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
孟月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空朦胧的糊上了一层暗色,孟月秋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只感觉神清气爽,而早就醒了的江墨,已经从床头滚到床尾去了。
素玉听到声响,敲敲门:“夫人可是已经醒了?”
孟月秋闷闷地应了一声,素玉推门而入,将一杯水放在孟月秋的手上,又道:“夫人醒了,那奴婢便去给夫人传晚膳了。”
说着便走出去吩咐小厮们上晚膳,又差人去把在书房的江浩昱和东苑的大少爷唤过来与夫人一同用晚膳。
房内暖暖的,江墨一张小脸还带着熟睡后醒来的红晕,现在正开心着能,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孟月秋只是抱着他,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下人们手脚都很快,不一会便把菜上齐了,大多都是些清淡的菜。
外头江浩昱迎着晚风匆匆往西苑赶,生怕赶不上晚膳又要叫夫人训,江芜亦是如此,父子俩只顾着闷头向前冲,根本不看路,竟“砰”的一声撞到了一起,江芜一下坐到了地上,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站起来,道:“撞到人了要道歉!先生没……”教过你吗?
话还没说完就见到了父亲带着戏谑的神色:“先生没怎么?想不到啊江景年,平日里不爱学习,说教起别人来倒是头头是道了?”
江芜撇撇嘴,不愿意搭理江浩昱,扭头便跑了。
江浩昱摇头,猛地又想到了什么,赶忙追上去,大喊:“混小子,你可别跟你娘亲说我欺负你啊!”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已看不到白日的光明灿烂,留下了一地月光。
父子俩追追赶赶,打打闹闹,热闹非凡地来到了东苑厢房,一进门,就见孟月秋皱了皱眉。
低头一看,父子俩今日都身着浅蓝色长袍,经过这一番打闹追赶,衣服染上了脏污,人也显得灰头土脸的。
孟月秋招呼他们坐到餐桌上,道:“今天是小墨儿降生的日子,我就不训你们了,回头尽早去沐浴罢,快用膳吧。”
对,今日是江墨降生的日子。
小墨儿将来一定会是玉术临风的逸群之才的罢。
一家子其乐融融。
翌日
江芜偷偷摸摸的从丞相府后门溜到了后山,气喘吁吁的爬进山里头,见满树清脆,树林边是一条泥沟,泥沟里头埋葬着不少因为雨水而落的花。
江芜此时瞥见那泥沟边的树上,有一只小雀儿停留,那小雀儿在树枝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活泼又可爱。
江芜心道,好想养一只这样的鸟儿啊,每日同我一起玩,一起跳,多棒!
行动不如行动,很显然,江芜是个实干派,左脚踩着树干,双手去够上层的树干,眼见就要碰到了,却发觉自己太矮了够不到,江芜一咬牙,“腾”的跳出去,这次够到了,却没抓住。
待到江芜反应过来时,已经在这深沟里坐着了,摔下来时膝盖似乎被划伤了,此时有些痛。
缓了一会,江芜准备爬出去,却发现这沟太深了,又还没干好,黄泥滑溜溜的,踩不住也抓不住。
江芜闭了闭眼睛,只觉得倒霉。
又想起今日下午师父要来考察他的枪法,此时人被困于此地,可怎么办呐!
江芜的心里在咆哮,面上却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寻找了一圈后,发现实在没有办法能够上去,干脆一下坐在了沟里,听天由命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大概是快要午间了,江芜的运气也没太差,府中的下人们发现大少爷不见了,赶忙寻找,此刻便是已经找到了后山。
江芜激动的大喊道:“来人呐,我在这呀!”
小厮们顺着声音寻找了“一圈,最后在沟里头找到了浑身都是黄泥的大少爷。
看到这个泥人的一瞬间,好几个婢女不禁笑出里声。
江芜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实在可笑,觉得羞耻,红了耳朵,被家丁捞上来后一溜风似的飞回了东苑,飞也似的沐浴完,发觉膝盖有擦伤,此刻出血了。
江芜唤来婢女为自己上好药,匆匆扒了几口饭,便操起了枪准备去院子中练习。
“兔崽子,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江浩昱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气势汹汹:“江景年!每日同你师父练枪还不够累吗?怎的这么皮!”
想来是有下人告知了江浩昱这件事了。
江浩昱在书房处理完政务后便去了东苑看望孟月秋,凑着江墨跟乳娘在一起,江芜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夫妻俩才有了个二人世界谈谈心,气氛刚刚浪漫起来,便听见小厮急切的前来说明江芜干的好事。
孟月秋听完,推了推江浩昱:“快去东苑看看景年罢。”
江浩昱带着低气压走了。
此刻
江芜把枪一扔,又将侍女赶出门外,自己缩回房内,哎呦哎呦的叫唤着,一声比一声大声。
江浩昱脚步一顿,问侍女:“大少爷伤的很重么?”
那侍女此刻也是心中奇怪的很,恭恭敬敬的回答:“回老爷的话,大少爷仅仅只是膝盖有些擦伤,已经上过药了,现在无事了。”
江浩昱冷笑:合着这小子是怕自己真的揍他呢,装呢。
江芜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小手段,见父亲推门进来,哎呦哎呦的叫的更欢了。
江浩昱面上似乎非常担忧,问道:“景年,摔得很重么?很痛?”
江芜见父亲关心自己,还以为自己装的非常好,又叫唤了几声才回答:“爹爹,这左腿都痛到动不了了,哎哟……”
江浩昱往他又腿来了一巴掌。
江芜见他动手,“蹭”的一下跳起来,转头就跑,边跑边喊:“爹爹,你来真的啊?我还是个伤员呢,你怎的可以跟我动手!”
江浩昱挑眉:“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呢?连你爹都敢骗,给点阳光你就灿烂是吧?”
江浩昱说着便作势要去打他,他回头见到这一幕,跑的更快了。
然后“砰”的一下撞到了刚跨入院门的一位玄衫男人。
此人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同江浩昱大抵是年纪相仿的,只听见江芜拱手道歉:
“徒儿见过师父,徒儿方才冲撞了师父,望师父不要生气。”
那人呵呵一笑:“无事,孩童嘛,跳脱些是好的。”
此时江浩昱也走出来,见到来者,开口道:“团雀儿?中午好。”
那人皱眉:“都说了不要叫我团雀。”
“多可爱呀,为何不叫。”
这位身着玄衫又气度不凡的男人名唤林梓,字团雀,莫要看这‘团雀’二字可爱,这人可是实打实的武林盟主,曾以林家剑法动天下,江湖中有林家剑法一出,胜负已定之说法。
这位武林盟主实在古怪,身居高位却不怎么露面,仅有大事决策时方出面商谈,前来问剑的日子数不胜数,却无人知晓林梓身在何方。
林梓,孟月秋,江浩昱三人一同长大,在当时一个被称为楚国第一剑客,一个是楚国第一才女,还有一个为楚国第一巧手。
世人都知道林盟主有一手好剑法,却无人知晓林梓小时候,其实是练枪的。
林梓的母亲林莲是当时江湖上有名的红衣大盗飞花红衣令,有一手好的偷盗本事,干的也全是那劫富济贫的事。
奈何实在没文化,除了偷盗就只会舞枪,有了林梓之后在说书人那听来了一个‘梓!’字,觉得很好,便用来给自家儿子做名字了。
那会的林梓跟着母亲每日练枪,不亦乐乎,也是6岁的年纪,他同母亲说:“母亲,我要好生练枪,我要保护你。”
待林莲死后,林梓的一手好枪法再也没有使用过,直到收下了江芜这个徒弟。
林梓对江芜努努嘴,说道:“今日到我要考核你的时候了。”
江芜持枪而立,身板挺的笔直,满脸皆是坚定。
林梓一声令下。
江芜开始动了,一招一式都带着股狠劲,不过几招,就有豆大的汗珠从额角砸下,顺着他的脖颈处划过。
江芜的身子灵活的移动着,招式也是让人眼花缭乱,所到之处似乎带起了一阵狂风。
江芜停下后,漫不经心的伸手擦拭着汗珠,气喘吁吁的顿了一会,却见到林梓似是不满意般蹙起了眉头。
“景年,你是很不错,很有天赋,但是出了点问题,你自己说。”
“师父,徒儿方才,错了三招。”
“为何会错?此本武籍你已经练了一年有余,为何会错!”
江芜低下头,心中明白自己最近过于懒惰懈怠,心高气傲总是会报应到自己的身上。
“回师父,弟子近段时间贪图玩乐,又自负天赋,方导致实力下降。”
“你能明白就好,师父也知道,不过六岁孩童,正是天真又爱玩的年纪,可师父却不愿让这样一颗天赋极佳的明珠蒙尘啊!”
江芜的武术天分当真是极佳,基本上指导一两遍就已经可以完美复刻了,而江芜本人亦喜欢舞枪,热爱就学的更快了。
“弟子对不住师父敦敦教诲。”说着便深深的鞠了一躬“弟子知错,弟子日后定会勤加练习,绝不负师父期望!”
稚嫩的童声清脆又坚定。
林梓一愣,恍然间,他好像看见了当初同母亲一同学习的自己。
“景年有这份心便好,下月我再来考你,好好准备吧!”
说着朗声大笑,同江浩昱一同出门去了。
江芜抓着枪,立在院中,不过一会,就又传来了有什么东西划过空气的声响。
景年景年,景秀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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