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璇图

　　“你昨天宿在皇后宫里？！”方依诺惊的手里的线都抻直了，好嘛这皇帝前脚刚走，后脚就让别人占了娇人，不愧是她季平青。
　　方依诺翻了个白眼季平青便知道这妮子脑子里想的什么鬼东西，“你别瞎猜，我在偏殿睡的。”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方一诺冷嘁一声，低下头继续绣手中的针线，江南苏绣最需要人全神投入丝丝入扣，这技艺本是她看家的本领，却不知为何在日日锦衣玉食的宫中绣技越来越不成样子。
　　“好久没看你女红了，记得你手艺一直很好。”
　　季平青有一点倒是招人喜欢，就是从来不会吝啬对别人的夸奖，而且都是真心实意的，毕竟她从来疲于奉承。
　　“呦，难得你还记得。”
　　“那当然，你的顶针还是我送的。”
　　方依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食指上的顶针，竟然带的正是她送的那一个，不知道是凑巧拿了这一个还是早已习惯了这一个，她恍然错愕了半饷，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
　　“你既对她无意，还天天粘着她？”
　　“看她可怜吧，何况独孤氏要是真掌凤印对大家都不好。”
　　真的是这样么，在方依诺听来后者是有些画蛇添足的解释。“你最好是这么想的。”
　　她咬断针线将绣品叠进铁盒里，季平青敝一眼绣的是一株妖桃，那是一种气质很像方依诺本人的花，灼灼其华，她自己的那一套精明的处事风格也格外招人喜欢和什么人都处得来，所以宫中要是想找一位知晓各方消息的百事通，非她莫属。
　　关于先皇后的事，还还真叫方依诺探到了点消息，听人说先皇后中毒窒息身亡叫人伪装成了失足坠亡，至于这事为什么现在才被人揪起来查，要么真是卫家干的让人找到把柄，要么真凶想借机诬陷。
　　季平青听罢，前朝的事她知之甚少，不过从前总听父亲说起，位列三公的卫家，家风优良清廉，想借此事诬陷卫家风险太大，谁能狠卫家狠到这个地步。
　　不，还有一种可能，季平青双眉一聚，有人想灭口被发现了，碰巧这个人跟卫皇后有关。
　　方依诺震惊于季平青的猜测，却不合时宜的冷笑了一声。“不可能吧，除非那个知道先皇后死因的人就在皇后身边，而且……”接下来的话方依诺没敢说下去，却从季平青口中道出。“而且凶手也在皇后宫里。”
　　两人双双沉默，这意味着火药的引线和火柴被摆放在一起，卫皇后就算不是其中的一环也必然是牺牲品。
　　季平青已经许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每根汗毛都在矗立着，一滴晶莹的汗珠从她的额角顺着挺立的鼻梁划过，砸在她的手背，这样的她还敢说对卫皇后没有一点上心么。方依诺隐秘的遐想，该说是嫉妒，玩味，还是释然，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胡夫人！”季平青忽然间的言语再次把方依诺拉回现实有些不明所以的搭这话：“胡夫人怎么了？”
　　“先皇后在时，胡夫人是她的亲信，她一定知道点什么。”
　　见到她这副魔障的样子，方依诺不知哪里冒出于心不忍的情节来，或许是看在那年同她一起进宫，她那独一份的洒脱自在没有被岁月腐蚀，那副明朗的少年模样，不该因为这些事情被点染。
　　“阿青，我们别猜了，如果卫皇后是清白的皇帝一定会派人保护她的。”
　　“胡夫人已经死了，她和先皇后的关系，是只有我们才知道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抹凌然对她失望的神色匆匆一刹，却同蕈蚊落入蛛网之中层层缚丝，成为方依诺心里的疙瘩，她眼前的这个人依旧那么自大，和当年一样的少年气，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改变。

　　方过午时，太阳正盛，照的雪色晶莹。两个小太监一前一后的进了御厨房，他们的工作是清理御厨们做菜后剩下的狼藉，青衣太监跨进屋里，眼前一片明黄，是被雪给映出了雪盲来，好一会才恢复正常，另一个玄衣太监已经操持好手里的家伙清理炉灶。
　　这本是个好差事，虽然累了点有时碰到生蛆腐烂的剩菜恶心了点，但若是碰到些没酸的饭菜都可以偷偷拿走，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这样的底层算是捡了大便宜。
　　两人抬着拾捡烂菜的篓子，足足有十几斤，还散发着恶臭，费老大的力气抬上宫道旁的驴车上，累的两个人一甩篓子瘫坐在地上。
　　青衣喘着粗气，句句骂娘抱怨了好些，方才见御厨房桌上有几道后宫娘娘不要的点心，谁知道有个姓徐的厨子见这两贱奴虎视眈眈这盘子东西，竟然就给倒了！
　　“妈的，这厮心眼忒坏，宁扔了也不给我们，在他们眼里我们就嘚低下头做人。”
　　玄衣心想，恐怕是没人把他们这些底层太监当人看，仔细瞧着玄衣太监的模样颇为好看，肤若凝脂，玲珑凤眼，像个白面书生。
　　“我有个法子。”他说。“就用这烂菜篓子偷，旁人见了都以为是不要的东西。”
　　青衣干呕一声吐了吐舌头，“这东西这么臭就算偷出来我也不想吃了”
　　听罢玄衣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布袋，打开里面是又黑又灰的粉末，原来是有备而来。
　　“这什么东西？石灰？”
　　“还有碳灰，把这东西洒在篓子里，你就闻不见臭味了。”
　　“不愧是读过书的人，还是你有办法。”青衣说。
　　原这玄衣小太监确实念过书，可对他现在这样的身份来说，念过书反而成了一件羞耻的事。“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么。”玄衣缩缩脖子。
　　两人就这样计划好将剩餐的金贵玉食用裹了石灰的菜篓子弄了出来，却不知两人的行动通通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夜里太监房的通铺里熄了灯，两个人掌了一盏小油灯正打算大快朵颐，身后却是两束寒光，紧接着两个人的脖领子就被一双大手领了起来。
　　“你们两个贱奴，胆子不小！”
　　张公公的嗓子尖细的嗓子仿佛能把人的耳膜给戳破，通铺里的小太监们个个都被吵了起来，看这青衣和玄衣两个人被踢鞠似的踹出门。
　　“公公，公公，我们错了！”两个人哭爹喊娘，跪在司外的砖石路上磕响头。“你们两个先罚三天的饭，以后都只能去刷茅房！”
　　先不说这三天能不能饿死，去刷茅房那是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下人中的下人，青衣抓住张公公的脚鼻涕横流“不！公公都是这小子怂恿我，我一口都没动。”
　　玄衣被这突如其来的出卖惊的腿脚麻木，连喉咙里也被什么噎住似的，只见张公公抬脚把青衣踢出半米“以为你们说的那些话我不知道！”这下连青衣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忽然有人过来传话“公公，季修仪找人问话。”
　　张公公一听是贵人已经顾不得两个犯事的小子“你们两个给我站一边去。”意思是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可这时季平青已经赫然出现在司院的大门口。
　　他们这些下人自然是不配抬头看一眼身份高贵的娘娘，可玄衣却暗暗揣了一眼，她真美，像画里的人儿。
　　那位季修仪在下人们口中的评价是极好，玄衣也只是听说毕竟他这个级别的下人根本接触不到贵人，修仪她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否则以她尊贵之躯不会来这种地方，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冷若冰面，却也极为养眼，只是摊开一包白色粉末，问切“你们之中可有人见过这东西。”
　　几个地位高的大人，手指沾了点粉又磨又闻，也没说出个五六七，有人刚想尝尝却被修仪呵住“你们最好别尝。”
　　是毒药，大人们皆是一惊，个个不敢啃声，季平青扫视一圈这几个人，垂下眸子露出失望的神色，线索又断了。
　　这东西是她好不容易搞到，先皇后的死因，她想毒药这种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到手的，在宫中身份重要的人物都是不能随意出宫的，不过这些地位卑贱的下人就不一定了，他们中的大多数通过出入宫门倒卖宫里偷的东西，或是从宫外买回东西交易，只要有人认得这东西就能查到源头。
　　“娘娘这能磨出□□的东西多了，我们这都是些目不识丁的下人，您应该去问医官。”张公公说。
　　季平青冷笑，她要是能光明正大的问医官何必在这里浪费时间，此时皓月当空时间已经太晚，在待下去容易让别人知道行踪，季平青刚打算作罢，却见一个瘦瘦小小身着玄衣的太监站了出来。
　　“娘娘，我可能知道。”
　　他始终颔首，点了点□□，闻了闻。
　　“金粉。”他斩钉截铁道。
　　张公公道：“你小子可看好了，这可是白色的。”
　　“不会错的，此物生于冶金的废料中，俗称金粉也是为了引人耳目，也可生于果核之中，常有苦杏仁之味。”
　　众人一闻，确有苦杏仁的味道。
　　“食之如何？”修仪问。
　　“少量服用可致人眩晕呕吐，量大则有患窒息而亡。”
　　先皇后确实死于窒息，看来是这“金粉”没错，季平青瞧着玄衣太监便觉得他出而不凡想必读过些书。“你叫什么名字？”
　　玄衣始终躬身俯首，不敢啃声，直到张公公甩了甩衣袖给了示意才敢说话。
　　“奴才……李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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