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偏头痛

　　第三章
　　十五还未过，大人们就忙不完。
　　这日，福寿和小伙伴们在小石桥上宣扬要比比谁垒得石桥更大更好。福寿刚好垒到一半，跑过去瞟其他小朋友的，好嘞，数我的最好，正得意洋洋的地时候。就见一灰衫长须的道士，往桥上来时，脚下一步就是史上第一桥，急得福寿大叫，慢！慢！慢……。不巧还是踢散的福寿的桥。
　　“啊，你个长须灰耗子！踢到了我的桥，赔！”
　　那道士低头瞧瞧抱着他小腿，扯着他衣服的福寿，呵呵的笑出声来，“哦，福寿！哈哈哈……”
　　福寿一拧鼻涕，“我可不认识你！你认识我，也得先赔了我的桥。”
　　那道士一手抱起福寿，一手捋捋胡须，问道：“哦…，你这娃娃倒是说说是个怎么的赔法？”
　　福寿眼珠子格鲁格鲁转了几圈，瞧见小石桥下已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河，“那就赔我那桥下的河！”
　　那道士抱着福寿，哈哈大笑几声，徐徐地往张三家行去。
　　这个长须灰耗子是个江湖人，四海为家。在流浪中不知是什么渊源和张三这个土耗子结识了，并有了鸡黍之约。近二年都会至张三家过年，只是福寿年纪小不记事，不认识这个伯伯。
　　张三一家人在福寿好奇打量的目光下隆重的接待了灰袍道士，年前打下的一条狗腿，福寿老馋了，但他爹他奶就是不做给他吃。原来这肥油淋淋的大狗腿是要做给这长须灰耗子的！福寿撇着嘴，嚼着狗肉，心里嘀咕着都不好吃了。
　　道士看到福寿那小摸样，逗道：“小子喝酒吗？”
　　福寿瞅着那道士，挤着眼睛都没有了，惹来大人们哈哈大笑。
　　“张兄，这小子就是一小混蛋、惹祸精。年前的事，差点害出人命。我和他娘合计着……呵呵，要不，您收个徒弟…”
　　那道士捋捋胡须，看看福寿那小机灵样，“好！看这聪明样，收下做徒弟，我是高兴地呀。”抿了一口酒，顿了顿，接着说：“老弟，我年纪大了，在江湖上游走已是力不从心。过完年，我打算回全真教，此后专心侍奉师傅，专研道经。”一时桌上各人寂寂无声，张三低着头不知想什么，他奶有些无措。福寿他娘咧嘴笑笑，给那同姓张道士斟了杯酒，递了上去，“张大哥，我晓得你的意思。就让福寿跟着您去吧，他总不能和我和他爹一样一辈子呆在这个小村子里。他是个男孩子，又是最调皮捣蛋的，我怕以后无人管教，后世不安。”
　　张道士犹豫片刻后点点头，“好，年后我就带着小子去往全真教。一定不负弟妹所托，教育好福寿，让他成为我派新秀。”
　　桌上又热闹起来，只有他奶默不作声的给福寿添菜，悄悄的给福寿说着吃饱，要吃的饱饱的之类的话。这话他奶餐餐都说，福寿并不在意这话里的宠爱，只大口大口的吃着，并一再抽空瞟那道士一眼。
　　到了晚上睡觉时，他奶给福寿脱衣服的时候，福寿才问起今天听来的大人们的话。“奶，我娘要送我去哪儿？”
　　他奶的手顿了顿，笑呵呵的摸摸福寿的头，“送你去做大侠啊！你不是说去做大侠的嘛。”
　　福寿揪揪自己的小肚兜，“我现在不想了，我更想种地，像我爹一样。”
　　他奶把福寿抱进被窝里，“你爹他有什么出息，种地没出息。”
　　福寿撇着嘴，抱紧了他奶塞进来的脚炉（亦称汤婆子），“我也要没出息。”
　　他奶刮刮福寿的小鼻子，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那晚福寿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长须灰耗子精，趁他家大人出门的趟子，叼着福寿往耗子洞里钻，要饿着吱吱叫的小耗子分食其肉，福寿就这样被华丽的吓醒了。吵着闹着钻进他奶的被窝里，后半夜他奶睁着眼小声的哄着拍着才入睡。也是如此，福寿才能恨上张道士，其后种种都是因因果果。
　　福寿家的一圈房子，最属挨着厨房的那一处房子最暖和，冬日里有贵客来，就整夜起着火，那屋子的烟囱整日的冒着白烟。那长须灰耗子就住在那屋里。恰这屋邻了一棵老梨树，那一树黑杈杈扭着劲儿的附在屋顶上。
　　福寿恨那长须灰耗子要拐带他，在一日中午那道士午休时，悄悄爬上了屋顶，并用一片瓦盖住了烟囱，怎么也能吓一吓这只会唱经跳大神的伪道士。后来要不是张三觉得怪，那张道士真的是要死在煤气中毒里了，花了大钱给道士修养好了，一家人坚定了决心，福寿真该往全真教去受受正派里那不偏邪、坦然明白以及浩然正气的熏陶。要不然怕真成了张道士说的此子要再不行管教，必然是那无恶不作、行事凶恶的□□子弟、山匪中人。
　　惊蛰一过，福寿就要跟着张道士往那神秘的全真教去了，他奶和他娘给他随了不少东西，箱子的箱子，包袱的包袱，大大小小，林林总总。可这张道士，一没牲口车，二没蜈蚣的万千手，三没拿得起千斤顶的力气，看到这么一大丢东西，真的把他吓到了，连连朝女人们说：“不是去享福，不是去享福。”最后，张三骂了句：“带上干粮，远送屎！！”终于，一减再减，带了冬天的袄夏天的单衣，一摞的葱花饼等必备的东西，这些也还得是有二个大包袱才装的下，索性那张道士没什么包袱，要不迟早得累死，可这二个大包袱，也准把他累个半死。
　　临走的那天晚上，福寿他娘奇迹般的和他、他奶睡到了一屋。福寿看着他娘将一枚一枚的铜钱贴着缝在他的小肚兜上，又将两三块小碎银攮在了肚兜上绣着的小老虎的肚子里，摁了摁，硬的很，又填了些棉花进去，看起来，还真不知道这小小的肚兜还能值些钱，心灵手巧啊！“福寿，这些钱不要被人看见了，藏好了。”福寿很少见他娘这般严肃又郑重的和他说话，乖乖的说：“我晓得的，尤其不跟那长须灰袍耗子说！”他娘点点头，摸摸他的头，“娘可知道福寿是个小机灵了。不过，张伯伯是领你进教的人，以后，到了地方，有了师傅，也要好好的孝敬张伯伯，他可是你的领路人！”
　　他奶眯着眼睛在一旁忙，听到媳妇的话，叹了口气，“福寿懂个屁。”
　　他娘捋了捋鬓发，“娘，您绣好了没？”
　　他奶抬起头，没好气的说：“没呐！怎生这么多的字啊！”
　　听到他奶绣的居然是字，福寿好奇的凑了过去。他娘只好向俩人解释到，“这是怕以防万一，给福寿把家里的地址，我和张三的名字，这些都写了上去。万一找不到家了，寻个好心人，给人家看看，人家定会带他回家，我和张三许了人家银子。”
　　他奶听到他娘这般说，连连点头称对，“要不再让我绣些话，绣上些感谢人家的话。”
　　“娘，上面都有，我和张三研究了许久写下的，仔细的很。”
　　“哎呦，我咋这地不放心呦！”
　　“这人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一定不负我们所托。”
　　说罢，两个女人一对眼，互相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