洋的，和煦的阳光铺在地面上，一切美好都向阳而生。

　　宽大的躺椅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陈景深从背后抱着喻繁，轻轻摘下喻繁头顶的冷帽，凌乱的头发全都散了下来。
　　他伸手揉了几把，就将下巴贴在喻繁肩上，低头和他一起看向手中相机的液晶屏幕。

　　陈景深穿着跟喻繁同款的黑色毛衣，一层层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黑色吸热，毛衣被照得柔暖，喻繁就这样暖乎乎地被他抱在怀里。

　　这个地方的风景很好。突然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让前几天还在高压中的喻繁蛮不习惯，他还是带着摄影时的审视，在这一处拍了很多风景照。
　　直到被陈景深抱在怀中，他才静下心来，好好欣赏相机中的照片。

　　陈景深看着喻繁的操作，突然来了兴致：“喻繁，我也想拍照。”他偏头亲了喻繁一下，“你能教我吗？”

　　喻繁手上动作一顿。仔细想想，他第一次拿起相机，还很无措。然后旁边就伸来了一只手，告诉他哪里是按键，哪个是拍照，哪个是录像。
　　不管拍了多少照片，他都记得，他的第一张照片，是陈景深教他拍的。

　　这人，现在让他教，真是…

　　喻繁抖了抖肩膀，晃了晃陈景深的脑袋，扭头瞪了他一眼，才狠狠冲他说：“陈景深，你再装不会拍？”

　　陈景深嘴角一扯，被拆穿也不恼，又搂住了他，下巴重新贴在喻繁肩膀上，从他背后伸出两只手，贴在了喻繁拿着相机的手上。
　　喻繁还没来得及反应，陈景深就带着他的手操作起相机上的按键，一边划照片一边对他说：“你拍的好看，想学。”

　　说完，又偏头亲了他一下。
　　像是稀世珍宝，永远亲不够。

　　轻盈的云朵随着暖风漂浮，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喻繁心尖。他微微偏头，看着陈景深专注的侧脸，心中又是一动，脸颊也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了红。

　　他回头，看到陈景深放在相机上的手。精致骨节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金光，仿佛与相机融为一体。

　　鬼使神差的，他幽幽开口：“陈景深。”

　　“嗯。”陈景深应。

　　“我刚学摄影的时候，看着书上说，在对焦平面上的物体是最清晰的。也就是说，对焦点前、后的这段纵深距离对整个照片的清晰度还挺重要的。”
　　喻繁顿了下，抬眼看陈景深，懒懒地冲他挑了挑眉，接着说，“你知道这段距离叫什么吗？”

　　陈景深以为喻繁真要教他，顺着他答：“什么？”

　　喻繁嘴角一挑，淡淡地回：“景深。”

　　陈景深愣住了。

　　这个称呼他不是没听过，从小到大的老师、他妈、他外婆，都这么叫他。

　　但这是，喻繁，第一次这么叫他。
　　他心跳似乎漏了一拍。片刻后，才找回声音，讷讷回应：“嗯？”

　　谁料喻繁却好似恶作剧得逞一样，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点揶揄嘲讽道：“嗯什么嗯？就叫景深。”

　　陈景深一愣，呆在原地。

　　喻繁看着他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景深回神，想明白这个以后，整个人又松了下来。他无奈摇头，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又用手揉了揉喻繁头发：“喻繁，你好坏。”

　　喻繁的嗤笑未停，刚想张嘴说点什么，突然就感觉陈景深侧身给他压了下去。

　　温柔阳光下，陈景深堵着喻繁的唇，听他浅浅的呼吸。

　　放开人时，喻繁视线涣散，红嫩的唇在阳光下泛着水光。陈景深低头，又亲了两下。

　　“陈景深，”喻繁的整个脸涨红，呼吸不稳，带着喘息冷冷挑衅，“恼羞成怒？”

　　陈景深没吭声，只是用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低头亲了一下。
　　“……”

　　“学的时候，什么感觉？”陈景深低声问。

　　“能有什么感觉。”喻繁目光躲闪，“一堆书跟一堆课，老子他妈都快学吐了。”
　　“……”
　　听着这个抱怨，陈景深觉得不能再问下去了。
　　再问，估计又得想起工作室的社畜生活。

　　那不就白哄了？

　　陈景深又低头，密密地亲他。喻繁眼睛微眯，也仰起头含住他的唇。

　　微风吹来，喻繁被陈景深温柔地吻着。暖阳披在他们身上，喻繁哪里都暖烘烘的。

　　缱绻亲吻中，喻繁伸出双手，揽住陈景深的脖颈，时不时地发出接吻喘声，但一句话都不说。

　　他能说什么呢，他总不能说，他在汪月的店当模特时，偶然听摄影师说起“景深”这个词，仿佛时间静止，他的整个世界都凝滞了。

　　因为，他真的很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那一天他愣了很久，他甚至怀疑那位摄影师是不是认识陈景深，他伸着耳朵听了很久，希望寻出蛛丝马迹。直到摄影师说出了更多的专业名词，他才知道，原来“景深”，是摄影领域的一角。

　　回去以后，他疯了似地去查资料。他去网上查镜头，他去扒了半天，最后才颤颤巍巍地用键盘在浏览页面打下“景深”两个字，进度条慢慢加载，喻繁的心跳越来越快。

　　而片刻后，终于出现了一个，满是“景深”的页面。

　　那一瞬，他觉得吊了很久的一口气才终于松了下来。

　　他在麻木的黑暗中，看到了久违的晴朗。

　　再回神时，呼吸停滞。而他，早已泪流满面。
　　……

　　从那以后，喻繁的生活，多了一道色彩——摄影。

　　他桌子上多了很多摄影的资料书，他去报了摄影的兴趣班。资料书上的专业解释严肃又冰冷、枯燥又乏味，兴趣班的同学连连叫苦，可喻繁却看得无比认真。

　　他在厚厚的一本书中，认真地寻找着每一个景深。

　　「什么是景深？为什么说景深是相对的？」
　　「什么是前景深？」
　　「什么是后景深？」
　　「什么是全景深？」
　　「什么是景深表？」
　　「有哪些因素影响景深？」
　　………

　　他一遍遍地看，反复看，拼命抓住和他的一点联系。

　　他开始攒钱，在汪月的介绍下，买了他的第一个相机。

　　喻繁很爱这个相机，买回来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抱着它睡觉，醒了就盯着相机发呆，觉得自己傻逼。

　　然后晚上继续抱着它睡。
　　因为这是他，拥有的第一个“景深”。

　　再后来，喻繁辞了模特的工作，做起了“望月工作室”的摄影。客户们对这个年轻的摄影师赞不绝口，大家都认为他会有大好前途，谁也不会知道，这份工作里，全是喻繁对陈景深满满的爱。

　　他认真地拍好每一张照片，认真地调着对焦。就好像每次按下快门时，他都能看见陈景深。每一张照片，都是他和陈景深一起拍的。

　　时光悄悄走，不知不觉，摄影陪了他很多年，他的所有情感，都埋在了这个有“景深”的救赎里。

　　只是偶尔在午夜梦回之际，莫名的悲伤还是会让他一阵心酸。
　　人太不知道满足了。
　　这么多年，陪着他的只有景深，没有陈景深。

　　直到在那个平常的下午，他如往常一样调试设备，然后一道熟悉的声音轰然闯进耳间，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怔怔抬头，猝不及防的，在取景框里，与那道思念了很久却早已模糊得不成样子的视线隔空对视。

　　黎明在尘间风暴中破晓，无数光线都照亮了眼前的黑暗。

　　他终于，在相机里，看见了陈景深。

　　…………

　　光线随着时光慢慢流转，那些光阴都碾进了一段段的光晕之中。喻繁被陈景深密密地亲着，眼皮有些麻，他缓缓睁开眼睛，陈景深干净的面颊就在自己眼前，正在轻柔地亲他。

　　阳光绵绵的，陈景深怀里暖暖的。他嘴角不易察觉地一扯，默不作声地抬手，抹去眼边泛出的泪花，然后徐徐闭上眼睛。

　　陈景深慢慢睁眼，怀中的人软成一团，乖乖的，是别人看不到的乖顺。喻繁眼角泛出的红让陈景深心中一麻，如同被千万根细小的针刺着。

　　他怎么会不知道，喻繁一笔带过的“景深”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怎么会那么云淡风轻。

　　喻繁，就爱嘴硬。

　　但还好，他们现在又在一起了。他们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他看着怀里的人，可爱、柔软、善良。越看越爱，越看，越幸福。

　　陈景深想，这一次，要给他千亿、万亿的爱。

　　那些黑暗笼罩的，终究会向阳而生。

　　他伸手，轻轻地抚摸喻繁眼角的红润，然后缓缓闭眼，默不作声地加深了这个吻。

　　………

　　温暖的光线顺着淡淡时光萦绕在二人身边。亲完以后，陈景深继续从背后抱着喻繁，非要缠着他，让喻繁手把手地教自己拍照。

　　“喻繁，你拍的好看。”陈景深把脖子埋在喻繁颈窝，一下一下地蹭着，“教我拍吧。”

　　“啧。”喻繁被他腻得发慌，“陈景深，都他妈多大了，怎么这么黏人。”

　　陈景深偏头，“啵”地亲了他一下，轻声说：“多大都想黏你。”
　　“……”
　　“…傻逼。”喻繁耳朵红了一圈，木然道。

　　他别扭地动了动身子，让陈景深拖着他的手，然后一同，举起相机。

　　他调试镜头，慢慢调整取景框中的景色。

　　下午的太阳柔柔的，金黄光线披在层层山脉间，微风习习，扫得整个山色都更加柔美。阳光璨然，喻繁觉得，一切都刚刚好。

　　“陈景深。”喻繁盯着取景框，用下巴指了指相机上的按键。

　　“嗯。”陈景深抱着他，和他一起看着取景框。但他却心不在焉，用余光去瞥喻繁，看他的世界中最美的景色。

　　喻繁手上微微发力，然后说：“按。”

　　陈景深微微点头，柔声应，“好。”

　　下一瞬，一道清脆的快门声就在悠扬的温暖中响起。

　　-

　　刚才的拍摄让喻繁一溜滑到了陈景深胸前，陈景深索性直接抱住他，将他搂在怀里，宽阔温暖的胸膛包裹着喻繁，周围的空气全是陈景深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陈景深下巴贴在喻繁头上，一边用脸蹭一边跟他看着镜头中的照片，偏头亲了他一下，发出评价，“好看。”

　　喻繁看着镜头中的照片，心中怅然。

　　他拍过黑夜的月亮，拍过放空的大海，拍过热闹的人群，也拍过繁华的都市
　　但现在的镜头里，终于有了他和陈景深，在一个悠闲的下午，一起拍的，一抹阳光。

　　心里暖暖的，他的嘴角不觉上扬，仿佛化在了此刻的温馨中。

　　时光慢慢流逝，陈景深就在这里抱着喻繁，轻轻晃啊晃啊，和他一起举着相机，在一片悠闲中，看着金色的太阳，变成一道道绚丽的晚霞。

　　翩翩时光，悄悄流淌。
　　在这一刹那，时间仿佛都变得，很慢，很慢……

　　他们就在这守着岁月。
　　一起，慢慢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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