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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号K(3)
少年追出来,跟在他身后:“你……”
K把伞往他旁边靠了靠,脚步没有停下:“嗯。”
“非常抱歉。”
“没关系。”
“没想到你这么能打啊。”
“本来只想吃碗面。”
“对不起,拉着你吃面,还让你破费了。”
“是我打破了面馆的桌子。”
这句话少年没回答,少年想,可你一点愧疚都没有。
“我走了。”K说,他没有说再见,连客套都不想。
“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如果有机会的话。”少年比他矮半头,K得略略垂眼才能看清他的脸。
“下次再请你吃面,”少年跑回去,“那个时候你可不要拒绝啊!”
两个人就此告别,少年得帮着面馆收拾收拾,K与他客气告别,然后沿着巷子转出去,拐弯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眼没有光线的路灯,路灯上方原本应该是灯泡的位置被马蜂窝所取代。
“如果有机会的话……”
K挣的钱不算少,足够在工业区和平民区之间买一套不错的二居室住宅,还做了细致的装修。他进楼上电梯,到了二十五楼后,站在门前还没开门,就知道屋里进人了。
因为那人在打游戏,游戏声音开得震天响。
现在的歹徒都这么胆大包天了?也许不是歹徒胜似歹徒。K无声叹气,拿钥匙开门进屋,果然电视开着,沙发上坐着一个青年男子。他穿着休闲衬衣和牛仔裤,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游戏手柄正在大杀四方。面前的茶几上摆着昂贵的瓜果、便宜的速食罐头、零嘴饮料,大概是拿来付打游戏的钱的。
“你怎么这个时间来了?”K把伞放下,“总裁说今天是你负责。”
“今天让T负责,年轻人总要独当一面,总让我带着算怎么回事。”
T是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因为长相不错能力不错被招进北极星企业做总裁保镖,之前一直是S带着。现在S手上的事也越来越多,见T也愈发成熟,就干脆放手。
果然一放手,S的压力就减小不少,这都跑来K这里悠闲地打游戏了。
被眼前人感染,K也不自觉地松懈了,去卧室换了衣服,回来坐在S旁边拆零食。S买零食总是买三份,一份他吃,一份K吃,一份让K放冰箱里随时填肚子。
“今天下大雨,你怎么还过来了。”
S全神贯注盯着游戏屏幕,仿佛屏幕里的敌手是他现实中的对手,必须以命相搏才行:“嗯,你早走了,怎么现在才回。”
“巷子里碰到几个小混混,打了一架。”
“没事吗?”
“没有。”
S就继续打游戏,连头都没侧一下,但这局游戏他还是输了,在对面只剩最后一丝血的时候,他最后一丝血都没有了。
“啊!”S险些把手柄摔了,垂头丧气地打开桌子上的饮料一口气灌了半瓶,“都怨你!”
“关我什么事,你可都没侧头看我一眼。”K咬了口菠萝包。
S也就是说着玩儿,不可能真怪K,他拿起蜜瓜塞进自己嘴里:“这阵子加强安保,其他人也都这么做了。”
他吃着,还给K一块,其实总共就两块,因为蜜瓜实在太贵。K接过后放在一边,他的菠萝包还没吃完:“知道了,霓虹市长竞选,总是要动荡一阵子的。”
不仅是市长,重要部门都要重新选举,各大财阀都有自己想扶持上位的人,等他们上位之后再投桃报李。要扶持自己人上位,就得除掉敌手,各大组织的杀手和保镖们全都严阵以待。其实都说选举对普通人毫无用处,普通人也很难插手其中,可政商勾结,影响的又岂是只有那几个人?
“选来选去,人们的日子也不会更好过一点,都是给别人做嫁衣了。”S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句古语。
“嫁衣,嫁衣是什么?”
“就是以前人们结婚时候穿的,听说都是红色。”
“哦,原来如此,”K又想到工作,“这时候,T一个人……”
“如果一个队伍缺了你我就出问题,那你说是谁的问题?”S拍拍他肩膀,“把自己想的太重要,很累。”
K瞥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偷懒,去年给你一个月时间让你打听情报,你用半个月完成任务,然后拖到最后一天才回来。公费休假了。”
“又不是没给你带礼物。”
“那是礼物的事吗?”S送的礼物被K保存得挺好,要么收好要么摆在显眼的地方来彰显存在,基本都是些摆件玩偶装饰物之类的,不实用还占地方。
“老板都没说什么,你别找我茬。”S也就是这么说,他知道K当然不会找他麻烦,还会替他隐瞒,尽管隐瞒没用,老板都会知道。
“嗯。”K也确实如此。
两人一起打电动,S打游戏的技艺和他的杀人技术同样高超,总是能闲谈间就操控着角色把K暴打在地,有的时候他又像调皮的猫抓老鼠,抓住猎物后不吃,慢慢折磨到最后一丝血。
五局三胜,S先做到了,K抬眼看看时间:“夜里两点了。”
S就把游戏关掉,房间瞬间安静和黑暗下来。两人对视一眼,S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嘈杂的暴雨声立刻充满房间,潮湿的气息都快把他们吞没。
“这么大雨,有什么味道都会被冲掉。”S深吸一口气,沁爽甘甜的气息瞬间灌满他的胸腔。
“能冲掉血腥气,不会冲掉工业区巷子里的腐烂气息。”
“腐烂气味,”S轻笑,“整个霓虹市不都是吗?”
K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整个霓虹都是吗?”
“当然,每个角落,无处不在,哪怕洪水来了都无法冲洗干净,只有把这些钢筋混凝土通通砸烂,一把火烧掉重来。”
“这能有用?”K有些疑惑。
S回答得理所当然:“起码落个痛快啊。”
因为他太过理直气壮,K都没话说了,只好岔开话题:“也不知道T今天独自带队,行动效果怎么样?”
S没想到话题转换得那么快,思维敏捷如他也停顿片刻才道:“啊,应该没问题,就像当年的你一样。”
“我?怎么又像我了。”
“不说话,扑克脸,怎么就不像你了。”
“我就这样?”K难以置信,他一直自认为自己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可比S这个生猛暴力的变态强多了。
“现在不是扑克脸了。”S诚恳地说。
“嗯……”这就对了。
“变成石板了。”S继续说。
K拿起茶几上的菠萝包丢他,S笑着接住把它吃了。
眼见武器成了宵夜,斗嘴也就没必要再斗下去了。S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坐回沙发,和K有一搭没一搭继续闲聊些没营养的深夜话题,比如股票涨跌逼了多少人跳楼,江水今天成了什么颜色,哪个明星又在哪位总裁的车上等等等。说着说着他们突然发现,上次二人这样轻松地长谈,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
“居然都这么久了……”K不知是惊讶还是遗憾,又或者是只是没有感情的陈述。
“咱们从孤儿院出来都已经二十多年了,咱们那时候十几岁出来的来着……”S想,想了半天,他只好说,“记不清了。”
S不念旧,根本不记这个。K只好替他记着替他回答:“十二岁,那年的五月六号,咱们被从孤儿院领养出来,那是个有风有太阳的上午,天气很好。”
“临走的时候,院长还对咱们说,咱们运气真好,不然等到明年,咱们就要被拉去工地做苦力。虽然现在看来和做苦力也差不多,兴许还更危险一点,不过富贵险中求嘛,不然在工地多少年才能买一个豪华公寓。”
K认为,以S的本事,就算S去了工地,他也会混成工地头目,然后给自己买一个豪华公寓。K知道S买的住宅在富人区和平民区的中间,那地段不差,环境不错设施也好,住宅的价格不是天价但也非常昂贵,是许许多多人一辈子也买不起的价钱。可S还是乐于往这边跑,睡在单人床上,打着粗糙的简单游戏,乐此不疲。
“你都买了好房子了,还往我这里跑啊。”
“不然呢?”S反问,“你会往我那里去?”
“不会。”
“那就对了,你不去我那里的理由,和我来你这里的理由,是一样的。”
K瞬间心里有些暖,还有些隐秘的欣喜,他庆幸和感动世界上还有了解他的人,还有自己了解的人,不怕只有一个。
“你这是什么古怪的表情?好恶心。”S一句话,故意破坏了温馨的气氛。
K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睡觉。”他决定收回刚才的想法。
S的笑声身后传来,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两个人在各自的卧室睡下,一个小时后,K睁着眼睛,清醒地起来在窗台处抽烟。住宅采光很好,有时候空气好一些的话,就能看到工业区的远处,此时工业区还有不少亮着灯的地方,说明里面有活人在劳作,他们恐怕要第二天上午才下班,到家睡几个小时后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
这是活着的意思,又不是生活的象征。腐烂的气息四处流淌,让人根本找不到发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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