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待续

　　还是一个阴天。

　　风凉飕飕地灌着，窗户蒙上层雾，外头的景模糊朦胧，对面马路上不知闪过第几个红灯，便利店的门开开合合，交谈声入耳。

　　黎砚照常穿了件无袖黑色针织，搭配酒红色皮裤和尖头的高跟，腰间系一条爱马仕丝巾，耳边挂着夸张的菱形大耳圈，皮肤浸着凉意，桌上的黑咖啡过半，饭团只吃了几口，手指滑着屏幕，视线停留在裴千宥那句“你昨晚喘得真好听”上，正思索着该怎么回复，脚尖抵着高脚椅的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而后突然想到什么，问：“你怎么有我家钥匙？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等了好半晌也没见回复。

　　还真是提起裤子不认人。

　　黎砚微低头，抿了口咖啡，额前的一缕金发滑落，她今天用簪子把头发盘了起来，露出纤长白皙的颈，还有靠近耳根的那处刺青。

　　刚点进ins，消息栏上立马涌出一堆未读信息。

　　其中多条来自Vin。

　　“能不能别分手？”

　　“我是真的爱你，很爱很爱。”

　　“你的分手理由未免太草率了点。”

　　...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原来ins账号还没拉黑这人。

　　手指流畅地操作，便利店的门又响一声，而后听见了一群人的嬉笑打趣。

　　侧头便对上了那几个交换生的视线。

　　为首的Vin看见她也是一顿，随后在同伴的怂恿下朝她的方向过来，几人挤眉弄眼地坏笑，那点男生间的小心思弄成虚晃的暗号，幼稚至极。

　　黎砚很快收视线，手机震，裴千宥的信息刚好发过来，伴着身旁高脚椅移动的声音。

　　“你猜。”

　　Vin看向她，组织好措辞时正欲开口。

　　黎砚比他先一步动作，翻开icloud相册里的聊天记录，将手机往桌上一搁。

　　“砰”一声，不大不小。

　　店里来往的都是京大的学生，此刻都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手也飞速地在手机上敲键盘，第一时间传播现场实况。

　　黎砚没开口，单挑眉，斜额。

　　在回答他的问题之前，她要个解释。

　　聊天记录是交换生圈里另一个男生发给她的。

　　巧的是此刻他就站在那队伍里，正往这边看，他与旁几个兄弟不同，他没笑。

　　男生们单独有个群，什么事都在群里说，有的还是限制级对话，聊天记录便出自这个群。

　　所有的一切源于他们的赌约和游戏。

　　回国之前，一跨性别者说要和她恋爱约炮，对她大胆示爱，她果断拒绝，理由是她能接受np但接受不了同一个人双p。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那□□换生起哄，打赌她绝对只挑优质男下嘴。

　　于是便有了这场游戏，选出他们中的最佳人选，追求她，如果成功就和她约炮，之后再猝不及防甩掉她。

　　可惜的是，她先一步甩开。

　　Vin盯着屏幕，没开口。

　　“摸她了吗？手感怎么样？”

　　“是不是超软？”

　　“她身上什么味？”

　　“老远我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骚味。”

　　黎砚将这些对话大声地念出来，一字一顿地，咬字格外清晰。

　　她说的是英文，那懒洋洋的调子像是在汇报天气。

　　随后她扫了眼对面，弯唇，朝他们勾手指：“手感和味道，想知道就过来啊。”

　　那几人没动。

　　她接着念：“和她上床是什么感觉？”

　　“光看着她那张脸我都能硬。”

　　“你多拍些她的照片，晚上打飞机用。”

　　进店的人越来越多，都往这瞅几眼。

　　Vin夺过她的手机，蹙眉：“别念了。”

　　黎砚笑，看着往这边走过来的几人。

　　“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你有必要那么小气吗？”

　　黎砚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手机抽回。

　　“哗啦”一声拉开高脚椅，斜着脑袋，双手环臂，上下打量的那几人。

　　全都一脸无辜样。

　　还有人朝她笑，那人是Vin的死党。

　　“你本来就是这样还不让说了啊？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你就是一婊子。”

　　她看向说这话的人，冷着脸，眼里没有起伏，随后拿起桌上那杯咖啡，从头到尾淋下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而后勾唇，略作惊讶的表情：“开个玩笑而已，你不会生气吧？”

　　那人脸色全是咖啡污渍，顺着脸流到了他的衬衣上，样子狼狈不堪，刚想发作就被Vin拦下。

　　黎砚仍旧笑着，摊了摊手，而后慢悠悠地将手伸到那群人面前，食指和中指交叠，眼睛弯成月牙弧度，语调上扬：“Dick Dick Mac。”

　　“你的那里不会和你说的话一样小气吧？”

　　随后绕过这群人往门口走，耳边是那人暴躁地辱骂“FUCK YOU。”

　　给她发聊天记录的那个男生站在收银台旁，看着她走来，偏了偏头。

　　她懒得继续搭理，店门开了，感应声灌入耳，伴着外面的冷风，在出门的瞬间撞上刚进来那人的肩。

　　她掀眼皮，手机震。

　　裴千宥低头看着她，手搭在门上。

　　她收视线后继续往前走。

　　门关上，手机屏幕亮。

　　“我是你房主。”

　　...
　　不用多想都知道校圈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她泼咖啡这事儿不仅在交换生圈里传开了，还传遍了北京周边的几所高校。

　　这么想着，黎砚又多了个旷课的理由。

　　所以没过那条马路，而是选择打车去了个更远的地方。

　　万斯看见她过来，放下手中的设计样稿，朝她笑：“姑奶奶啊，今天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黎砚坐在沙发上，扫了眼图纸，抬眼问：“衣服呢？”

　　“衣服......衣......还没。”

　　“舌头捋直说话。”

　　“衣服出了点小问题。”

　　她往后靠，挑眉。

　　“线头上有点小瑕疵，还有就是.....”

　　黎砚扔了个枕头过去，耐心殆尽。

　　“压轴的那套衣服尺寸和原本指定的模特不匹配。”

　　“尺寸怎么了？”

　　“就是模特的体重相比之前，瘦了一些。但他也是为了这场秀才减......”

　　“你知道这套衣服是压轴作品吧？”黎砚打断他。

　　“知道，肯定知道啊。”

　　“模特知道吗？”

　　“知道。”

　　“换了。”

　　“什么？”

　　“模特，换了。”说完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细长的女士香烟在手上转着。

　　“我的祖宗啊，过几天就是时装周了，哪还有时间啊？”

　　“那你说怎么办？”

　　“咻”，烟点燃。

　　“我找了一下确实有几个不错的人选，但和这套衣服的适配度不高。”说着，把ipad递给黎砚，手指滑动着照片。

　　才过了这么一会，万斯额上就已经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他实在是不敢招惹眼前这位祖宗。

　　在黎砚回国前，万斯就听说过这位年纪轻轻设计师的光荣战绩，同时还有她那出了名的脾气，知道她为了留学交换回国一年，瑞士那边的品牌方把她调回了中国区。

　　一开始万斯还不相信，一个大三的小屁孩能有什么设计本事？但真正见识到黎砚的设计能力和天赋后不得不叹服。

　　牛，确实牛。

　　她的设计在时尚圈里独树一帜，许多大牌争相模仿，小众却兼具内涵，是这几年潮流界的一匹黑马。

　　她能让女装充斥野性，也能将男装赋予柔感，又能结合时代热点，还能掌握时尚元素。

　　后天是场男装秀，几套衣服都是最后的压轴作品，全都出自她手。

　　这场秀的时尚理念是“男性最原始的狂野”，设计的衣服要凸显男性的肌肉力量感和身体的曲线美感。

　　毫不收着的野性与张扬。

　　万斯叫人把衣服取上来，黎砚灭了烟。

　　看着眼前这套衣服，脑子里一直蹦出那人的名字。

　　桌上堆满了设计稿，眼睛看着，但脑子里想的全是那人昨晚流汗的脖颈，发红的耳根，还有撑在她脸侧露着青筋的手臂。

　　她吸了吸鼻子，周围似乎萦绕着昨晚的暧昧。

　　而后将衣服装袋里，临走前说一句：“我把这几套衣服拿回去改一下，模特这件事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你别管了。”

　　“下个星期就是时装周了，来得及吗？”

　　“来不及你就裸着上场。”

　　“......”

　　...
　　裴千宥给她发了个定位，在他家附近的篮球馆。

　　黎砚买了瓶水过去。

　　球场上都是京圈的公子哥们，没几个是认识的。

　　黎砚找了个位坐下，将衣服放一旁，双手撑在身后，水搁膝上，看着前面。

　　刚刚她进来时被拦了下来，说需要预约球场才能进入，还问她有没有办卡。

　　她慢悠悠地回一句：“没办卡没预约，我男朋友在里面。”

　　那人又问她男朋友是谁。

　　她说了裴千宥的名字。

　　那人哈着腰请她进去。

　　挺可笑，挺现实。

　　裴千宥已经在场上呆了半小时，这场球赛打得挺带劲，输的人要出一件球衣。

　　黎砚看到场上半俯身，双手撑着膝盖喘着气的裴千宥，额上的汗珠顺着脸侧滑落，脖颈也蒙上细密的汗，领口敞着，手上绑着腕带，额前的碎发湿了，这副模样让黎砚想起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察觉到身上的视线，裴千宥侧头，对上她的视线。

　　而后错失了一次抢球的机会。

　　短暂的视线交锋后他便全身心地投入到球赛中，夺球，罚球，球稳稳落入球筐。

　　比赛结束后，一群人朝休息区走来。

　　“裴千宥你行啊，又坑了我一宝贝。”言聿搭着他的肩，脸上带着服气的笑。

　　黎砚认出了他，之前在生日宴上他们打过照面。

　　裴千宥往她的方向走。

　　言聿看到她，脸上的笑丝毫不减。

　　“你小子。”

　　打了个兄弟间的暗语。

　　“别忘了球衣。”两人撞了撞肩。

　　裴千宥的手搭腰上，在她面前站定。

　　她看着他流汗的颈，笑，眼神指着膝上的那瓶水。

　　耳边传来打闹的声音，不远处的几人正往他们这边看，吹着几记响亮的口哨。

　　他喘着气，胸口起伏，头发湿着，臂上的青筋裸露，正低着头看她，眼神里藏着事。

　　黎砚将水递他面前：“奖励你的，你喘得真好听。”

　　裴千宥笑，胸腔在震，嘴边露出括弧，样子痞痞的。

　　伸手接过她的水，拧开瓶盖仰头就喝。

　　汗顺着脸侧流向滚动的喉结。

　　黎砚突然起身，从口袋里摸出纸巾，微踮脚，替他擦拭喉结上的汗。

　　他喝完了整瓶水，她的手正好经过他耳根。

　　握上那只纤细的手。

　　“有事说事。”

　　“你先答应我。”

　　裴千宥扯了扯球衣的衣领，看着她，仍笑：“黎小姐，你就是这么谈生意的吗？”

　　“在这方面我确实自愧不如。”

　　黎砚挣开他的束缚，将那团纸巾远程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一下就中。

　　而后挠了挠裴千宥的手心。

　　“做我的模特呗。”

　　“凭什么？”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态度。

　　黎砚没料到他会来这句，她自认为他们滚过床单，关系应该比旁人更亲近一些，毕竟是固定炮。

　　她没回话，偏了偏头看向别处。

　　裴千宥不再搭理她，往那群人的方向走。

　　黎砚跟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

　　他步子快，很快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那群人正收拾东西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

　　尖头的高跟磨得脚疼，黎砚干脆不跟了，将袋子甩一旁，背靠着椅子将鞋脱下，看到了发红的脚后跟和磨红的脚趾。

　　裴千宥头也不回地往拐角处的更衣室走。

　　黎砚气得双手握拳。

　　“操，提裤子不认人的狗男人。”

　　风更大了，黎砚的双臂浸着凉意，她将脚搭鞋上，摸出一包空烟盒，心里的火更盛。

　　她仰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感觉到脚上有细微的触感，黎砚猛地睁眼。

　　裴千宥正蹲在地上，握着她的脚搭膝上，手里拿着创可贴。

　　他的球衣换成了黑T，额前的发还湿着，此刻正耐心地给她的后脚跟贴创可贴，一旁还放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拖鞋。

　　他做这些的时候一言不发。

　　黎砚能感觉到他今天的低气压。

　　“刚刚一小会的功夫你就买了这些回来？”她问。

　　裴千宥将拖鞋取出，套上她的脚。

　　手搭在膝盖上，看向她：“对面有家罗森。”

　　而后将她的高跟装袋里，起身。

　　“你今天不开心。”黎砚开口，笃定的语气。

　　裴千宥偏头，手插着兜，低头看她，笑：“你现在那么在乎我的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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