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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吓我,我想活着
君止一路上跑得飞快,她从来没有感觉这北朝宫里的路是那么长,路上的大太监看见这般“不成体统”的样子急得只是叹气,却也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
这一批皇子皇孙意外的让人省心,要么沉稳到不像个孩子,要么性格有些孤僻,难得有个五公主平日虽也不会闯什么大祸,但毕竟是最小的一个,总是有那么几分孩子气在里面。
宫里的太监丫鬟平时也挺偏袒这位聪慧机灵的小公主,重话不说一句,但担心还是有的。
“五公主欸!您小心着点!别磕到碰到,三爷和太子殿下他们正在永鹤门还未出行,您慢点!”
“啊,谢谢李公公,我赶紧儿!”
“哎——”
素色的广袖流仙裙飘扬在有些尘埃的空中,君止来不及喘气,她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快点,再快点!
她在和上一世的自己赛跑,如果赢了,说不定真的能改变这狗屁命运,如果输了,下场她已经知道。就算这一次是为了自己,她想改变些什么。
朱门车马客,赤红的宫墙前站着一众严阵以待的车队,门口守着的禁卫军看见累得半死的君止有些诧异,连忙禀报太子。
“嗯?云沉来了?”
太子叫到她有些许惊讶,连忙命人取来一块红绡汗巾,他微微欠身给君止擦了擦汗,“哎,这又是哪样啊,没有个大家闺秀的气概。”
“咳咳咳…我是皇室中人,不归大家闺秀管。”
君止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死皮赖脸的接了一句话茬,又连着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朔哥,我在宫里闷得慌,想跟着你们一块去,这不是怕赶不上了嘛。”
君朔轻轻指了一下君止的脑门,“你啊,想出什么是什么,就算赶不上了也可以让宫里再送你出来啊,小疯丫头,既然来了那就走吧。不过,在外面不能叫我朔哥,要叫太子哥哥,就算为了自己也要注意礼数。”
君止胡乱点了点头,她突然有些感慨。果然,这个世界上还是只有太子最关心她,可惜可惜,如果自己真的是君朔的妹妹应该会平安喜乐的过完一辈子,看他君临天下成为一代明君。可惜可惜,自己为什么不是君朔的亲妹妹呢,如果是,他是不是也不会死了?
算了,这种事情越想只会陷的越深,她没有心思被压抑的愧疚撕碎,她没有这个闲工夫。
“好好好,太子哥哥我能和你坐在一起吗?”
君止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忍着喉咙里泛起的血腥气。
“哎,抱歉了云沉,你也知道这次围猎父皇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所谓的选定太子妃……所以这次要带着尚书家的千金,只能委屈一下云沉和三弟坐在一辆车里了。”
君朔有些歉意的摸了摸君止的头,“好了,听话,去吧,等回来后带你偷偷去买糖葫芦。”
君止脸上虚假的笑容有点挂不住——她怎么可能记住这种事?皇帝大叔这么着急给太子选妃?就这么担心自己儿子娶不到媳妇?知不知道北朝有多少姑娘赶着嫁给这位温润如玉的人?
不好意思,她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她也真的不想和君铭坐在一起。
要命。那边的君铭看着这里的骚动,赶来查看,挑着眉头看这位有些心虚的小孩。明明昨天还说了身体不舒服不出来,他还纳闷是受寒还是怎么了,看今天活蹦乱跳的模样也稍稍放了心。
“你和我一起走。”
君铭这人性格孤僻,有着不符年纪的狠厉,他的眉很低,看上去有点阴鸷,年纪轻轻已经看出他未来的杀伐果断的气势,不愧是将门之女庄凊的孩子,如出一辙的气场压得人说不上话来。
君止对待君铭一向不怎么自在,她难得行了个礼,“三哥。”
“嗯,走吧。”
君朔笑眯眯的目送两人离开,对着身边的禁卫军首领叹了口气,“哎,希望这两人能好好相处吧。”
·
马车有些颠簸,君止缩在车厢里的一个角落里不敢动。说实在的,她有点怕君铭。无论上辈子还是现在——君铭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看透她,不同于封起是朝夕相处的熟悉,而是那种一眼就可以看透一个人。
为什么说君铭单纯?只有单纯到极致的人才能看透世界的本质,偏偏君铭就是这样的人。她害怕,害怕那人会看透她所有的狼狈和伪装。
君铭瞥了她一眼,“过来。”
君止慢吞吞的挪过去,谁料君铭从旁边取来一个莲花酥,又是这种极甜的点心,如此看来上辈子封起那么嗜甜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年封起先是拜于她的门下,为了小小的“笼络”这位棋子,君止才学的做那甜的要死的桂花糕。
可她偏偏不喜欢甜口。
后来君铭沙场厮杀了那么久,也渐渐不去碰这种甜食了,这个结果对上辈子的君铭还是有点可惜的。
但眼下该说不说还是吃了的好,“谢谢三哥。”
君止硬着头皮吃了一口莲花酥,甜味顺着喉咙滑到胃里,像是吐血那般难受,果然自己还是吃不了甜。君铭从一旁打量着忍着口中发腻不吐上来的君止,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
“吃不了就别吃,呈什么能?”
……感情你知道我吃不了甜。
脑海中飞过无数话本中骂人的话,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句咬牙切齿的感谢,“谢三哥体谅。”
君止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不知道为什么,君铭此刻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他扔过来一个酒葫芦,“拿着,你之前不是说想喝李久衮那佬酿的酒吗,前几天去他酒庄里做客他送了几壶,多了一壶你拿着吧。”
听到“李久衮酿的酒”几个人,君止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难得在君铭面前露出个笑脸模样,“谢谢三哥。”
“嗯。”
这么一看,君铭这人还怪好的。
一壶酒就被收买的君止笑眯眯的尝了一口,这李久衮也是北朝七圣之一,他酿的酒饮时醉的慢,饮后醒的快,郁积成味,久蓄气芳,回甘无穷,有传言喝了他的酒才造就了北朝中的画圣和书圣,李久衮他的酒千金不可求,只看有缘人。
想不到啊,君铭还能被李久衮奉为有缘人,意料之外意料之外。上辈子即使是君止自己也就求来了两壶,君铭居然得来了几壶,可是她小看这位三哥了。
看着君止美滋滋的喝着酒,君铭轻笑了一下。这一笑却把君止震清醒了。
等等——上辈子……有这桥段吗?
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君止努力回忆也没能想起上辈子君铭在围猎后有给她送过酒,但君铭身边除了自己又没有嗜酒的人,这壶酒怎么看怎么蹊跷。
排除下毒的可能性,倒是没有君铭想要谋害她的可能,如果他真的想要杀了自己早些动手即可,何必大费周章。
如此一来,只剩下一种可能。
这壶酒上辈子就存在,只不过因为一些因素导致没有到她的手上。
那么仔细想想,还能有什么因素。
还能有什么?除了封起那小子这场围猎根本没有什么新奇的。这么一想倒是行得通了,君止理了理思路,上辈子他们一行人出行时所有的急救药物都在太子君朔的马车上,而根据封起后来给自己讲述的他和君铭的初遇中确实提到过一壶酒。
那时封起正被数十只野狼围攻,千钧一发,君铭救下了他,可惜药物不在这里,封起身上又满是伤痕,情急之下君铭拿这壶酒先替封起消了消毒,然后包扎起来。
……这段故事她怎么给忘了。
也难怪封起后来对君铭是死心塌地的,要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把这宝贝酒献出去的,只能说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定数。
君止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摆弄车窗上的帘子。
看着坐的离自己远远的小孩一会皱眉一会叹气,君铭头一次觉得他的五妹脑子出了点什么问题,可能不太正常。
车路愈发颠簸,示意着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而太子一行车速更快,为了给尚书小姐和君朔牵线,他们的马车故意走的慢了些。
就在这时,君铭突然低低的笑了一下,他掀起马车的帘子,冲外面策马加鞭的暗卫打了个手势,随后收回手,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君止。
君止被他莫名其妙的态度吓出一身鸡皮疙瘩,她不动声色的又往后挪了挪,直觉告诉她老三想要作妖,恐怕得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果不其然。
“呵,韩老二,怕死吗。”
“……”
气氛陡然变得古怪,很久没人叫过她的这个名字了,君止被他吓得嘴里的一口酒差点没憋住喷出来。
妈的,她怕。
可惜君铭不管她怕不怕,一手托着腮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说,你又不是傻的,也知道你们韩家是被太后灭的,怎么,这些年在宫里呆的还舒坦?就打算这么一辈子活在这宫里?”
这个问题…就这么一个事实。
说出来会被杀头的事实。
就这么无所谓的被君铭说了出来。
所以,到底是谁傻?
记忆里真真正正并没有这段经历的君止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老三这人……不好评价。君止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老三上辈子一向无意于这种明里暗里的斗争,从始至终他都表现的坦坦荡荡,说他正直也好,磊落也好,不可否认君铭不是个烂人。
上辈子君止对这个三哥的印象止步于正面角色,是那种你猜不透他怎么想的正面角色。
还能是上辈子的自己看走眼了不成?
但君铭这个问题踩到了君止的命门,因为回到孩童时期的缘故,君止发现她不能明显的控制情绪,会出现孩子才会有的情感外露。
脑袋乱哄哄的。
只是一股无名之火在心头乱窜。
她冷笑一声,“我韩家只是一脉沦为亡命鬼,又不是人死绝了。”
君止咬着牙,攥紧拳头,从指关节泛白就能看出她的力道之大,她一字一句的说,“君齐洲对我有恩,我不会不报,但太后魏筱…只要我韩止逾活着一日,这韩家就没有亡。”
啪啪啪。
听罢这慷慨激昂的发言,君铭敷衍的给她鼓了鼓掌。君止没有搭理他,因为她在那人眼里看出明显的几个字——不自量力。
呵。
君止心里嗤笑了一下,她懒得搭理那人,鹿死谁手还要看执箭人是谁。你说是吧,三哥。
·
远远看见漫山遍野的树木,层层叠叠垒在山上,倒映在山下的河水里,湛蓝的天空,翱翔的雄鹰,无边连绵起伏的山势渐渐湮灭在长空一色中。
马车停住,君铭把身高还不够的君止抱出车厢,旁边的侍卫牵来了一匹骏马,君铭把君止放在马背上,“待好了,不要乱动,我不是太子,不会看小孩。”
啊是是是,对对对。
君止默默翻了个白眼,上辈子你照顾封起那小子不也挺利索的。
但眼下重点不是计较这个,君止忍住浑身不自在和一阵恶寒,拉了拉君铭的衣角,努力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那个,三哥,能不能……给我一把连弩啊,前儿庄娘娘教我怎么用了,我想试试看。”
这段经历确实存在,作为君铭的亲生母亲和北朝唯一的皇贵妃,庄凊还是很喜欢小孩的,平日里闲来无事总是爱把他们几个孩子叫去尝她做的点心,想必君铭这要命的甜口就是被庄凊养出来的。
加之庄凊又是将军嫡女,庄将军威风凛凛征战四方,可谓虎父无犬子,庄家满门忠烈,三个孩子都前赴后继的奔上战场。
上世,却也是可惜了这一家。魏太后为了掌控兵权,挟持着庄凊,威胁庄老将军,把庄家折磨的可不轻。
但那一次魏太后也着实没有捞到什么好处。
如上所言,庄凊又绝不是等闲之辈,直接杀到乾宫拿刀砍断了魏太后的两根手指。虽然说到最后兵权还是没能留住,但好歹也给了太后势力一个很大的威慑。这件事情本就是庄家在理,人家挟持了你孩子,还能不允许他们反抗吗?
因着太后实在理亏,加之魏筱她本人也不是个瞻前不顾后的,早就料想到这出闹剧自己肯定不会全身而退,用两根手指换了兵权到手,至少这样,她心里才安生。
那件事情过后,太后也就消停了一段时间,至少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了。
——想远了。
君止回了回神,正好看见君铭递过来一把连弩,她伸手接住,翻过来覆过去仔细看了一遍——这不是君铭随身携带的那把南芦工匠打造的那把吗?
嚯,这么信任她?
颇有些受宠若惊的君止丝毫不犹豫的点头称谢,开玩笑,就算对面是君铭,她可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怎么能不说谢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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